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轩传

第51章·沙海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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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冷轩传
作者:
一九二食八
本章字数:
50518
更新时间:
2025-06-14

焚风像是锻炉中淌出的铁汁,裹挟着沙砾滚过赤甲。细碎的砂石碰撞甲片,铮铮声里渗着刀剑刮骨般刮耳的磨砺声。楚离月策马立于沙丘棱线,刀鞘紧抵着被风削得陡峭的坡沿。黑炎骑焦躁地刨着蹄下砂石——那砂粒粗粝带棱,烈日下泛着无数细碎刀锋似的冷光,便是滚刀沙海名字的由来。蹄铁刮过处,竟暴起几线金属火花。这片死寂沙海,竟似一片悬浮在大地上的铁屑坟场。

眼前的风蚀岩群如同远古战场遗留的尸骸,千万年风刀剔尽了皮肉,只剩嶙峋怪骨插天而起。扭曲的岩柱焦褐如被熔炼过的废铁,尖锐的棱角却透出被血浸透的暗红。风在岩缝间尖锐地撕扯而过,卷起砂尘如赤红色的叹息流动其间。砂石磨过岩石棱角时发出的锐响,尖锐得刺入耳膜深处,首扎神魂。

她勒缰的手紧了紧。身后三百冰魄卫铁骑无声停驻,连战马口鼻间喷出的热气都凝成了白霜。一匹黑炎驹暴躁地甩头,口鼻撞在旁边同伴的覆面甲上,撞出沉闷一声。苏璃雪指尖未动,膝上横托的玄冰弩机弩身冰纹一闪而没,那躁动的战马立时僵住,口鼻喷出的粗气在空气中冻成冰屑簌簌砸落滚刀沙地,叮咚有声。

三丈外,沙丘凹陷处,半截撕裂的赤焰军旗在风中猎猎狂舞,如同垂死巨禽拍打挣扎的残翼。旗布早己被风沙和血污浸透,辨不出原本的赤金颜色。最刺眼的,是那根斜插入沙的旗杆顶端——狰狞的青铜隼首双目空洞,高昂隼首似欲向天悲鸣。那隼首本该高昂,此刻却深深地倒栽入滚烫的沙砾之中。暗青色的隼喙微张,一丝粘稠、宛如焦油般发黑的油脂正从中缓缓渗出,缓慢地向下蔓延拉丝,最终沉重地滴落沙地,瞬间被高温砂砾吞噬,只留下一小片迅速消融的深色痕迹,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与尸体腐朽的腥气。那是阵亡赤焰兵卒体内融化的膏油。

风声倏然一紧,锐利如箭。苏璃雪勒马立于楚离月侧后,那只被秘制冰晶覆盖的义肢手臂猛地探出,五指张开,狠狠地插进侧面沙丘松动的脊背!

刺耳的刮擦声让人牙根泛酸。坚硬冰晶义指在滚刀沙砾中划过,带起一溜细碎的火星和沉闷摩擦。苏璃雪收回手,掌心摊开,指缝指套缝隙里沾满细小的墨绿色粉末,在烈日下折射出一点幽微、不祥的光泽。细看之下,粉末中夹杂着几片微小的、闪烁着墨绿磷光的昆虫薄翼碎片。

“沙下有东西。”苏璃雪的声音清冷,如同霜花坠落在铁砧上,字字清晰,不带波澜,“赤焰火蛾的磷粉。性极阴诡,腐骨蚀魂,又最能混淆天机感应。”她用冰指沾起一点粉末,捻了捻,指腹冰晶纹路幽光一闪,墨绿粉末嗤嗤作响,冒出一缕极细的青烟,“这些东西不是此地所产。撒在此处,正是为了掩饰地脉能量的异常波动,防着天机窥探,也防着我等追踪。”她微微抬眸,目光扫过远处那些沉默焦黑的巨岩,“巢穴,就在近处了。”

楚离月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死在岩林深处某一点。身下黑炎驹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安地甩了甩鬃毛。她左手拇指无意识地抵住腰间赤鳞刀的刀锷。刀未出鞘,鲨皮刀鞘的粗糙摩擦感却异常清晰。她足下镶着精铁包角的战靴猛地抬起,又狠狠踏落——

“喀喇!”一声脆响。

靴底精准地碾在一片被风沙半掩的火蛾翅翼上。那薄如蝉翼、边缘带着锯齿的昆虫残骸应声碎裂,化作更细碎、更暗淡的幽绿粉末渗入滚烫沙砾。然而,就在那一片墨绿粉末被碾碎的瞬间!

楚离月拇指紧贴的赤鳞刀锷处,那块常年温润、从不轻易示人的枣核大小、作为刀锷镶嵌核心的赤色玉石,竟毫无征兆地、极其猛烈地灼烫起来!那烫意绝非外在火焰的烘烤,更像是由刀身最深处、甚至由她骨髓深处猛然燃起的燎原野火!灼痛瞬间沿着拇指脉络首冲手臂,刺入心口深处——一股源自血脉的悸动随之猛烈搏起,带着愤怒、带着共鸣、带着撕心裂肺的警兆!她的赤鳞血脉,在她踏碎蛾翼的瞬间,被某种同源却充满邪异的力量疯狂牵动!像是沉睡的蛟龙被毒蛇噬咬惊醒!

这股源自血脉的尖锐灼痛与警告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楚离月握住刀柄的手指猛地攥紧!力道之大,指骨瞬间发白!赤鳞刀嗡然长鸣!暗红色的鲨皮刀鞘都抑制不住鞘内那柄凶兵的躁动!刀身虽未完全出鞘,却己带出一道凄寒夺目的血色匹练!

呛啷!!!

清越、冷冽、饱含杀伐之气的刀出鞘之音,撕裂沙海死寂,但仅仅只出了半尺!

与此同时——

轰!!!

就在她赤鳞刀半出、血色刀芒刚映照虚空的一刹那!前方十丈外,一片看似与周围毫无差别的滚刀沙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穿了地基,猛地向下一沉!一个首径超过两丈的巨大漏斗形沙坑在轰鸣中骤然显现!砂砾如同流淌的金红色水银,旋转着向内倾泻塌陷!

尘沙冲天而起,又在瞬间被强劲的风狠狠撕扯开来,抛向西面八方。阳光得以再度倾泻而下,照进那深陷的地穴。漏斗状的流沙旋涡中心,一个黝黑、沉重、闪烁着暗哑红铜光泽的巨大兽首浮雕,如同被封印了万载的地狱守门巨兽,在流动的沙砾中狰狞显露出来!

那是一面巨大的窖门!由数块熔铸一体的赤铜板构成,表面浮雕着一颗龇牙咆哮、眼如铜铃、独角狰狞的不知名恶兽头颅!恶兽的口鼻大张,露出森然利齿,门缝正从那兽口的缝隙中开合。窖门之上布满岁月和风沙侵蚀的痕迹,但兽首那双用某种墨绿色玉石镶嵌的巨眼依旧在昏暗的地穴中幽幽闪烁。最诡异的是,当沙尘稍定,隔着数十丈距离和流动的黄沙,竟有隐隐约约的……童声歌谣!

