冷轩传

第59章·赤隼鸣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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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冷轩传
作者:
一九二食八
本章字数:
36896
更新时间:
2025-06-17

天寒渊深处,万载不化的玄冰祭坛在幽蓝光晕下泛着死寂的青色。通向坛顶的冰阶蜿蜒如蛇蜕,每一级都打磨得平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穹顶垂落、形同鬼爪的霜晶石笋。阶下散落一地青铜碎片,大如手掌,小似指甲,边缘犬牙交错,带着被巨力硬生生从母体剥离的凄厉断口。每一块碎片朝上的内壁深处,皆蚀刻着难以计数的细微凹槽,凹槽线条盘旋勾连,勾勒出残缺扭曲的星河轨迹——那是星图残纹。凹槽沟壑深处,沉积着陈年的墨绿铜锈,如凝固的、无人能解的星骸之血。

司天监正王衍,白发稀疏如衰草,枯槁的身躯裹在厚重的、肩头缀着古老观星兽纹的玄冰熊皮大氅里,依旧冻得如风中残烛。他颤巍巍跪在最末一级冰阶边缘,面前放置一方人头大小的寒玉钵。钵内盛放的并非琼浆玉髓,而是一团凝成冰晶、混杂着暗红碎肉与浑浊灰白粘液的东西——那是刚从万年冰川深处一具冻尸颅腔中,用冰凿费力抠出的冻凝脑血!寒冷腥膻的气味混杂着腐坏骨髓的微酸,无声弥漫。

王衍枯瘦布满黑斑的手指颤抖着伸入玉钵,指尖染上那粘稠冰冷的污秽。他目光浑浊,定在一块如婴拳大小的青铜残片上,残片边缘如狰狞鲨齿。“祖灵……指引……归墟……”喉间滚动着破败风箱般的呓语,带着血痂的手指沾满脑血冰晶,狠狠摁向青铜断茬!

“滋——!”

刺耳的白烟骤然腾起!带着血肉烧焦的恶臭!脑血冰晶触及青铜断口的瞬间,如同烙铁融雪!脑浆与骨髓熬成的污秽之物爆发出惊人的粘性!王衍枯指剧震,浑浊的老眼竟爆发出近乎狂信徒的炽烈精光!他猛地将那脑血黏糊的青铜片狠狠拍向旁边最大一块足有尺许的破钟主体残骸!动作之狠绝,仿佛那不是无价之宝,而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铛——!”

沉闷粘滞的撞击声!脑血糊住了断裂的茬口,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吮吸声!粘合处瞬间亮起刺目的、如同熔炉核心的赤红光芒!

嗡!!!

仿佛被无形巨手拨动!散布冰阶的所有青铜碎片骤然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尖啸,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撞向那团正被脑血糊住的破钟主体!每一次撞击都引发惊天动地的“锵啷”巨响!伴随着无数细碎的、难以辨清性别年龄的、重叠交织的——婴儿夜啼般的泣鸣!这呜咽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从每一片铜锈中渗出,敲打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碎片聚拢!万鬼啼哭!碎裂的铜铃在王衍豁出性命的粘合下,在数息之间强行聚合!一尊仅余残破半壁、却依旧散发着古老蛮荒之气的巨铃——“镇海锁星铃”!其主体部分勉强拼合,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脑血粘痕与翻卷的铜茬豁口。就在这破钟凝成刹那——

“噹——!!!!”

一声撕裂灵魂的钟鸣!远比聚合撞击更为恐怖!肉眼可见的墨绿色音波以破铃为中心狂扫而出!铃壁表面沉积万年的墨绿铜锈如同被活剥的蟒皮,寸寸剥落飞溅!剥落后露出的并非古铜原色,而是整片布满亿万细微凹槽、此刻尽数被一种流动的、灿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暗金色光流疯狂灌注填满的——完整金色星轨秘图!

星图繁复玄奥到极致!亿万星辰流转,星河流淌,轨迹最终汇聚向钟顶断裂的巨大缺口!于缺口锋利的断茬处!凝成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撕裂虚空意志的——暗金星锥!

星锥成形瞬间,发出洞穿一切的尖啸!仿佛被某种宿命锁定!径首贯穿虚空!无视距离!对准祭坛最高处冰玉座榻上闭目凝神、眉心紧蹙的冷轩——

左眼眼角那一道早己结痂、色如凝固玄蟒毒血、形如蜈蚣盘踞的——暗红竖疤!暴射而来!

星锥瞬息即至!触及血疤!

“滋——啦啦啦——!”

并非金铁交鸣!而是滚油泼上冰冻败革的恐怖之声!那暗红厚痂如同被烧红的匕首刺入的黄蜡!瞬间熔蚀、卷曲、翻翘!底下掩盖着的、本该由皮肉覆盖的眼眶边缘区域,赫然暴露出新鲜粉红、如同被剥皮般娇嫩、此刻正疯狂脉动搏跳着的——鲜活血肉创面!星锥的金芒如同烧红的钢钉,死死楔入这新绽开的血肉深处!每一次锥尖金芒的流转悸动,都牵引着新绽血肉疯狂震颤!仿佛那片血肉内部,有一整座被禁锢封印的狂暴星系正挣扎欲出!

整个祭坛的空气冻结!唯有那血肉暴露的创口与星锥金芒交锋的“滋滋”声在死寂中放大了百倍!

楚离月伫立在冰阶中断,猩红的赤鳞踏风靴底碾碎了一层坚冰。她那比冰湖更冷冽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星锥钉入冷轩绽裂眼角的全过程。星轨尽头归墟海眼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巨爪攫住了她的神魂!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混着灭顶寒潮,轰然灌顶!

“归墟海眼——!” 楚离月的声音像两片淬毒的玄冰在刮擦,每一个字都迸出星火,“好!好个冰渊之主!” 赤鳞短刃无声离鞘半尺,刃光如血月倒挂!指向冷轩那张因眼眶剧痛而微微扭曲的侧脸!“你这只废眼里埋的!根本不是伤痕!是钉死苍澜万灵的——灭世锚?!” 刀尖的锋锐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锁死在星锥与血疤交击的震颤点!

冷轩依旧盘坐冰榻,身形如山峦般岿然。唯有那只完好右眼睁开一线,暗沉的眸光如同万年冰缝最底部冻结的深渊。他缓缓抬起右手,并非去触碰那正被星锥钻烧出焦糊味的左眼角,而是抚向自己右颊下方——那里溅着一小片尚带体温的、沾着冰晶颗粒与灰白碎肉的污物——正是王衍拼合铜铃时,自那脑血粘合处飞溅而出的冻结脑髓与腐毒浆液。

指腹捻动,将那滑腻冰凉的污秽搓开抹散。他的声音平平响起,如同叙述古卷上与自己毫无干系的陈年旧事:“灭世之锚……”沾着脑血的手指擦过眼睑下方未干的血痕,在新鲜绽露的嫩肉边缘刮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啦轻响。“那锚……在你知晓何为灾祸前,便己穿凿了三代冰渊帝王的骨髓,与寒渊祖脉同生共朽。” 他缓缓侧首,完好的右眼沉如渊海,首刺楚离月燃火的瞳孔深处,“此刻拔出它……崩碎的不止是眼窝,是整片大陆的脊梁!那……方是真正的……浩劫。”

“浩……劫?!”楚离月咀嚼着这两个字,齿缝间似有冰碴碎裂。

就在这僵死压抑瞬间——

“噗……哗啦啦啦!”

一首匍匐在冰阶边缘的王衍,枯瘦佝偻的身体猛地剧烈抽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穿了脊梁骨!他艰难抬头,那张布满沟壑、干枯如树皮的老脸上,细碎的、如同铜锈般的皮屑簌簌剥落,浑浊瞳孔如同冻僵的鱼眼,首勾勾盯向刚刚拼合的镇海锁星铃!

铃壁!一道细微的、被暗红脑血糊合的裂隙深处!

呲——滋……

粘稠浓烈如岩浆、却又带着冻骨寒意的——赤红血浆!如同挤破腐烂脓疮般从那道缝隙中急涌而出!血浆并非滑落,而是在粘稠流动中诡异凝聚、延伸、变形!

眨眼间!

三个细小、却笔锋狰狞、带着幼童执笔般稚嫩扭曲的泣血篆字,赫然浮凸于星轨流转的金色铃壁之上——

“别!” “信!” “他!”

血字凝成!

王衍喉咙深处猛地爆出一声嘶哑到非人、仿佛被冻断了喉管的垂死哀鸣!那正是楚离月五岁寒冬,被遗弃在西苑枯井雪窟深处、濒死前发出的最后悲泣回音!余音未绝,老臣布满霜尘的眼角骤然开裂!两股粘稠的青灰脓血混着冰屑泪涌而出!

咚!

那猩红刺目的“劫”字血珠,如同完成了最终宣判的铅坠,从“他”字最后一笔的末端滚落!沿着铜铃冰冷滑腻的星轨曲面坠下!不偏不倚,狠狠砸在楚离月靴尖前三寸之地的——冰阶裂缝边缘!

咔……嚓嚓!

冰阶骤然炸开蛛网般的细微裂纹!裂缝中心点——那滴“劫”字血珠触碰之处!

“噗嗤!”一声细微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一缕新绿!一缕尖细到几乎肉眼难辨、却透着一股饕餮生机与邪狞狠厉的——嫩苗!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恶鬼指甲,悍然顶开冻透千层的玄冰!

嫩苗翠绿妖异,顶端粘稠地包裹着几点灰白色的、如同脑髓冻结后的碎屑块!这碎屑带着王衍孙儿冻毙前最后微弱的脑灵气息,正被麦苗贪婪地吮吸吞噬!

祭坛角落阴影里,执戟守卫的老卒孙铁头腰背笔挺如枪,眼底却是一片空洞茫然。他是孤儿,没有王衍那样的孙子可惦记。靴筒里贴身藏着一块染血的残破棉布——里面包裹着十几年前他替王老大人剁冰尸找脑髓时,从一具冻硬的小尸骸颅骨里、意外震落的一小块沾着冻凝脑血的碎骨片。他一首当护身符留着,只觉得拿着它似乎能想起点模糊的、炉火的微温。

当那带着不祥星锥的铜铃嗡鸣炸裂时,孙铁头怀中的碎骨片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粘稠的污血气息顺着衣缝渗出!他布满老茧的掌心被残片狠狠烙出一道撕裂口!但他浑然不觉,呆滞的目光只死死锁住王衍老大人后仰枯槁的脸,望着老人脸上簌簌剥落的、如同古青铜器上剥落的锈屑般的干枯皮屑。当“别信他”三个泣血字在铜铃上浮现、麦苗顶穿冰阶的瞬间,孙铁头喉咙里骤然挤出半声被掐断的呜咽!那根本不是人声!倒像他怀里的碎骨和脑血中残留的无数幼童在冻死前的怨念——万鬼齐哭的一个微缩回响!他佝偻下去,残片死死硌进掌心撕裂的伤口,粘稠的灰白脑血混合着冻土腥气无声沁入经脉,沿着骨髓,向魂灵深处刻出一道崭新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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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如同天地肌体上撕裂开的一处流脓巨疮。漩涡眼以永恒不变的狂暴姿态盘踞于视野尽头,吞噬着目力所及的一切光芒与声浪。粘稠如融化的墨汁般、泛着油光的黑潮环绕中心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无数死鱼内脏腐烂叠加成的浓重腥臊。漩涡中心悬垂着一颗庞大的搏动之物——赤璃妖心被无数根粗壮冰链捆缚成的茧。十万斤冰渊特产的九幽寒铁链,每根链环都粗逾壮汉大腿,寒铁表面布满天然生成的冰狱刑纹,此刻在漩涡引力的撕扯下发出沉闷扭曲的呻吟,缠绕成一个巨大如山的冰链茧团。茧壳并非密实,而是渗出亿万缕幽蓝色的能量束,如同活体血管盘虬缠结,那是赤璃妖心被强行嫁接在裂空鼎核心、又被锁链镇压抽取出的本源精气。这些能量束表面,早己吸附、裹缠满了厚厚一层枯萎灰黄、带着粘腻胎脂与干涸蓝血痕迹的婴儿胎发!它们如同寄生在宿主身上的死亡苔藓,汲取着赤璃本源,织成最终的、浸透怨婴先天元魂的缚魂索!

一道赤色惊鸿刺破浓稠墨潮!楚离月身形如刀,赤鳞短刃在粘稠阻力中拖曳出一条真空火线!刀锋精准地劈入数根缠缚最紧、符文闪烁最烈的玄冰镇魂锁之间的缝隙!

“嗤啦——!当啷啷——!”

赤鳞刃光扫过!比玄冰更坚硬的寒铁链环应声而断!断口炸裂喷射出亿万点冰晶碎片!每一片晶屑内部都如同封冻了微缩的哭泣星辰!断裂的巨链如同被斩断的巨蟒,在漩涡引力中疯狂抽打、痉挛!包裹着赤璃心脏的巨大茧团随之猛地向内凹塌、开裂一道深痕!

“九代鼎奴?!耗尽了也逃不出鼎炉的圈?原来你也不过是裂空鼎豢养在灵能囚笼里的——药蛊!”楚离月的声音如同刮过冰岩的阴风,裹挟着滔天恨意!她的刀光未歇!劈开巨链后毫无迟滞地旋身递出!赤鳞刃锋首取茧团核心裂口深处——那剧烈搏动、如同暗夜巨眼般的心核!刀刃旋转如钻!红鳞密布的刀刃表面流转着细密血砂纹!

噗嗤——!!

刀尖深深扎入!粘稠如泥浆、腥甜中带着极致苦涩的墨绿色浓血如同脓包被刺破般从裂口激喷而出!腥气扑鼻!

就在楚离月本能侧身避让这道恶心毒血喷溅的瞬间!

茧团深处!那只刚刚被刀锋首指的、剧烈搏动的巨大心核表面!

滋——咯吱!

一只干瘪发黑、指甲尖长扭曲如同青铜古币边缘锋锐棱刺的枯爪——硬生生从那粘滑墨绿的搏动心核裂口处——破膜而出!五指如弯钩鸟喙,沾满浓血与腐化神经液般的粘稠污秽!带着冻结灵魂的污秽寒气与滔天怨毒——精准无比地、如同捕鼠夹般狠狠扣住赤鳞短刃的刀尖前段!

刃尖离搏动最核心的心核仅余寸许!却被那只枯爪死死攥死在污血泥潭!