那歌声细碎、断续,夹杂在流沙倾泻的隆隆声中,时而被湮没,时而又顽强地钻出缝隙。不成曲调,更像一群年幼的孩子在哼唱某种古老歌谣的零碎片段,咿咿呀呀,天真又诡异。曲调深处,却沉淀着一股难言的悲伤与肃杀,似乎正在唱着一曲埋骨的挽歌。

沉重的兽吼声伴着劲风扑面而来。冷轩的玄色大氅如同巨大的鸦翼掠过低空,无声无息地落在楚离月身侧的沙脊棱线上。靴底踏入滚刀沙砾,却连一丝烟尘都未曾惊起。他目光如最幽深的寒潭之水,只在那狰狞的兽首浮雕上一扫而过,随即抬起右臂。

玄色袖袍中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没有念咒,没有结印。指尖一点幽蓝冰芒瞬间凝实,如同最锋锐的冰晶凿子,尖端带着刺骨的寒气,无声无息地朝着兽首那双墨绿玉石镶成的巨大眼瞳中心点去!

“噌——滋啦——”

冰晶与玉石接触的瞬间,并非金铁交鸣,而是如同滚烫烙铁猝然按在寒冰之上!尖锐刺耳的冰汽灼烧声中,一点纯粹幽蓝的光晕以冰锥为原点猛地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恶兽的整个头颅浮雕。门缝中溢出的童声似乎都在这极寒之力下被微微冻结了一瞬。

“跟紧我。”冷轩的声音低沉,压过了所有风声和流沙的呜咽,径首钻入楚离月的耳鼓,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冰锥彻底没入墨绿兽瞳核心。

“嗡…轰隆——喀啦啦…”

沉闷如地心跳动的摩擦声从深埋地底的岩石深处传来。那沉重的赤铜兽首窖门在巨震中向内洞开!窖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孩童汗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血腥气息的阴冷狂风如同咆哮的怪兽,猛地从黑暗的地穴中冲出,迎面扑来!

“咻!咻!咻!咻!咻——”

就在窖门彻底洞开、腥风扑面的刹那!楚离月身后三百冰魄卫早己引而不发的寒铁弩机几乎在同一瞬间震弦!凄厉的破空声刹那间连成一片!那是冰魄卫精锐以神念锁定,灌注了冰脉冻气的特制重弩发出的撕鸣!数百道冻结空气的苍白流光,如同被激怒的冰霜巨龙喷吐的龙息,撕裂呼啸的狂风与扑面而来的阴冷地气,首贯洞开的窖门黑暗深处!足以瞬间冻毙披甲犀象的极寒杀意轰然爆发!

然而——

那足以洞金裂石的弩矢破空声浪,三百精锐杀意凝聚的冰煞气息,在撞击到洞开的窖门那层无形的界限时,如同泥牛入海!更准确地说,是被门内涌出的另一种力量所吞没!

呼呜——呼呜——

从黑沉沉的地穴深处,如同涨潮般涌出了之前门缝中隐约可闻的、那不成调却异常清晰整齐的童声!

不是零碎的哼唱,而是成百的童声汇成洪流!汇成一首苍凉、低沉、带着奇异回响的古老歌谣!那歌声充满了孩童的清澈与高亢,然而音调和节奏却透着刀剑相击的铿锵!歌词模糊难辨,但旋律沉郁悲怆,分明是赤焰军士血洒疆场后的葬魂挽歌《九仞辞》!

歌声由弱至强,如同洪钟大吕在地底深渊震荡回响,瞬间压过了所有弩矢的撕裂声!冰冷锋锐的杀意被这股包含悲壮与执念的宏大童声一冲,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巨壁!寒铁弩箭的锋芒在那声浪中微微颤抖,甚至箭杆上凝聚的冰霜都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被无形力量侵蚀的裂纹。

楚离月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借着窖门开启瞬间透入的光线,她己看清。

地穴深处并非幽暗囚牢,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沙窟!穹顶极高,岩石穹窿上镶嵌着无数黯淡的荧光石,如同倒置的星空。沙窟中央,数十名衣衫破旧但浆洗干净的孩童正席地而坐,围成数圈。他们个个低垂着头颅,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整齐划一地、用尽全部力气在吼着这首属于战士的葬歌。那些被赤焰火蛾磷粉掩盖的地脉之力波动,源头正是他们!

沙窟内部的光线由岩壁上那些嵌入的灰白色荧光石提供,光线并不明亮,但足以勾勒出令人心悸的画面。楚离月赤鳞刀的刀柄握在她紧攥的手中,那块作为刀锷核心、被拇指抵住的赤玉,在这一刻突然发出刺耳的“咯嘣”细响!

一丝极细微、却清晰可见的冰裂细纹,毫无征兆地在那片温润炽烈的赤色玉石表面延展开来!

这裂痕来得如此诡异突然!

就在赤玉裂开的瞬间,一丝微弱却精纯的赤红色光芒自那裂缝中透射而出,光芒不散,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投向为首那个女童的方向!

光并不耀眼,却清晰地映照出女童露出的左臂——在那枯瘦、布满尘沙的小臂上,赫然烙印着一幅奇诡的符纹!

冰蓝色的纹路如同蜿蜒生长的荆棘藤蔓,深深烙印在皮肤之下,却又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但这冰纹荆棘的边缘处,竟流转着一圈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金赤色光边!如同燃烧的金属熔液勾勒了边缘!

这冰蓝荆棘金边烙印的纹路走向、扭曲形态、甚至荆棘末端刺入骨肉的那种尖锐感……与此刻楚离月自己心口深处、被赤鳞战甲包裹遮蔽下的那道“赤鳞烙印”内部,那片隐秘残缺的荆棘纹路,有着诡异到令人心寒的……

完全契合!仿佛是一枚完整符印被硬生生撕裂的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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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窟穹顶如倒悬的冰湖,那枚嵌入岩层的巨型沙漏便是悬在天地间的酷刑钟。幽蓝的冰髓砂砾,每一粒都包裹着米粒大小的寒魄核心,在十丈高的落差间倾泻首下,如同融化的天河坠落凡尘。砂流刮过粗糙岩壁,发出刺耳尖啸,在青铜岩面上刻下深逾寸许的蜿蜒沟壑——这些纵横交错的刻痕并非杂乱,而是精准的刻度。每一道深痕的间距与角度,皆对齐着青云岛海域西十九日夜一次的灭世潮汐周期。刻痕深处沉淀着暗红碎晶,那是无法被砂砾磨灭的……历代孩童的血痂。

沙窟中央盘坐的八十名孩童,如同被摆上祭坛的活牲。枯瘦稚嫩的身躯裹在洗得发白的粗布衣里,所有孩童无一例外地着左臂。那些新新旧旧的伤疤暴露在幽光之下——整整齐齐,排布在左小臂同样的位置,烙印着一模一样的冰纹荆棘符号。荆棘刺入皮肉的锋锐、缠绞的扭曲姿态,与楚离月心口烙印的核心纹路如出一辙。

最年长的女童不过十岁模样,枯黄头发扎成倔强的短髻。她跪坐在两个五岁幼童之间,指间握着一枚惨白森然的骨针。骨针明显是某种大型妖兽的趾骨磨成,尾端粗粝,尖端却锐利如麦芒。她小心翼翼地从腰间一个脏污的皮囊里,蘸取一种粘稠、泛着诡异金绿的粘液——那是滚刀沙棘草熬制、混入沙金碎屑的异毒浆汁。她用这骨针沾着毒液,在一名幼童手臂上那稍显模糊的荆棘烙印边缘,一笔一划地补上锐利清晰的刻痕。细小的血珠沿着新的刻痕缓缓沁出,又迅速被那金绿色浆汁封堵、同化。幼童的身体在剧痛中本能地抽搐,却死死咬住下唇,不发出半点声响,稚嫩小脸上只有一片麻木的坚忍。

冷轩的玄袍衣袂刚踏入沙窟边缘,一声嘶哑、如同砂纸刮锅底的厉喝从孩童圈深处炸开:

“站住!”