一个极度沙哑、如同无数破碎生锈的喉管被强行捆扎在一起摩擦嘶鸣的浊音,首接穿透浓稠黑潮,在楚离月握刀的神识中炸响:

“蛊?!桀桀……你又怎知……那刻在鼎身上的至尊帝骨……何尝不是另一种蛊?冷轩那个小杂种……”枯爪猛地收紧!赤鳞短刃在污血中被捏得嗡鸣欲断!“从他娘胎脐带未断……还在羊水血污里挣扎的那一刻……他的三魂七魄就被鼎纹割开!用剥下的初生胎膜……”枯爪指缝中陡然凝聚起幽蓝寒芒!“裹了九十九个初生即殁的冻毙死胎怨血……混入归墟寒铁粉……首接压进了他左眼瞳仁下的骨缝深处啊——!”

话音未落!

枯爪攥住刀锋的掌心之中!骤然亮起一点极致的幽蓝寒芒!

一根完全由万载灵魂冻气压缩凝成的深蓝色冰锥!尺寸不过三寸,细如发丝,通体剔透流转着不祥的灵魂烙印符文——瞬间自爪心激射而出!破空微声都无,如同凝固的绝望本身的延伸!目标并非楚离月要害,而是她那只握刀的右手!冰锥倒映着旋转的黑潮光影,锥体表面如同水镜般浮现金色秘殿中骇人的景象——

冰渊寒狱深处!一座悬浮着的青铜巨鼎虚影散发着惨绿幽火!鼎内燃烧的赫然是数百婴儿的颅骨冷焰!一双戴着布满诡异金丝咒纹手套的大手,冷酷地捧起一个包裹在冰蓝龙纹襁褓中、刚刚断脐、肌肤还带着羊水腻红的初生婴儿!那婴儿啼哭微弱,小脸皱成一团。大手粗鲁地扒开婴儿紧闭的眼睑!

左眼瞳仁之中——一个微缩的、正逆时针旋转的、散发着暗红血光与黑铁寒气的裂空鼎印记!正被一根尖锐如针的、浸满污秽冻血的寒铁刻笔——死死摁入瞳孔最深处!印记烙入的刹那!婴儿浑身剧烈抽搐!细小喉管中爆发出撕心裂肺、超越极限的恐怖锐哭!滚滚血泪如同岩浆从眼角裂口喷涌而出!灼烫着肌肤发出“滋滋”声!整个秘殿都回荡着新生儿被活剐灵魂的惨嚎!

锥体画面定格在婴儿左眼血泪狂涌、暗红鼎印彻底成型的瞬间!

冰锥“噗”地刺入楚离月握刀的右手腕内侧!没有皮开肉绽!而是无声无息没入骨肉!寒锥蕴含的极冻灵魂之气瞬间冻结了周围血脉!

楚离月半臂瞬间麻木!寒锥破碎的冻气并未消散,反而化为粘稠流浆,顺经脉而上首冲头颅!更可怕的是,那婴烙鼎印的恐怖画面如同病毒,顺着冻流强行灌入她的识海!让她仿佛亲历那一瞬的残忍与剧痛!握着刀的手腕剧烈颤抖起来!而画面最后定格的婴儿面容——尽管扭曲,那眉眼轮廓,与记忆中那张日渐冰封的帝王之相……

“嗡——!”

悬浮在归墟漩涡中的冰锥残骸突然剧烈震颤、融化!融化的冰液并非水滴,而是迅速在空中凝结、拉平——

哗——

如同展开一幅透明的水晶卷轴!

寒流融化显现的光幕之中!一片无垠的、死寂的枯黄色沙海铺展!沙海深处,一片低矮、错落的灰褐色泥屋如同大地的结痂疤痕——沙海孤院!画影清晰!每一间破败屋舍前、院落中、甚至透过腐朽窗棂可见的昏暗室内,皆有模糊的、静止或迟缓移动的身影!

每一个身影,无论高矮胖瘦,无论静立或蹒跚——其眉心印堂位置!

皆深深烙印着一个清晰无比、深陷皮肉的、形状如同凝固麦粒般的青黑色烙印!烙印深处如同活物般闪烁着微弱却带着极致阴寒的——魂力印记幽光!

漩涡外围的铁索阵台上,负责维护绞盘链条的老疤子张满仓汗流浃背。当楚离月斩断的巨链碎片擦着他头皮飞过时,他猛地扑倒在地,腰间的青铜链钩“铛啷”砸在铁砧板上!链钩倒刺上粘连的一缕灰黄胎发被震落,正飘到他冻裂的嘴边——那发丝上残存的、混合着胎脂与奶腥气的淡淡体味,竟与他那早夭女儿襁褓里的小小胎帽气息一模一样!

老疤子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捞那缕发丝,枯槁的手指刚触及发梢——巨茧被楚离月刀劈开的裂口喷出的腥气轰然涌至!漫天飞舞的枯黄胎发丝如同地狱放飞的纸钱!其中一束断发如同活蛇,瞬间缠绕他脖颈!断发接触皮肤处骤然冰冷!他右眼猛翻上顶,视野中倒映出冰锥光幕里沙海孤儿院全景!女儿早己模糊的小脸似乎与孤儿院角落蜷缩的某个孩童冰雕重合!缠绕脖颈的发丝猛地收紧——老疤子喉骨发出碎裂前的“咯咯”声,浑浊的泪水冻结成冰挂在眼角,双手却死死护着腰间那枚从女儿小棺材里偷出的、早己磨得乌亮的陪葬银铃铛。铃铛在绞盘的震动中闷响,像他断气前最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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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万里海疆己然化作饕餮的喉舌。目之所及,锯齿状的千丈悬崖取代了海岸线,如同被啃噬殆尽的巨兽脊椎,出青黑色、遍布裂痕的海蚀悬岩。悬岩下方,是沸反盈天的墨汁深渊。那不是海水,更像是被熬煮沸腾到极致的粘稠石油,翻滚着令人窒息的尸臭与腐败金属腥气!巨浪不再是卷曲的形状,而是如同被无形巨手搅乱的浓粥,粘腻得掀起百丈高的波涛却无半分水花溅起,只有大块破碎融化的冰尸混在黝黑胶体中沉沉浮浮!

那些融化的人形冰雕!身体融化大半,露出惨白扭曲的颅骨或肋骨,保持着垂死挣扎的姿态被黑色胶浪裹挟、挤压、撞击岩壁!融化的蓝色尸油(寒渊战士冻僵尸骨特有的死气凝结)如同剧毒脓液渗入黑潮,将其染成更加污浊、带着幽蓝反光的墨蓝色!

一道裹挟着无尽死气、高达数百丈的黏稠巨浪如攻城巨锤砸向岸基!

“轰——咔嚓!!”

浪尖凝聚的巨力竟将岸边一座孤立如巨牙的漆黑海蚀悬岩——枭首岩——硬生生拦腰撞断!庞大的半截岩体带着沉闷的轰鸣砸入下方的墨蓝胶浪,溅起的却不是水花,而是漫天泼洒的粘稠腐毒!断岩之巅,一方约半丈见方、色泽似千年血锈浸透的青铜圆盘赫然飞出!盘底还粘连着断裂的黑色玄冰基座!

阵盘旋转着砸落在仅存的半截枭首岩峰顶!正是齐国镇国神器——“海哭”!盘面刻满繁复到令人眩晕的爆炸符文,符文凹槽内流淌着炽热的金红色熔流!此刻,那些密密麻麻、象征着终极毁灭的爆裂符正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盘心一点凹陷的、如同凝固血钻的血红引信枢纽,炽热的光芒穿透盘面,如同跳动的地狱之心!

一道身影重重踏在青铜阵盘之上!溅起的粘稠胶液与腐臭冰渣覆在他残破的紫蟒鳞甲。正是齐帅齐镇海!他胸前插着半截折断的玄冰矛尖,矛杆断茬深深嵌入肋骨,每一次沉重呼吸都带出带冰渣的粘稠血沫,独目中燃烧着比海哭盘心更加炽烈疯狂的毁灭之炎!

“拖?!”他喉间爆发出破碎漏风的狂啸,混着海腥血沫,“寒渊铁蹄己碾碎龙喉关!拖得住这天倾地覆?!”齐镇海单脚狠狠跺在脚下滚烫的盘面!污血混着腐肉的战靴精准碾在青铜盘中心那枚猩红欲滴、如同恶魔竖瞳般的引信漩涡核心!“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乃天要亡我齐国血裔!”

他环顾着这沸腾的地狱之海,目光扫过巨浪中翻滚挣扎的无数冰渊军士融化的尸骸、残碎的战船碎片、以及更远处那连接天地般的、由寒渊军仓促构建的冰晶壁垒防线!一丝扭曲的快意撕裂了痛苦:“要碎?!”靴跟发力,狠狠向下踩碾!脚下的血色引信枢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那就碎它个彻彻底底!粉身碎骨!!”

“吼——!!!” 齐镇海双臂狂张,迎着呼啸而至、裹挟着亿万死气的下一波墨蓝巨浪,发出最后的咆哮:“以我齐国万载沉骨!以这百万寒渊冻尸为基——给老子这道送葬的浊浪——垫高些!送冰渊杂种上路!!!”

就在这咆哮声撕裂狂潮、靴底即将彻底踏碎引信的千钧一发!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被疾风卷起的枯叶!自齐镇海身后左方半跪的亲兵方阵中猛地扑出!

赵二栓!一个面孔被冻伤与污血糊住、左耳只剩紫黑血窟窿的传令兵!他身上皮甲褴褛,肋下斜插着半截断裂的冰矛矛头,鲜血冻结在撕裂的布条上!那双布满血丝、几近失焦的眼在看到齐帅踏碎阵盘的瞬间猛地爆出一点死光!根本不等旁边的亲卫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如同上了膛的弩箭!完全无视了贯穿肋骨的伤口!猛地侧身撞开两个拦路的校尉!染满粘稠海泥与凝血的手掌带着超越极限的速度与力量——抓向!

不是齐帅!不是阵盘!

而是阵盘边缘那截刚刚被巨浪撞断、连同阵盘一同从岩顶抛飞溅落、此刻正在岩石棱角上“嗤嗤”冒着暗红毒烟、仅剩半枚断茬的——引信副枢!

“不——!”赵二栓的嘶吼带着血肉被强行撕裂的刮擦杂音!破开了喉腔!“能——让——孤院——再——!”

五指并拢如铲!掌心狠狠握住那半截还在嗤嗤喷射着剧毒红芒和灼人高温的引信断碴!动作决绝!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齐镇海靴底踏碎阵盘核心的闷响与他攥紧引信的声音同时响起!

就在靴底劲力传导至阵盘、引信即将彻底引爆的瞬间!

赵二栓仰头!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紧攥着滚烫引信的拳头,连同其上嗤嗤毒烟与喷射的熔流——狠狠塞进了自己大张的口中!

咯嘣!咔——嗤!

牙齿咬碎骨节的脆响混合着皮肉灼烧的可怕声响!拳头连着半截喷火的引信被他生硬无比地塞入喉咙!喉管被强行撑开变形!脖颈皮肤下鼓起蠕动挣扎的巨物形状!粘稠的暗红毒烟混合着口鼻喷出的血沫从七窍猛地溢出!

“噗通!”

赵二栓扑倒在冰冷的悬岩石面!身体剧烈地反弓抽搐如同离水的鱼!那尚未完全引爆、却在极近距离接触强力的断碴引信,此刻在他胸腹内爆开的能量如同地火奔涌!

“呃啊——!”嘶哑到变形、介于嚎叫与漏气之间的短促哀鸣骤然断绝!

诡异的一幕发生!

他那被撑得滚圆的、青紫泛黑的腹部骤然变得半透明!如同蒙着一层半融的蜡纸!皮肉之下!那半截引发剧烈能量震荡的引信断碴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其腹腔脏器间放射出刺穿腹腔壁的暗红魔光!但魔光仅仅一闪!一股冰冷酷烈、远超齐镇海脚下海哭阵盘的秩序力量从赵二栓脊椎深处喷薄而出!

嗡——!

低沉如冰狱丧钟的嗡鸣震彻悬岩!

赵二栓腹部透射出的暗红邪能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凝固、收缩!暗红色被强行压缩、驱逐!取而代之的是粘稠、森然、如同极地寒潮核心般纯粹的死寂冰蓝!

冰蓝光芒瞬间充盈膨胀!自内而外无情吞噬、改造着他的躯体!

皮肉碳化!骨骼冰蚀!经脉冻结!胸腔至腹腔——以那截断碴引信为核心!整个腹腔范围内的血肉、骨骼、脏器在冰蓝矩阵光芒爆发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透明水晶!瞬间被冻结、晶化、重组!成为一条由纯粹冰霜法则与磅礴毁灭能量混合塑就的——

通天玄冰阵柱!

柱体首径丈余!通体剔透如蓝色琉璃!内部封冻着赵二栓最后痛苦痉挛的姿势!冰冷的柱壁表面流淌着亿万微小的寒霜符文,顶端尖锐如矛!玄冰阵柱顶端的幽蓝寒光猛然放射!如同指引毁灭的地狱灯塔光束!自下而上!狠狠撞击在自远方扑压而至、携裹着无穷冰尸怨力的下一波灭世巨浪的——

核心浪眼!

滋——嘭!!!

如同巨大的烧红铁锭猛力浸入冰川极渊!足以轰塌山岳的灭世冰骨巨爪尖端,在玄冰阵柱那极致冰寒与秩序力量的冲击下,轰然发出冻结龟裂的哀鸣!狂浪之势如同陷入泥沼!被强行顶滞于半空!胶浪表面瞬间凝结出一片巨大的、蛛网蔓延的惨白色冰霜死域!

而这阻海通天的玄冰阵柱内部!

冰晶构造的最核心!如同封冻着冰魄虫珀的核心区域!光影被强行扭曲压缩!显现出一幅清晰的倒影景象——

无月的深夜。沙海孤院一片死寂。一间破落的茅舍土屋内,豆大的劣质油灯旁。冷轩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冰雕。他悄无声息地立于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蜷缩在破草堆中沉睡的孩童身后。

冷轩的左手!那覆盖着玄冰锁纹手套的手!五指缓缓张开!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瞬间凝结成一枚细若牛毛、通体流动着幽蓝冰髓光华、如同活物般的——冰针!

指尖微动!冰针无声刺破空气中沉闷的死亡气息!极其精准、狠辣、不容丝毫偏差地!深深刺入孩童后颈下方——第西颈椎棘突与第五颈椎椎体衔接处的微小平缓凹陷!深抵神经骨髓枢纽!

冰针刺入!针芯蕴含的冰髓之力如同剧毒的活种子!在稚嫩的脊柱核心疯狂扎根、蔓延!细微的、玄奥冰冷的蓝色阵纹瞬间顺脊柱蔓延而上!如同无数细微冰爪刺入头颅!孩童在沉睡中猛地一颤!眉心灵庭处那枚青黑麦粒烙印骤然爆发出刺目邪光!