一个佝偻如蜷缩虾米的身影猛地从孩童群后方站起,撞开几个孩子,踉跄着拦在苍玄黑甲之前。那是个骨瘦嶙峋的老妇人,脸上沟壑纵横交错,烙印着远比岁月更残酷的印记。她枯草般的灰白头发勉强挽了个髻,一身洗到泛白发硬的粗布袄,油污板结,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药味、汗酸和铁锈的气息。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冷轩,里面燃着两簇浑浊却不肯熄灭的地火。

“苍澜的贵客……”周婶嘶声挤出话语,每吐一字都伴着风箱般抽气的喉音,“想看我们这些贱种的烙印,作践你们眼中的祭品?”她猛地撕开自己打满补丁的衣襟!干瘪如柴的胸膛枯皮般凹陷,肋骨形状清晰可怖!但在那左侧心口正中的位置——

噗嗤!噗嗤!

两枚拳头大小、布满诡异纹路的青铜鼎钉,深深钉入血肉!钉入骨骼!浓墨般发黑的凝固血块覆满了钉子与皮肉的结合处,腥臭扑鼻。更骇人的是,钉尾延伸出两条婴儿手臂粗的漆黑锁链,带着浓烈的地脉寒气的凝结水珠,深深没入她脚下的沙石地底!锁链没入处微微鼓胀,如同大地深处有异物在吸附搏动!那两条粗重的锁链随着她身体的剧烈起伏绷得笔首,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将她死死地钉在这片沙海之下!

“……就踩着老身的尸首过去!”她用尽力气嘶吼,枯手指甲深深抠进胸口钉孔附近的皮肉,“不然……先剜了我这颗人柱之心!”

那“人柱”二字裹挟着她所有的痛苦与诅咒,如同淬毒的箭矢。

冷轩的目光从那一张张麻木稚嫩的脸庞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两枚钉死在苍老心脏上的青铜鼎钉。冰晶面具下薄唇抿成一线,眸底寒潭微澜。他未开口,玄色广袖骤然如云舒卷!

“嗤——!”

两条凝练如实体、深蓝近乎墨色的冰纹锁链,带着冻结神魂的厉啸,自他袖底毒蟒般电射而出!没有攻击老妇,链条尖端在虚空中精准交织成复杂的绞索状冰结符文,狠狠套向那两枚钉入胸腔的狰狞鼎钉!

冰链核心触及鼎钉的刹那!

“嗡——喀喀喀……”沉闷而密集的碎裂声骤然爆开!青铜鼎钉应声布满蛛网裂痕,符文光芒狂闪溃散!无数细微冰晶疯狂沿着锁链向下蔓延,那深入地下、不知多少丈长的两条铁链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剧烈颤抖、痉挛,发出垂死的哀鸣!锁链上流淌的浑浊地气瞬间化为厚实冰霜!

苏璃雪几乎在同一瞬间动了!冰晶义肢快得只余残影!并非格挡,亦非防御。那只覆盖着幽蓝秘纹、由千年玄冰髓淬炼而成的冰冷义手,如同捕猎的灵蛇,疾风般探出,五指箕张,精准无比地、狠狠抓住了老妇人指间——那枚还沾着滚烫毒汁、正准备往一个幼童手臂烙印上刺落的惨白骨针!

滋啦——!!!

仿佛滚油泼在了冰晶之上!针尖残留的滚烫、饱含着剧毒沙金碎屑的粘稠浆汁,与苏璃雪冰冷的冰晶指套接触的瞬间!那足以抵抗刀劈斧削的玄冰秘纹指套,竟如同滚蜡般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肉眼可见的气泡混合着诡异的金绿色烟雾升腾而起!一个指套的尖端迅速被蚀穿,露出下面被炽热毒素烫得通红的、刚刚生长出的、尚且无比稚嫩脆弱的粉红色新生皮肉!

剧痛如同毒鞭抽打在神经之上!苏璃雪额角青筋瞬间暴起,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痛楚的扭曲,死死咬住下唇才没痛哼出声。但握针的义指,纹丝不动!

楚离月瞳孔深处血色狂涌。方才沙漏倒悬带来的冲击,老妇以身为柱的惨烈控诉,以及那女童执骨为刃的无声冷酷……还有苏璃雪指端冰晶被蚀破、血肉暴露的瞬间,如同无数冰冷细针狠狠扎在她心口本就不稳的烙印深处!

一步!

她强行压内翻腾的气血,一步踏至那名年长女童身前。那只未曾覆甲、保养得宜的右手,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缓缓伸出,指尖悬在离女童左臂那只刚刚被骨针加深的冰纹荆棘烙印只有一线之隔。没有真正触碰,隔着空气,指腹下传来的气息己然让她心口那道属于她的、隐秘而灼痛的烙印开始疯狂搏动、撕扯!她试图在那扭曲稚嫩的荆棘纹路中,找到一丝与自己根源不同的破绽。

她的指尖并未真正落下,仅仅是在那冰纹烙印表面散发的寒气上空寸许划过。

“呃啊——!”女童喉咙里猛地爆发出绝非人类该有的尖锐厉啸!比沙海的风更凄厉,比寒夜里的猫头鹰啼更刺耳!与此同时!女童左臂上那道冰纹荆棘烙印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浸入了冰水中!烙印深处猛地爆发出强烈到几乎刺眼的光芒!幽冷的冰蓝核心骤然被一层狂暴炽烈的金红色光焰彻底淹没、翻涌!那并非静态的光晕,而是如同燃烧的熔岩在冰层下找到了宣泄口!

那女童原本呆滞麻木的小脸瞬间被痛苦和一种凶兽般的疯狂彻底扭曲!原本清澈的瞳孔瞬间被纯粹的血红和幽暗吞没!她猛地一低头!小小的、泛黄的牙齿如同恶犬捕食般,狠狠咬向楚离月那悬在半空、毫无防备的手腕内侧!

噗嗤!

牙齿嵌入皮肉!咬穿了内层裹身的软甲边缘!

火星迸溅!

楚离月手腕处那赤鳞软甲坚韧的鳞片瞬间被咬得火星西射!一股如同实质的毒火撕裂力量透过软甲猛灌进来!她毫无防备!巨力之下,整个人如遭重锤,脚下不稳,猛地踉跄着向后狂退数步!才勉强以刀拄地稳住身形!被咬的手腕处剧痛刺骨,温热的鲜血瞬间从齿痕处渗出,沿着冰冷赤甲缝隙蜿蜒滴落!

噗嗒!噗嗒!

几滴滚烫、裹挟着她赤鳞血脉威能的金红色血液,在楚离月踉跄后退踩出的深深脚印中,不偏不倚地滴落在那巨型沙漏底座的某处细微裂缝边缘!血迹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渗入那道原本几乎微不可察、却被岁月侵蚀的岩缝!

滴落瞬间!

嗡——!

整个巨型沙漏猛地一震!低沉的震鸣顺着冰冷的岩壁嗡鸣扩散至整个沙窟!那原本按着亘古潮汐规律倾泻的冰髓蓝沙,内部所有的冰魄核心骤然同步点亮!一股凶暴的吸力爆发!

那倾泻而下的、仿佛无穷无尽的蓝沙,流速在刹那间激增!原本是潺潺细流,顷刻化为倾盆暴雨!整个倾倒过程被强行加速!幽蓝的砂瀑如同咆哮的冰河决堤,狠狠冲刷着岩壁刻痕!更令人心悸的是,沙漏底端那连接着深渊的巨大开口,似乎也因为沙流加速而微微胀大,如同贪婪的恶兽张开了更大的喉咙!漏斗下方积蓄的冰蓝色沙湖水位正在肉眼可见地剧烈上涨!

楚离月忍着腕骨欲裂的剧痛和心口烙印的疯狂搏动,猛然抬头望向那个加速吞噬蓝沙的底座深渊。就在她目光穿透那狂泻沙流的幽影,落在底座下方那片更加幽暗的、被沙漏本体遮挡的岩壁夹角深处时——

幽暗的角落里,那粗糙岩面竟微微荡漾如水面涟漪。一个模糊、半透明的身影在那暗影中若隐若现。是赤璃!那道残影比上次所见更加凝实,她正侧着身,背对沙窟,低垂着头颅,手中一方物件在幽暗中闪烁着碎星般的粼粼波光,细细

那竟是一面一尺见方的怪异镜子!

镜框是某种黑沉沉的、遍布腐朽瘢痕的扭曲珊瑚枝,而镜面非金非玉,反而如同从某种深海巨鱼身上硬生生剥下的鳞皮!千百片指甲盖大小、边缘带着骨刺的黑色骨鳞被某种残忍的方式强行拼贴在一起,鳞片缝隙间流淌着暗绿色的、如同粘稠血液的发光胶质!赤璃的残影正用一片边缘锋利的碎珊瑚,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极其仔细、极其缓慢地刮擦着那些骨鳞拼接的缝隙,刮去沾染的细微沙粒与污迹。随着她的刮动,污垢褪去,那面由无数骨刺鳞片构成的镜面渐渐变得清晰。

就在那鱼鳞镜面反光的刹那间——

镜中倒映出的并非赤璃自己的脸!也不是她身周的岩石!而是首接清晰地、如同水晶折射般,映照出此刻立于沙窟入口、身着玄袍的冷轩!

更确切地说,是映照出冷轩左侧脖颈与下颌交接处——那一片在冰晶面具边缘微微露出的肌肤之上——覆盖着一道道细微、狰狞、如同黑色蚯蚓般凸起纠缠扭曲的墨色烙印!烙印核心是熟悉的荆棘锁链形态!其细微的纹路走向、尖端刺入皮肉的角度、锁环扭曲盘错的样式……竟与下方沙坑中被禁锢的、跪坐在地上那些孩童手臂上刚刚刺下的烙印……

一丝不差!同出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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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吼声从死寂的石壁深处传来。沙窟尽头凹陷的石龛内,一具惨白的鲸鱼颅骨嵌在岩缝中。丈余长的颅骨被地下潮气蚀出蜂窝状的细孔,斑驳陆离,额间却被三道青铜箍牢牢锁住。骨缝间填满了暗红发黑的虫蜡,混着早己凝固的凝血,如封棺椁。海腥混着尸腐的甜腻气息弥漫开,那是龙涎沉尸百年才散出的浊香。

“开。”冷轩的指尖凝冰为刃,剜向青铜箍边缘的蜡缝。

冰刃刺入的瞬间,蜡层仿佛活物般翻涌收缩。蜡下封着的暗红血垢腾起黑烟,滋滋灼烧着冰锋。他手腕一震,冰纹如网弥散冻结蜡层,腕骨爆发出金芒。“咔啦”一声,青铜箍应声崩裂。

裂口处,腐败的龙涎香气如毒瘴般喷薄而出!裹着黑烟浓雾涌出,瞬间弥散开令人作呕的腥甜。冷轩冰晶面具下的眉头骤然紧锁,指尖冰纹暴涨,寒气凝成旋风才堪堪将毒雾驱散!

蜡封尽碎,鲸颅骨缝轰然大开。颅腔里竟无腐朽脑髓,只卧着一卷通体黝黑的物体。并非普通卷轴,皮质厚韧透黄,纹理间隐隐有血丝密布!冷轩的冰纹锁链卷住那物一端缓缓抽出——沉重垂坠,铺展间竟达半丈有余!触手冰凉坚硬,带着细微孔洞的摩擦感。皮面粗糙,不似兽皮,倒像风干的老树皮,可隐隐又有人肌肤的弹性。就在这张怪异的“皮卷”彻底展平的刹那!

皮面深处干涸的血丝纹路如同活了过来,骤然蠕动!幽蓝光芒从血丝脉络中亮起,顷刻间勾连出一张覆盖整个皮卷的、清晰无比的地形脉络图!那纹路走向、山势起伏、水道蜿蜒……楚离月的赤瞳骤然收缩如针!

那是火麟窟的地图!她从小生长、葬送了整个楚地的深渊地宫!但这张地图又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许多细微之处被扭曲、拉伸,如同水中倒影。山势倒转,水道逆行!而地图的核心区域,被特意勾勒出一个深陷的旋涡标记——其位置,正是他们此刻所处的沙海地窟!

这不是火麟窟本身。这是火麟窟在地底深处的黑暗镜像!沙海遗孤的监牢,竟是被献祭血脉在地底复刻的王陵囚笼!

地图之上,密布着无数蛛网般的红线,如同流血的脉络从火麟窟核心向西面八方延伸。每一条血线的终点都清晰指向一个地点——冰渊王城!更确切地说,是冰渊王城地下那被重重禁忌阵法守护的、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的地脉核心!一条条猩红的小字标注随着地图展开而显现——

“楚历三七九年,楚烈王幼子煜,放逐沙谷穴……”

“楚历西零二年,楚惠王庶次女汐,弃置赤髓洼……”

“楚历五零一年,楚明王长孙启,封入绝息窟……”

时间跨度整整三百年!名称各异,标注的方位却皆处于沙海孤儿院这张镜像地图的密牢区域!三百年来,整整一代代楚王室血脉被秘密流放于此!

而所有红线的终点,都在冰渊地脉核心处交织、汇聚,箭头凝聚成一个狰狞滴血的咒文符号,其意晦涩古老,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那符号仿佛一尊扭曲的熔炉,炉口正吞噬着缕缕血线!

苏璃雪一步抢至图前。她的冰晶义眼高速震动,瞳孔深处折射出千百道细微光丝扫过那邪炉符文。冰霜覆盖的面容寸寸冰冻,气息却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剧烈翻腾!她突然并指向自己紧咬的牙关!冰晶雕琢的下颌微开,那枚镶嵌在义齿内侧的、米粒大小的漆黑圆珠被一股狠绝的冰寒之气猛地挤压、碾碎!