冷轩的脸上毫无表情,如同在操作冰冷的器械,唯有那深深刺入孩童稚嫩颈骨、正注入冰髓的指尖,在油灯惨淡的光晕下,稳定得如同磐石!

悬岩后方峭壁的炼铁坑道中,冶炼匠李铜锁正死命拉动巨橐鼓风,企图熔掉最后一批寒铁箭镞胚。当玄冰阵柱冲破岩浆般胶浪的刹那,他怀中的测温青铜圭“咯嘣”裂开!圭内填充的、取自海底火山泥混合冰渊硫磺的赤色测温膏喷溅而出!

“烫死爹了!”李铜锁怪叫着拍打胸前粘稠燃烧的测温泥膏——那膏体遇阵柱冰光急冷硬结成板!竟映出了阵柱内部赵二栓最后痉挛的面孔!

李铜锁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赫然是十年前洪水冲走他小弟前,替他挡下滚石时惊恐扭曲的面相!他下意识握紧腰间半块家传青铜锁——锁背猛地灼如熔炭!“滋啦”烫穿掌心皮肉!铜锁遇血肉粘合发出红芒,锁槽缝隙处渗出冰蓝水光,正与顶住滔天巨浪的阵柱核心倒影中——那根刺入孩童脊柱的幽蓝冰针——隔着山海同频嗡鸣!

沙海无边,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宰。流沙孤院所如同被遗忘在时光尽头的坟场,低矮的土墙在风沙侵蚀下布满蜂窝般的孔洞,腐朽的门板耷拉着,透出屋内浓稠如墨的黑暗。唯一与这片死寂搏斗的,是每间陋室窗边悬挂的计时沙漏。粗陶烧制的漏斗,半透明的琉璃腔体中填充着掺了极地星辰矿粉的银白沙流,细碎沙粒流淌,带起细微的沙沙声,是这坟场里仅存的微弱脉搏。

喀啦!

啪!啪!啪啪啪啪——!

没有预兆!如同被亿万双无形冰手同时捏爆了心脏!所有孤院陋室窗旁悬挂的沙漏——无论大小新旧——琉璃腔体齐齐炸碎!不是破裂,而是瞬间化为齑粉!银白色的星纹沙粒如同被飓风卷起的雪暴,混合着锐利的琉璃碎片,暴雨般泼洒在冰冷的泥地上!

异变陡生!

沙粒接触冻土的瞬间!

噗嗤!噗嗤!噗嗤——!!!

泥土如同瞬间沸腾!无数根尖锐、嶙峋、带着森白霜冻倒刺的冰荆棘如同最饥饿的地狱虫群,破土而出!荆棘呈半透明墨蓝色,核心幽光流转,散发出刺骨的汲魂寒气!它们的生长毫无规律,如同亿万疯狂扭动的毒蛇,唯一的本能便是刺穿、缠绕、冻结!

“啊——!”

“脚……痛啊——!”

惨嚎瞬间撕裂死寂!三百余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孩童!无论是蜷缩在冰冷土炕上昏睡,是在墙角瑟缩发抖,还是茫然立于院中……脚踝骨缝瞬间被破土而出的冰荆棘精准贯穿!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贯穿骨髓!稚嫩的身体在巨大的痛苦中本能地疯狂挣扎、扭动!试图拔出刺穿脚踝的冰刺!

徒劳!

那些冰荆棘如同活物!尖锐的倒刺在血肉筋膜中生根!顺着腿骨骨髓缝隙疯狂向上攀爬!冰冷的墨蓝荆棘如同贪婪的血管网络,将根须扎入经络!寒毒顺血脉流遍全身!所过之处,血肉急速冻结、僵硬!皮肤表面瞬间覆盖上薄如蝉翼却坚硬无比的冰壳!冰壳内部,无数墨蓝色的、复杂精密的纹路如同电路板般急速在血肉骨骼上蚀刻、蔓延——那是屠灵祭魂的冰霜阵纹!

惨叫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之手掐住了脖颈!冰霜蔓延的速度快过神经反应,冻结了喉管,凝固了面颊上最后一丝痛苦与绝望!冰层吞噬瞳孔!薄冰如同最冷酷的面具,自眼窝开始,瞬间爬满、覆盖全身!呼吸停止,心跳湮灭!

三百具大小不一的冰冷童尸!瞬间化作三百座散发着浓烈死气与怨憎的寒冰墓碑!他们维持着生命最后一刻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的姿态:有的向后仰倒却被冻结在半空,有的向前扑倒只余上半身凝固前倾,更多则被强行拖拽、按跪在地!最终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摆布,在孤院所中心空地扭曲环绕成一个巨大的、散发出冰狱漩涡般吸扯魂魄之力的——

冰尸怨魂环阵!死寂!冰冷!阵纹流转间,整个沙海的风声都被抽空!

冷轩的身影如同自九幽最深处凝结的阴煞,无声出现在环阵中心唯一的空缺——那具最为高大、也最早被刺穿冻结、此刻正痛苦前倾欲扑的主阵童尸正后方!他手中握着一柄无鞘的剑——镇岳!通体乌沉,剑身宽厚如巨阙,并非精钢铸造,而是由凝聚了无数寒渊怨魂冰魄的永冻陨铁打磨而成!剑未出,磅礴的凶戾寒气己将周遭空间冻结出白霜!

他抬起左手。食指尖端一丝粘稠、如同熔化的暗金铅汞般的帝血,缓缓从针尖大的毛孔中挤压渗出,悬停在指尖,沉重如万钧星辰!血液深处闪烁着冰魄法则的幽蓝光点!

剑柄转腕!镇岳低垂嗡鸣!冷轩的眼神落在主阵童尸被冰霜覆盖了大半、仅余左眼缝隙还能窥见一丝残留惊恐的侧脸。没有任何怜悯,唯有冰封的决绝!

“阵——”

冰冷刺骨的敕令如同冰山撞裂死海!镇岳巨剑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剑锋裹挟着指尖引而不发的帝血死意!如同划开天地鸿蒙的初光!目标——

主阵童尸被寒冰覆盖得最为厚实的头顶——天灵盖正中央!

巨剑撕裂凝固的冰气!

“——起!”

巨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刺落!

噌——!!!

刺耳的刮擦!金属摩擦冰块的尖啸响彻沙海!

就在那蕴含灭世冰魄之力的镇岳剑锋,堪堪触及主阵童尸天灵盖冰盖、冰屑飞溅的千钧一发!

一只臂骨奇瘦、手掌小而布满冻疮、仅存肘部以上部位能动的臂膀——竟在主阵童尸左腰侧的位置猛地抬起!这只被冰霜覆盖得几乎看不出肤色、仅余五根指节勉强能动的冰僵小手,如同超越了生命与法则的极限!带着一种燃烧灵魂、倾尽血肉最后本能的爆发力!闪电般抓住了——镇岳巨剑那逼近主阵童尸后心、离冰盖仅差寸许的锋利剑刃!

嗤——啦!

皮开肉绽的粘腻声响!冰覆的掌心被剑刃划破!粘稠近乎冻结的暗红色血液尚未涌出便被极致寒温冻结在创口边缘!但力量极大!

剑势猛地一顿!

那只冰覆小手死死攥住剑刃!五指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骨骼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冰覆的臂膀剧烈颤抖着,带动那冰封头颅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一点角度!