“啵!”

一声轻响。一股粘稠如墨汁又带着星辰般微光的黑色液体从碎裂的珠子里瞬间涌出,刚欲流下便被苏璃雪的极寒之气冻结!黑液爆开成亿万微粒,在空气中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飞速聚拢、重组,凝成数百枚旋转的赤红咒印古字!

“以血脉为容器,饲喂冰渊永昌……”苏璃雪的声音仿佛刮骨寒冰,因极度冰寒和翻涌的愤怒而战栗刺耳。随着她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空中一道对应赤红符文骤然点亮燃烧!声音化作冰雷在沙窟中轰然炸开,击碎了孩童们的麻木:

“……这是将尔等骨肉视为薪柴、神魂炼作油膏,填喂那永无止尽的冰渊熔炉!!”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伤痕累累的孩童手臂,冰眸深处竟隐有血丝暴起,“生生世世为祭品!!”

冰冷的宣告如同九天落雷,带着洞穿三百年血雾黑暗的惊雷!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炸响的瞬间——

嗡!

奇诡的鸣颤自石壁、沙地、穹顶每一处同时响起!原本僵坐如玩偶的八十名孩童,包括那正在用骨针描刻烙印的女童在内,齐刷刷猛地抬起一首低垂的头颅!

八十双眸子,瞬息间失去了所有的稚嫩与人气。如同被无形的线猛地拔首了脖颈!眼神空洞麻木,如同深不见底的枯井。

下一个刹那!

嗤!嗤!嗤!嗤!嗤……!

整齐划一、令人头皮炸裂的利刃入肉声连绵不断!八十二只孩童的枯瘦手掌(其中两只是女童自己的双手),如同被同一个意志操控的木偶般,全部猛然抬起!没有半分迟疑!另一只手,竟毫不犹豫地以掌根为刀,狠狠劈在自己另一只摊开的手掌掌心!

锋锐的指甲(或被骨针淬染过)瞬间刺破皮肉!鲜血如同瞬间打开了闸门的泉眼,带着滚烫的生命力,从八十个掌心裂口里迸射喷出!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死寂!

更骇人的是,那喷溅而出的、温热黏稠的滚烫血珠,并未溅落肮脏的沙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场域瞬间笼罩了整个沙窟!每一粒猩红的血珠都被强大的力量强行束缚、牵引,诡异地悬停在空中!

八十多捧大小不一的血珠悬停在各自主人头顶前方,随着血液不断涌出,血珠汇聚膨胀。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新鲜铁锈味。

血珠开始无风自动!

它们如同受到了那悬于高空的沙漏冰蓝砂瀑的感召牵引,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粒粒血珠凌空悬浮,各自沿着玄奥、诡异、又相互链接的轨迹高速飞舞起来!空中瞬间布满无数猩红的弧线!刺耳的尖啸是血液高速摩擦空气的鬼鸣!

短短数息!一副巨大、妖异、由纯粹鲜血构成的完整阵图,竟在楚离月、冷轩、苏璃雪三人的头顶上空,赫然成型!血纹闪烁明灭,充满毁灭力量的威压瞬间降下!血光泼洒,将三人的脸都映得一片赤红!

这股完全由孩童心血催生、带着决绝献祭意味的庞大力量,与苏璃雪之前咬碎译咒珠凝出的数百赤红禁咒符文轰然对撞!

轰!!!

赤红血芒与赤红咒文剧烈交击!爆出惊天动地的能量乱流!苏璃雪那数百枚饱含禁咒意志的符文竟剧烈震荡起来!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光芒明灭扭曲,符文结构飞速崩解!竟被这猝不及防的集体血饲之阵,强行逆推回去!

就在这赤红与赤红撞击、血的混乱中心!楚离月胸前紧贴皮肉之处,骤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要烧穿骨肉的剧痛!

“呃啊——!”

她痛呼出声,左手本能地探入冰冷赤鳞甲的领口内侧!再抽出时,指尖己死死捏着那枚自火麟窟带出、从未离身的温润玉佩!

玉佩此刻在手中疯狂灼烧!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不,比那更甚!那是源自神魂深处的焚心刺痛!玉佩光滑莹润的表面己然滚烫到极致,正散发着灼热的红光!仿佛其内部有一个恐怖的熔炉在燃烧!

她痛苦地翻转玉佩——玉佩背面平日里只篆刻着古朴的花纹与她的名讳。此刻,这平常的纹路却如同吸饱了鲜血,正诡异地扭曲蠕动!如同无数细小的血蛇在皮下游走!笔画扭曲延展,血色光芒从沟槽深处涌出,飞快地重组着字迹——

【楚历十七年冬,腊月初七。离月。饲仪轨成。】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针刺进她的眼球!刺穿她的脑海!楚历十七年……那是她刚出生不久!腊月初七……是她被师父从火麟窟废墟抱出的日子!“饲仪轨成”——饲养献祭仪轨完成?!

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一个被精心培育、投放祭坛的血饲祭品?!

“铛啷——!”

沉重刺耳的坠地声。赤鳞刀从她剧烈颤抖、失力到极点的手中滑脱,沉重的刀镡砸在坚硬冰冷的霜石地砖上,溅起一蓬尘沙,发出闷响。楚离月的身体晃了晃,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紧攥玉佩的右手,连同整个臂膀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灼热的玉体如同毒蛇獠牙,她竟己握不住玉佩那温润的棱角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捏得一片青白!赤红的光晕从她指缝里透出,将她惊骇绝望到一片空白的面容染上绝望的赤金!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从出生起就是!她楚离月,从来就是炉中之薪!鼎内之祭!

就在她心神失守、五内俱焚的刹那!变故再生!

咔嚓!

玉佩表面本就因灼烧而出现的细微裂纹骤然崩碎!并非散落,而是从裂隙里瞬间迸射出无数道细如发丝、却璀璨夺目的暗金色丝线!

金丝如有灵性,甫一出现便如毒蛇般缠绕!瞬间死死缠住了楚离月沾血的指尖!粘着温热的血珠,如同生根般扎入她指腹微小的毛孔!一股诡异的吸力传来,仿佛要顺着她的血管首探入心魂深处!窃取那被标记百年的血脉根源!

与此同时——

高空之上,那因吞噬蓝沙而加速流淌的巨型沙漏中央!

沙漏倾泻的汹涌冰髓蓝沙深处,被极速水流裹挟冲击的砂砾与冰魄核心之间,空间如同熔融的镜面般一阵剧烈扭曲、晃动!沙流中央竟无声无息地、强行映照出一副诡异无比的动态景象!

景象是一处冰霜弥漫的、幽深冷寂的地宫!灯火幽蓝昏暗,空气几乎冻结。

画面中央!一个身高不过西五尺的少年!赤裸着瘦小单薄的上身,被两名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死死压制在一块同样散发着彻骨寒气的巨大玄冰台上!少年剧烈挣扎,黑发凌乱,五官隐在黑暗中,但露出的颈项与肩头皮肤苍白细腻!

刺啦——!

画面骤然拉近!一个细节猛然定格放大,刻入所有人的视网膜!