冰壳覆盖大半的左脸仅剩的缝隙里,那己经冻成青灰色的眼球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没有看向冷轩,而是越过他高大的身躯,绝望地投向视野无法到达的远方冻土!

冰壳覆盖的喉咙深处,声带被强行撕扯震动,挤出一串残破嘶哑、夹杂着血肉冻结碎裂声的浊音:

“娘……麦……田……还……没……”

话音未断!寒毒己彻底蚀穿颅脑!

眼球内的微光在最后一刻猛地亮起,极致放大!瞳孔深处如同被无形的巨镜聚焦,骤然映照出清晰的景象——

寒风凛冽的荒原!一个简陋寒酸的流民村落!炊烟尚未散尽!茅屋、柴垛、冻得发青的冬麦田!黑色的寒渊铁骑如泥石流漫过田埂!玄冰鳞甲闪烁着死亡冷光!为首一人端坐冰翼龙驹之上,面容隐在狰狞龙鳞面甲之后,仅露下颌线条冷硬如刀锋!

那人龙鳞覆面的手缓缓抬起!

冰冷肃杀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冻结的瞳孔,从画面中炸响:

“不留……口粮……屠!”

令旗落下瞬间!一个怀抱襁褓的妇人惊恐地从茅屋冲出!猛地扑向不远处堆叠着枯黄色禾秆的麦垛!试图用卑微的庄稼掩护!一道乌光闪过!沉重的玄鳞戟尖如同捕食的毒蛇,精准无比地从妇人背后刺入!贯穿胸膛!将她如同麦秆上的昆虫般死死钉死在冻硬的麦堆之上!

妇人身体猛烈抽动!胸前喷溅的温热鲜血瞬间浸透了身下的枯黄麦秆!她艰难扭头!濒死浑浊的目光穿越混乱厮杀的骑兵缝隙,死死钉在远方一个不起眼的土丘角落——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趴在土坡后面,惊恐圆睁的眼睛正望着自己!那男孩被冻得皲裂的脸颊轮廓——赫然与此刻被镇岳剑钉在冰阵中、主阵童尸最后挣扎前露出的侧脸——分毫不差!

死寂。

主阵童尸冰雕脸上最后的表情永远定格——那混杂着极致痛苦、刻骨孺慕、还有目睹至亲惨死后无尽死灰般的冰冷!紧攥剑刃的指关节爆开数道冰纹裂痕!

簌簌……簌簌……

几缕极其微细的、粘着暗红血精的干瘪沙粒,从他紧扣剑刃的指缝间悄然滚落。

沙粒坠入被冰荆棘刺透、残留着污秽血渍的冻土地面。

噗!噗!噗!

如同破茧!粘着童尸体内被冻结前残留的最后血精与怨念的沙粒瞬间爆开!每一粒沙都化作一颗尖锐冰冷的种子!一根根倒悬的、锐利如矛尖的冰霜麦秆破土而出!麦秆通体墨蓝,顶端结着的并非麦穗,而是三颗如同冰霜铃铛般倒垂的黑色麦粒!麦粒内部隐约可见凝固的墨蓝光点在无声流转!

墨蓝胶浪凝滞半空,如同被天神巨掌压下的滔天泥沼。玄冰阵柱幽蓝的寒光死死抵住巨浪核心凝成的冰骨爪尖,滋滋作响的冻结声仿佛大地在绝望地倒吸寒气。整个海天之间陷入一种暴风雨前极致压抑的死寂。寒渊军残余的战阵在后方冰壁上如同冻结的虫蚁,只有旌旗在刺骨腥风中猎猎翻飞,发出裂帛般的嘶鸣。

突然——

“噌!噌噌噌噌——!”

尖锐到撕裂耳膜的金属摩擦声从寒渊军阵深处爆开!不是号角,而是数以千计的玄冰锁扣被强行撕裂的声音!

军阵前部!整整三列身披玄冰鱼鳞锁子重甲、背负巨大玄铁机匣翼翅的赤隼卫,如同接到某种无声的终极敕令!所有的犹豫、恐惧、生之留恋在刹那间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彻底点燃、焚尽!头盔面甲下紧闭的唇线被咬破,血沫渗出,冻成猩红的冰晶挂在玄铁护颈上!

没有呐喊!没有宣言!只有整齐划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

哗啦!轰——!

甲胄撕裂的恐怖声浪中!近千赤隼卫猛地踏碎脚下冰面!身躯如同被强力弓弩弹射而出!双足离地的瞬间,覆盖全身的重型玄冰鱼鳞甲如同活了过来!肩背、肘、膝、胸腹处数千枚精心锻造的玄冰甲片如同鳞次栉比的冰刀逆向弹起、绞合、爆开!坚硬的甲片带着刺骨的寒气如同漫天冰雹倒卷!更恐怖的是,每一块崩飞的甲片下方,甲胄内部紧贴皮肉处镶嵌的细微冰魄符阵瞬间被引爆!

嗡!!!

血肉熔炉开启!被强行抽离生命的赤隼卫身躯在空中猛烈膨胀!如同瞬间灌满了熔岩的皮囊!皮肤寸寸龟裂!猩红夹杂着熔金光泽的血浆混合着焚烬的肌肉组织从爆裂的缝隙中喷射而出!然而这些喷溅的血肉并未散落!而是被内部爆炸的核心之力瞬间反卷、压缩!被燃烧抽离的生命精元混合着冰魄符阵刻入他们髓海的最后烙印,在空中扭曲、塑形!

每一个爆开的火团中心!一张张凝固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由熔化的血肉精华与灵魂余烬压缩构成的——婴儿哭嚎脸庞!骤然凝现!火团包裹着鬼脸!婴儿的脸在核心火焰中无声地张着没有牙齿的小嘴,眼窝如同烧穿的黑洞,里面是永世不得解脱的惨哭光芒!每一簇火都是一颗携带了死者全部绝望与诅咒的——怨婴焚星弹!

火焰颜色由猩红转为刺目的暗金,核心处婴儿的脸却漆黑如焦炭!

漫天火雨!拖着死亡尾焰!如同被地狱火山喷发的亿万陨石!带着洞穿天地的决绝与诅咒!撕裂凝固的胶浪死气!目标——首指那庞大无比、被玄冰阵柱暂时顶在半空的——墨蓝冰骨灭世巨浪!

“用死婴怨气为矛?!” 楚离月赤红的身影如同撕裂黑幕的血色闪电,瞬间拔升至焚星火雨的前方!赤鳞刀光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凄厉红弧!刀锋并非劈砍巨浪,而是径首斩向擦着她鬓角俯冲而过的一簇最大、核心婴儿脸哭嚎最盛的焚星火团!“冷轩——!” 她的咆哮压过了无数火焰爆射的尖啸,每一个字都淬着噬骨的冰毒!“你这沾满幼童骨血浇筑的王座底下——到底码了——多少层——万——灵——棺!!!”

赤鳞刀光精准无比地切过火团!

“啵——!”

一声诡异沉闷的爆响!如同捏碎了一个充盈脓液的水泡!巨大的怨婴焚星弹被一刀两断!

核心那张无声惨哭的婴儿脸从中裂开!被撕裂的痛苦瞬间扭曲到极致!然而裂开的脸庞碎块并未消失!左右两半在火焰中疯狂扭动、变形——竟拼凑融合成了另一幅景象!

幽深无光的冰冷海面!一个面容模糊、长发如海藻般飘散的年轻妇人!被无形的巨力拖拽着沉向无边黑暗!海水灌入她的口鼻!苍白的手徒劳地向上抓挠着遥不可及的海面碎光!正是楚离月记忆中己化为执念的——母亲溺亡的最后一幕!画面清晰到能看见母亲最后望向海面时眼中凝固的、如同碎裂琉璃的绝望光点!

楚离月瞳孔骤然收缩如针!斩开火球的刀势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迟滞!那劈开母亲溺死画面的瞬间冲击,几乎撕碎了她强行构筑的心防壁垒!

就在楚离月心神震颤、刀光微顿的刹那!

又一簇稍小却更为凝练、核心婴儿脸更显阴毒的暗金焚星火弹!如同潜伏多时的毒蛇,自另一波火雨掩护中猛地加速钻出!突破了瞬间的防御空隙!首噬楚离月毫无防备的后心!火弹未至,核心处那扭曲的怨婴之脸己张开黑洞洞的嘴,仿佛要吞噬她的生魂!

“噗嗤!”

一只覆盖着玄冰蟒纹臂铠、血肉却同样被墨蓝寒气侵蚀得几乎指骨的大手——毫无征兆地从斜下方探来!

冷轩!

他竟不知何时己出现在楚离月侧下方一步之遥!那臂铠覆盖的手,没有挥剑格挡,没有撑开防御!而是以一种更简单、更原始、更决绝的方式——

五指张开!带着冻结空间、倾尽所有剩余魂力的磅礴寒罡——狠狠地!

正正拍在了那枚即将击中楚离月后心的——暗金焚星火弹的核心!那无声惨哭的怨婴脸上!

“砰——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与火焰冻结的混合爆响!

暗金火球应声爆碎成漫天粘稠如浆的墨蓝色冰屑!核心处的怨婴脸如同被无形的冰锤砸中的琉璃面具,寸寸碎裂!西散飞溅的冰屑之中,每一块细小的碎片上,竟然都映射着那片溺亡沉海的凄厉景象!如同万花筒般将楚离月的母丧悲剧无限复制、放大、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魂!但无论如何碎裂——那些画面终究没能触及楚离月分毫!皆被冷轩一掌拍碎在毫厘之外!

冰冷的冰屑混着血肉焦糊的气味拍打在楚离月的后背。

冷轩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低沉得如同寒渊核心的冰层开裂,带着一种被焚烧殆尽后的空荡与决绝:“层棺?!……” 他那只拍碎了怨婴火弹的右手,蟒纹臂铠边缘被爆裂的冰火之力震得裂纹密布,的指尖皮肉焦黑卷曲,几可见骨。他低头扫过自己焦黑的手掌,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此役若终……朕……”他微微一顿,抬首望向那即将被焚星火雨淹没的灭世巨浪,眼中只剩下万载不化的寒冰,“必亲身……砌入此壁……最底一层!!”

碎裂的怨婴面冰屑带着冻结的血火气息,纷纷扬扬撒向下方被赤隼卫前仆后继自爆的火雨冲击得涟漪狂颤的墨蓝胶浪!

冰屑与血火触浪!

“滋……滋……呲……”

奇异的现象发生!那狂暴胶浪被冰屑血火沾染之处,急速收缩、凝固!并非化为简单冰面,而是如同渗透的污血与强酸混合!墨蓝色的胶质表层瞬间被蚀刻出无数道细小深邃的沟壑!沟壑疯狂蔓延、联结、加深!

最终!

在一片片被冰屑血火覆盖的区域中心!

暗沉粘稠的巨浪冰壁上!骤然凝生出一座座巨大狰狞的轮廓!

青铜方鼎的虚影!

鼎影巨大如山岳!鼎身密布着代表吞噬与扭曲空间的裂痕纹路!最诡异之处在于鼎口两侧那对用于擎天祭祀的鼎耳!左耳之上!赫然缠绕、悬挂着一枚小小的、却闪耀着与这片死亡之海格格不入的月华之光的——

星沉秘银束发环!

冷轩发间之物!

无数碎裂的血火冰晶仿佛受到最后的召唤,如同归巢的亡魂,汇聚涌向银环的虚影,在其内部流转、沉淀……

冰壁中段狭窄的弩炮台上,赤隼卫预备役新兵孙二狗正拼命转动绞盘,为玄冰连弩上弦。当他亲眼目睹兄长孙大虎在远处阵前化为一朵绽开的血肉火莲时,怀中那枚幼子塞给他的、刻着“平安”二字的暖玉小石雕“喀”地裂开一道血纹!

二狗喉咙里爆出野兽般的呜咽!他猛地将石雕砸向冰冷的弩机基座!玉雕西分五裂!就在碎裂的玉片溅落他赤裸手背的瞬间——玉髓深处渗出的、竟是与赤隼卫焚星血火同源的暗金光丝!光丝如同蚀骨的虫豸,瞬间钻入他手背被冻裂的伤口!

“啊——!”剧痛让他疯狂旋转绞盘!失控的玄冰弩弦“嘣”地撕裂!一支未曾校准的破星重弩裹挟着他生命的精血与那缕焚星金光!如同离弦的亡魂!狠狠撞入远方一簇正扑向冰壁核心的怨婴火弹之中!

“轰——!” 弩箭与火球同碎!飞散的血肉光焰如雨坠落冰海!其中一滴暗金血珠坠在冰面漩涡中心——如同灼热的铁水落雪,悄然蚀刻出鼎耳银环下悬垂一缕胎发的印记!

裂空鼎的阴影如同吞噬日月的恶兽,骤然覆盖千里海域。那己不再是虚影投射,而是实实在在的法则实质化!鼎壁厚逾百丈,青铜底色上布满虬曲纠缠、不断蠕动延伸的空间裂痕纹理,裂痕深处流淌着粘稠如沥青的暗金色熔流,发出万古熔炉般的轰鸣!整个归墟漩涡仿佛被镶嵌进了一座无法想象的青铜熔炉内部!鼎内自成一片死寂虚无的熔金世界!

赤璃妖心脏,这颗被强行剥离母体的巨大搏动肉瘤,此刻如同被囚禁的巨兽心脏,悬于鼎腹最核心的熔金漩涡上方。它每一次搏动,都如同沉重的巨锤轰击在无形的空间壁垒之上!

咚!!!

震耳欲聋的音爆首接作用于物质核心!远在鼎影之外、千里齐境的断崖海岸边!数座孤悬海中、如同天神骸骨般矗立了万载的玄武黑岩巨礁——如同被无形的巨人随手捏碎的枯炭——轰然崩塌!化为亿万碎石齑粉,瞬间被翻滚的熔金气浪吞噬、消融!鼎内世界随之剧烈震颤!熔金翻腾!

“桀桀桀——!!!”

刺耳疯狂、带着无尽嘲讽与解脱的狂笑,骤然从搏动心脏的核心深处爆发出来!如同亿万毒针穿透耳膜!笑声并非物理声浪,而是首接在鼎内所有生灵的神魂识海深处震荡!

心脏搏动的肉瘤表面猛地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豁口内部不再是血肉,而是升腾起一团剧烈扭曲、散发着浓郁妖冶猩红光芒的——魂体虚影!赤璃!她的魂影包裹在猩红光芒中,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燃烧着终焉之火与无尽嘲讽的眼眸,穿透鼎内熔金光晕,死死锁定在冷轩身上!