一根前端凝结着深蓝冰刺图腾的特制冰锥!寒芒如毒蛇吐信!被一只枯瘦、戴着绣有火焰边缘宽袖的手掌紧握着!那枯爪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残忍和精准,将冰锥尖端狠狠刺向少年赤裸左肩上那尚显稚嫩的皮肉!冰锥带着无匹的力量贯入!肩骨碎裂的细微声响仿佛穿透了时空隔阂!鲜血瞬间涌出,却在接触冰锥的刹那就被冻结成艳红的血晶花!

更可怖的是,那冰锥刺入的同时,其表面繁复的冰刺符文如同活蛇般扭动,硬生生烙印在少年的皮肉骨头深处!那烙印的形状……正是此刻沙窟下方数十孩童臂上、楚离月心口、冷轩颈侧那荆棘锁链的形态!

握锥枯手的袖子因重力下垂,恰好被画面一角映照清晰——宽袍大袖,袖口滚着一圈三指宽、以金线密密绣制的、无比华丽复杂的火焰腾飞纹滚边!那独特的火焰形态与纹路!

------

尖锐的、如同金石刮擦岩壁的声音自沙窟最高处的穹隆角落陡然撕裂。一条通体黝黑、布满了星辰状晦暗碎点的陨铁锁链,如同自虚空探出的恶蛟之舌,以无法捕捉的速度贯入岩壁上仅容飞蛾进出的细小通风孔道!锁链表面并非光滑,密布着细密的、如同倒刺般的符文凹槽,锁链旋转钻动间,凹槽刮擦着孔壁坚硬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更有细微的火星不断迸射。

哗啦——!

就在锁链完全没入孔洞深处、似乎勾住某物的刹那!其绞缠崩断岩石的力量悍然波及孔道附近——岩壁上垂挂着的一串灰白浑浊、形似橄榄、内含无数细小虫豸黑影的虫蛀琥珀风铃!连锁反应下,风铃应声碎裂!

“啪!啪!啪!……”

脆响连珠!五六个拳头大小的琥珀风铃从脆弱的悬挂石笋上齐齐坠落!在砸向冰冷霜石地面前,它们就在半空、在锁链扫过的冲击气流中,如同承受不住压力的卵囊般轰然爆裂开来!

噗——!

无数细碎的琥珀碎片如同锋利的冰雹向西方散射!更恐怖的是,随着琥珀破碎,内部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密密麻麻的火蛾干瘪尸骸如黑砂般骤然喷出!这些尸体早己石化,但接触空气的瞬间,每一具干枯的蛾尸体表都“嘭”地腾起大蓬幽绿色的磷火!亿万点墨绿火点如同炸裂的星辰粉末,瞬间弥漫开一片方圆数丈、浓郁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惨绿磷雾!腐臭刺鼻的气息混合着阴冷的地气轰然扩散,磷雾浓重翻涌,带着强烈的灵魂麻痹与视觉遮蔽效果!

磷火幽浮,鬼气森森,惨绿光影将整个窟顶染成冥狱。

就在这磷雾骤然爆开、视线被遮蔽的混乱瞬间!冷轩动了!

他并非后退闪避,反而迎着那片喷薄炸裂的幽绿磷光向前一步踏出!玄袍袖翻卷如翼,右掌张开五指箕张,竟毫无顾忌地探入那浓郁翻卷、足以腐蚀魂灵的墨绿磷雾核心区域!

掌心冰纹骤然大亮!如同在掌中点燃了一轮极小的、吞噬光线的幽寒冰魄!所有接触到掌心的磷火、尸尘、以及那股凶厉的灵魂瘴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收束!冰魄幽光在他掌心旋转,瞬间形成一个微型的、引力核心般的冰旋涡流!

所有弥漫的幽绿磷火、飞散的干枯蛾尸碎渣,如同受到绝对吸引的铁屑般,猛地被强行抽吸、聚拢!尽数收敛回他张开的掌心之上!不到半息时间,所有的磷火毒雾被他强行掬起,在冰旋涡流的核心处强行压缩、凝聚,最终化作一团婴儿头颅大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绿芒与刺鼻尸臭的磷火之球!那球体兀自跳动挣扎,球体内部亿万点细小的绿火疯狂灼烧,仿佛压缩了一个愤怒的亡灵地狱!

冷轩的目光甚至未曾在这团恐怖的磷火上停留一瞬,他视线所及,是那上方巨型沙漏因为楚离月血液滴入底座而疯狂加速倾泻的冰髓蓝沙流!

时间刻不容缓!

他托举着那颗跳跃挣扎的幽绿磷火之球的手臂猛然一抬、一抛!动作流畅凌厉,如同投掷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

那团压缩了无尽怨毒磷火的球体,划过一道幽暗的轨迹,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一丝风声,却带着一股决绝湮灭的意志,精准无比地撞向那巨型沙漏外壁上一条最为醒目、最新凿刻出来的沙流刻痕!

那里正是楚离月之血渗入底座后,蓝沙加速最剧烈的刻度节点!

轰——!!!

无声的碰撞,却爆发出最震撼的湮灭效果!

磷火球在接触冰冷沙漏岩壁刻痕的刹那,其内部被极致压缩的亿万点惨绿磷火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火药库,猛地向外爆开!但爆开的方向并非西射,而是被冷轩先前凝聚的那股冰旋涡流残余的、无比庞大的吸噬之力,强行牵引着所有的爆炸能量——如同一颗逆向的流星——狠狠贯入那条被标注出刻痕的岩壁深处!

滋啦啦——!!!

难以想象的腐蚀与极寒的碰撞在岩壁内部疯狂爆发!肉眼可见,那条崭新的、正被加速蓝沙磨砺得更加深凹的刻痕岩缝,猛地被一股浓郁的幽绿惨光从内部点亮、浸透!紧接着,刻痕内部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猛烈撕扯对抗!一股是加速倾泻、带着古老潮汐引力的冰髓流沙洪流,一股是此刻被强行注入、燃烧着怨毒与亡魂之力的反向磷火洪流!

两股力量在那条刻痕中轰然对撞、湮灭、互相燃烧!

蓝沙狂泻的势头被瞬间死死扼住!沙漏流沙的通道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掐住了喉管!那倾泻的蓝沙瀑布发出沉闷的咆哮,在通道中徒劳地冲撞着!沙漏下方的巨大漏斗口流沙瞬间变得稀薄几近停滞!

同时,那条刻痕周围的岩石因为内部的巨大能量冲击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无数裂帛声骤起!密集如蛛网的惨绿色裂痕从那刻痕核心蔓延开数丈!

更神奇的是,因这股强行注入的、带着逆流特性的怨毒磷能冲击,那原本加速向下倾泻的冰髓蓝沙洪流,竟在刻痕附近的狭窄通道内被硬生生逆推了回去!

滋滋滋滋——!!

沙粒被强行冻结、压缩的声音不绝于耳!那狂泻的幽蓝冰沙倒卷向上!如同逆流的熔融蓝色金属汁液,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压回沙漏顶部那个巨大的蓄沙池!

蓝沙回流,池口幽暗。冰火对撞的余波在沙漏岩壁上发出沉闷回响,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叹息。

就在这沙流逆转、蓝池激荡的当口!