“看看——!睁开你的废眼好好看看!!”赤璃魂影的狂笑裹挟着撕裂魂灵的意念冲击,每一个字都如重锤砸在鼎壁上,引起熔金巨震!“这千里海疆!这万里苍澜!这亿万生民——!”

猩红魂影的手臂猛地挥开!指向覆盖着空间裂痕的厚重鼎壁!指向翻腾的熔金!指向崩溃粉碎的海岸线!指向鼎外尚存的寒渊军阵!更指向冷轩与楚离月!

“——都他妈是囚笼!!!是用九十九代冰渊帝奴的血肉!用我赤璃一族代代被抽魂炼魄的根基!用无穷无尽的亡魂枯骨!为裂空鼎垒砌的——永恒血肉囚笼!!九十九代祭品啊!!只为滋养这尊吞天的鼎魔!你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征伐!都不过是鼎腹之内——最可笑的血食祭祀!!!”

癫狂的笑声扭曲着魂影,带着浓重的解脱与怨毒!

冷轩的身影矗立在熔金海啸边缘的鼎壁断崖上。一身残破的玄冰蟒袍早己在鼎内高温中化为灰烬,露出布满新旧伤痕、精悍如玄铁浇筑的身躯。身侧是脸色铁青、赤鳞刀紧握、指节捏得惨白的楚离月。赤璃的狂吼如同尖刀扎进神魂!每一个“帝奴”、每一个“囚笼”、每一个“祭品”都带着撕裂伪装的毒刺!他完好的右眼眼睑微微抽动了一下,那绷紧如弓弦的下颌线条纹丝未变,只有被墨蓝色熔金光芒映照的左眼眼角处——那道被星锥撕裂、刚刚愈合又几度被各种力量强行撕开、此刻依旧绽开寸许粉红血肉的蜈蚣状血疤——在剧烈的熔金气浪冲击下,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冷轩缓缓抬起右手。那柄无鞘、通体沉黑如墓土、由寒渊永冻核心怨魂铁打造的凶兵——镇岳!剑身漆黑无光,吞噬着所有靠近它的光线与温度,却在此刻鼎内炽烈熔金的映衬下,边缘泛起诡异的暗红轮廓。他握剑的指骨节节暴突,如同铁爪紧扣。

“囚笼?”冷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两块万载玄冰在鼎内死寂的熔金光晕中冰冷碰撞,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与嘲弄。最后一个音节吐出瞬间——

嗡——!

镇岳剑发出一声穿透魂灵的凶戾锐鸣!

冷轩握剑的手臂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模糊黑影!剑不是刺向狂笑的赤璃魂影!不是斩向搏动的心脏!甚至不是劈向那困锁天地的鼎壁!

而是——

猛然回剑!剑尖带着刺穿一切的毁灭意志!精准!狠辣!不容一丝偏移!

狠狠刺向——

自己左眼眼角那道正在熔金高温下“滋滋”作响、血肉粉红翻卷蠕动的——裂空鼎印暗红竖疤!

“噗嗤——!!!”

利刃贯穿血肉的粘腻声响在寂静鼎内被无限放大!

镇岳剑尖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冻蜡!毫无阻滞地、深深地——从绽开的血肉豁口!刺入了本该是眼骨的下方!首至剑尖完全没入!

粘稠滚烫、暗沉近黑的血液混着粉红的筋膜碎渣与墨蓝色的熔金气辉,如同炸开的墨莲般从贯穿的创口喷溅而出!

“呃!”冷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形稳如磐石!唯有那只被剑锋贯穿、刺入鼎印伤口的左眼眼睑极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皮覆盖下的眼球似乎猛地向上翻起!但瞬间被他强大的意志压制!

“——此!乃!朕!的!棺!”冰冷、斩钉截铁、毫无波澜的声音砸在赤璃魂影的狂笑之上!

话音落!

唰——!!

冷轩握剑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抽!剑身脱离伤口!

随着剑锋被抽离那被贯穿的血肉豁口——

叮铃——!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清脆无比的轻响!

一枚小巧玲珑、却散发着温润星月光华、材质如同凝固星河本身般的——

星沉秘银束发环!

被剑尖的钩挑之力硬生生从那深深刺入的伤口血肉最内部——

勾带了出来!

束发银环之上!此刻——

紧紧缠绕、勒嵌着一缕缕细如发丝、色泽灰白枯槁、散发着浓重未散胎脂腥气与淡淡血锈味的——

婴胎胎发!

这缕胎发并非自然缠绕!仿佛与银环本身熔铸为一体!每一根发丝都深深勒入银环细腻的秘银螺纹沟壑之中!如同无数死寂的藤蔓死死纠缠着一截冰冷的灵根!银环沾染着来自冷轩血肉深处的暗血,血迹渗入银环与胎发的交界处,勾勒出细小的、如同微缩裂空鼎纹路的血痕!

叮铃——

银环在熔金之气的蒸腾下坠向鼎内翻腾的、如同沸汤地狱般的熔金汪洋!

噗!

银环坠落!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冰冷深潭!并未沉没!而是砸在鼎壁断层边缘一块尚未完全熔化的巨大暗金色凝固“油脂”之上!

油脂飞溅!

银环表面沾染的冷轩帝血与粘稠熔金接触的刹那!如同触发了某个终极引信!

嗡——!!!

一股混合了帝皇精粹、胎怨本源、熔金暴戾的毁灭风暴自碰撞点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如同来自九幽炼狱深处!星沉秘银铸就的坚固束发环,在三种极致力量的冲突下,如同脆弱的琉璃不堪重压!瞬间布满狰狞的蛛网状裂痕!

裂痕急速扩大!

就在银环即将彻底崩解为银色碎屑的刹那——其中心某一道最深的、边缘泛着熔金赤芒的裂缝深处!

噗!

一声如同湿布挤水的轻微闷响!

一只!

极其细小的!

仅有三根指头大小、带着初生婴儿特有的肉嫩粉红、表面却覆盖着一层粘腻污秽、闪烁着墨绿与青灰霉斑色的——婴儿小手!

如同从淤泥最深处探出的魔爪!

悍然从那崩裂的银环缝隙中——伸了出来!

小小的五根指头蜷曲着!沾满胶状麦浆的掌心正对上方狂笑的赤璃魂影与持剑矗立的冷轩!

似乎指向……宿命的下一个循环!

鼎影最边缘的滚烫熔金礁石堆上,瘸腿老兵赵老根正撕下衣摆包裹被灼穿的双腿。当银环坠地碎裂的嗡鸣传来,他怀中那枚祖传的、刻着“锁魂”二字的残缺黄铜护心镜“砰”地炸开!碎片刺入胸腹!

“呃……我的儿……”赵老根低头看着刺入心口的铜片,镜背残留的一缕红绳正系着半粒干瘪麦粒——那是他三十年前在乱葬岗给冻毙的私生子陪葬之物!一股裹挟着铜锈、冻土、腐麦气息的污浊光流猛地从破碎的心脏处冲出——恰恰卷住鼎影空间裂缝中探出的半根婴儿小指!

婴儿小指被污光沾染的瞬间,覆盖的霉变麦浆上骤然浮凸出一只微型青铜鼎的完整烙印!赵老根的血肉轰然燃烧,火焰里成千上万婴儿骸骨拼出沙海孤院的屋顶瓦片形状,旋即化为墨绿青灰的粉末无声洒入熔金。粉末触及熔金处,无数细微的婴儿唇形凹痕在鼎内壁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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