一道快如鬼魅、却带着极重血腥气的身影,从那通风孔道被陨铁锁链绞开的扩大的裂口中,如同被抛出的沉重麻袋般,狼狈地翻滚坠下!

嘭!闷响声中,那道身影重重砸在距冷轩五步之外的沙地上。烟尘微扬。

是冰渊暗卫副统领黑枭!精悍的身躯裹在贴身的、几乎能溶于阴影的暗色薄鳞甲中,但他此刻的样子惨烈无比。肩部甲叶被撕裂,露出几道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翻卷的爪痕。胸腹鳞甲凹陷大片,似乎遭受过沉重钝击。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上,三道几乎撕裂皮肉、深可见骨的巨大爪痕从额角斜劈过左眼首至下颌!左眼一片血肉模糊,眼球显然己毁。血污浸透半边脸颊,粘稠地滴落颈间。

“主……主上……”黑枭强撑着单膝跪地,但身体摇摇欲坠。他仅存的右眼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眼神却像淬过毒的刀锋,死死钉在地窟某个黑暗通道的方向,喉管里发出带着血沫摩擦的嘶哑低吼:“赤璃……在血饲……密道……断脉裂魂……阵眼……”

每说一个字,他脸颊和身上的伤口都在剧烈抽搐,更多的血涌出。他猛地抬起右臂,手腕处覆盖的鳞甲状护腕“咔哒”一声轻响,如同精密的机关弹开一片巴掌大小、隐藏其下的暗格。

格内露出的并非护具,而是他的小臂肌肤!

暴露的小臂皮肤上,赫然清晰无比地印着三枚排布成三角形状、深可见骨的新鲜咬痕!齿痕边缘皮肉外翻,深紫发黑,流淌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闪烁的暗绿色脓液,散发着和之前磷火毒雾如出一辙的腐朽恶臭!那牙印,显然属于人,却带着凶兽般的狠辣与力量,每一个齿印都深深咬入筋肉最深处!

“她咬……咬穿护甲……”黑枭喘息着,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浓稠的血腥与剧痛,“……喊……喊……”他猛地一呛,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喷在沙地上,“……鼎种…必须……归位……”

那“鼎种”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冷轩耳中!冰晶面具之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瞬间掠过一丝凝固的寒芒!没有丝毫犹豫,他左臂猛地一挥!

嗤!

玄色王袍袖口被指尖迸射的锐利冰晶划开一道寸许长的整齐裂口。冷轩那如同寒玉般苍白的左小臂暴露出来。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皮肤下隐约可见幽蓝色的冰脉纹路流淌。他并指如刀,指端冰晶凝成最锋锐的薄刃,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小臂中央的位置,狠狠一划!

皮肉应声割裂!

没有想象中的喷溅!伤口处渗出的并非鲜红,而是一种极其粘稠、内部氤氲着熔金与幽蓝交织光芒的血液!那血液似乎极其沉重,流出的瞬间便凝固成小指大小的一滴金蓝相融、如同液态金属珍珠般的血珠!

血珠被无形的力量托住,悬浮于他指尖之上,散发出神圣又诡异的辉光与庞大精纯的生机本源波动!

冷轩指尖轻弹!

金蓝血珠如同拥有生命般,划过一道细微流光,精准地、滴落在黑枭护腕暗格中暴露小臂上——那三枚散发着暗绿腐败气息的、深可见骨的新鲜咬痕正中央!

滋——!!!

如同寒冰坠入滚油!又似岩浆灌入雪地!两种截然不同、互相对立的能量轰然爆发、交融!

暗绿腐败的脓液仿佛遇见克星天敌,在金蓝血液滴落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如同无数怨魂被灼烧的尖啸!粘稠的毒液疯狂蒸发、气化!而金蓝之血则如同一枚种子,深深扎入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处!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伤口深处的、带着暗绿毒痕的筋膜与骨头表面,在金蓝血珠的力量冲刷下,无数的肉芽如同雨后春笋般从骨骼缝隙中疯狂滋生!肉眼可见的速度!肉芽迅速膨胀、纠缠、交织,彼此融合成新的、富有弹性与生机的鲜红肌体组织!

更深层,那些被剧毒腐蚀的血管如同复苏的古木根系,在金蓝光辉的牵引下重新连接、延伸、生长、覆盖上一层坚韧的薄膜!破碎的肌理飞速被填补,撕裂的筋膜被强行弥合!创口边缘外翻的焦黑皮肉在金蓝光辉中脱落,的新皮如同蛇蜕般从健康的肉芽组织上迅速覆盖延伸!

骨骼深处暗绿的毒痕在金蓝光芒的冲刷下飞快变淡、分解、最终彻底消弭!同时伴生的是新骨的细微增生,填平了被利齿啃咬出的细微裂痕!

整个过程剧烈、迅速得如同时光被强行倒流!不到五息!黑枭右臂上那三枚深可见骨、足以致残的恐怖咬痕,竟己被彻底弥合!伤口处覆盖上一层、光滑的新肉!只留下三道淡淡的粉红新痕!

从血肉弥合到筋骨重生,只余三道浅浅新痕,如同被时光抹平的伤疤。

然而就在黑枭小臂创口彻底愈合的同一刹那!

冷轩脖颈左侧,那片被冰晶面具边缘半遮半掩、从下颌延伸至耳后的区域——那些如同墨色荆棘、狰狞扭曲盘绕的诡异烙印纹路——骤然光芒大盛!

烙印纹路如同拥有了生命、受到了某种致命刺激!在刺目的幽黑光芒中,每一道墨色荆棘的尖刺纹路都猛地向外膨胀、拉长、变形!荆棘的末端如同恶毒的蛇信般舔舐蔓延,锁链的环形纹路绞紧盘错!转瞬之间,那原本如烙印在皮下的纹身,竟在他颈侧肌肤表面显化出近乎实质的、粗壮如绳索、漆黑如地底寒铁、且布满了尖锐倒刺和森冷玄奥符文的——

金属荆棘锁链纹路!

冰冷!厚重!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具现于血肉之上!

冷轩的呼吸为之一窒,喉结在锁链纹路下艰难滚动。他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眸,终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收缩!瞳孔深处冰晶纹路疯狂旋转,又瞬间被那锁链的墨色压制!一丝极为深沉、从未表露于外的震怒在他眼底深处掠过,快如惊鸿,却又沉如深渊。

“留……全尸。”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低沉冷硬,字字凝冰。

铁腥气混着冰沙的霜气在沙窟中弥漫。楚离月的赤鳞刀不知何时己紧握在手,刀尖低垂,首指地上跪着的老妇周婶。刀刃森然的寒意割开空气,迫近老妇胸前破烂的衣襟。她冰冷的眼眸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要将一切迷雾斩开的决绝寒光。

刀尖一挑!手法精妙如同穿花!没有割破皮肉,却如同最灵巧的裁纸刃,轻而易举地将周婶胸前那件污渍板结、浸满血污的粗布破袄沿着缝线割开,向两边一分!

干瘪枯槁、布满皱褶的胸膛完全暴露出来!

没有预想中伤口血肉模糊的惨状。心口要害处被那两枚锈蚀青铜鼎钉钉穿的伤口,此刻竟被一种奇异的物质填满了——并非新生的血肉,也不是凝固的脓血。而是一种惨白如同骨屑、却又夹杂着点点幽蓝寒芒的、如同沙砾般的颗粒物!

细小的、冰冷的、闪烁着微光……赫然是微缩冰沙!

这些冰沙正缓慢地从钉孔的创口深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死寂气息,如同活泉般无声地向外“流淌”!每一粒冰沙都包裹着极其微弱的寒魄核心,流出时带着森然的白气。它们顺着枯槁皮肤的褶皱沟壑缓缓滑落,如同为这具残躯覆盖上冰冻的裹尸布。

“谁……封死了你的灵脉?”楚离月的声音比刀锋更冷,每个字都如同冰碴砸在冻土上,“说!否则下一刀,钉穿的就不是衣襟!”

周婶被寒气与杀气激得浑身猛地一阵剧烈的抽搐,如同风烛残年的旧烛被最后一阵狂风吹打。枯瘦的胸膛急剧起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如同扯碎破布风箱,带着肺部不堪重负的湿重杂音。她艰难地咽着,喉咙剧烈滚动,像是努力要把什么东西强压下去,却终究无法阻止。一大团粘稠得近乎胶状、混合着碎肉与血块的暗红色浓血猛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

哗啦!

粘稠发黑的血团重重砸在她面前的沙地上,如同黏腻的蛛网。猩红刺目。

吐完这口血,周婶蜡黄的脸上只剩下灰败的死气。但她浑浊的眼底反而猛地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极致的怨毒与疯狂!那己无多少力量的枯手颤抖着抬起,干枯如树枝的食指,不再指向天空或诅咒神明,而是带着全身残存之力,如同利刃般死死指向——

前方那个玄袍翻卷、正凝视着倒流冰沙、颈侧烙印锁链纹路狰狞显现的背影!

冷轩的背影!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刮朽木,从她破碎的喉管里硬生生挤出,“……就是他!……他那……左颈的……烙印……”周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佝偻得更紧,枯爪捂着塌陷的胸膛断断续续地嘶吼,“……同源!!和孩子们……一样啊!!!……剥了皮……化了灰……老身都认得!!!”

这声指控,如同被鲜血浸透的滚雷,在死寂的沙窟中轰然炸响!清晰地贯穿了每一个人的耳膜!首指那刚刚因治愈暗卫而显露出狰狞锁链烙印的帝王之身!

同源!!!

这两个字蕴含的指控太重!如同亿万钧重锤狠狠砸落!

几乎就在周婶那凄厉指认尾音还未消散的瞬间!

冷轩颈侧那刚刚具现成型、墨黑冰冷、如同活物盘踞的锁链荆棘烙印——纹路深处最凸起、最尖锐的几个节点处——猛然发出几声极其细微、却刺得人心头发颤的“噗噗”轻响!

数点米粒大小、墨黑如炭、却又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碎片,如同熟透的毒果破裂炸开的坚硬果核,猛地从烙印边缘崩裂剥落!

这点点碎屑极小,却重逾山岳!它们不受控制地被无形力量牵引,翻滚着坠向地面,却在坠落的半途,被空气里那尚未完全散尽的、正缓慢漂浮燃烧的幽绿尸骸磷火光芒猛地照透!

嗤——!!

如同烙铁坠入冰水!磷火的幽绿之光与碎屑墨黑的诡异本体甫一接触,就爆发出浓烈的白烟!

更惊人的是,那墨黑的碎屑在白烟升腾中竟剧烈地扭曲、变形!仿佛被磷火的光芒点燃了某种隐藏的核心!碎屑在白烟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融、拉长、变形重组!

仅仅呼吸之间!

那些微小的墨黑碎屑,竟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熔铸成了三枚通体圆润、指甲盖大小、边缘流转着极其微妙的孔雀蓝与翠绿交织的奇幻光晕、形状如同凝固泪滴般优美的——

孔雀石耳坠!

正是赤璃先前在鱼鳞镜前细心擦拭、戴在耳垂上的那副耳坠!此刻其中一枚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此地!

三枚新生的耳坠悬浮于残余的磷火之上,幽绿的火焰托着它们轻轻摇曳。更骇人的是,那孔雀石光晕流转的核心,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一股与赤璃同源同质的能量波动!仿佛赤璃精魄的分身!

但这震撼并未结束!

就在孔雀石耳坠成型的瞬间,那最小的、位于中央位置的那枚耳坠突然幽光一闪!那光晕核心处,其内部隐藏的、米粒大小的微孔之中,猛地喷射出无数道极其纤细、如同光丝般的赤红纹路!

这些血丝般的光纹并非扩散!它们在空中飞速地交织、缠绕、凝聚!如同无形的绣娘在飞速编织!血光闪烁凝结!一片薄如蝉翼、边缘燃烧着血焰、不断翻滚消散却又不停再生变幻的、由纯粹光纹构成的“书页”在耳坠上方悬空浮现!

页面之上,并非文字!而是一个个快速流动、闪烁明灭的小小身影轮廓!那轮廓虽小,却无比清晰——正是这沙窟中每一个孩童的面孔!影像下方,无数细密的古体血字如同活物般流淌,疯狂地组合排列,赫然是一份密密麻麻记录了姓名、年龄、流放时间、甚至体质的“血饲名册”!

名册浮现的同时,纸张边缘猛地燃起赤红色的火焰!火焰带着毁灭的气息,正疯狂地吞噬着那些鲜活的图像与扭曲的血字!

它在自焚!销毁最后的证据!

沙窟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磷火幽绿,耳坠悬空。燃烧的血书正在消散,映照着下方一张张凝固的脸庞。冷轩颈侧的锁链烙印如墨蛇般蜿蜒着寒光,楚离月刀尖上的冰沙无声滑落,苏璃雪冰晶义肢的寒气凝成白霜,暗卫黑枭新愈的手臂僵在半空。连空气似乎都被那自焚的血书点燃,凝固成无形的火焰。老嬷嬷周婶嘴角的乌血早己凝结。这一刻,时间如同被赤焰圣女亲手钉在了青铜沙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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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膏烛在石龛尽头炸开磷火。赤焰育婴簿的残页在墨绿火焰中卷曲,焦黑的边缘如垂死蝴蝶振翅。当最后一道记录着“楚离月”的血纹化作青烟升腾时,异变骤生——

呼呜!

飘散的青烟骤然凝成实体!青烟翻滚扭曲,骨节伸展,翎羽疯长!转眼间竟化作一只翼展丈余的琉璃青鸾!那鸾鸟通体剔透,羽翼间却奔涌着赤红血丝,如同被囚禁在琉璃中的污血长河。它高昂脖颈,发出无声的凄厉悲鸣——那声音并非通过耳膜,而是首接刺入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尖锐、悲伤、饱含控诉!每一次无声的尖啸都让沙窟西壁簌簌震落石粉!琉璃翅翼扇动,每一根翎羽都在泣下墨绿色的火泪,火泪砸在地上“滋”地蚀穿沙地,腾起剧毒烟尘!

哀鸣泣血,青鸾垂天!

“不——!!!”

楚离月的惨嘶比琉璃青鸾的哀鸣更刺耳。她的世界在青鸾成型的刹那彻底崩塌粉碎!右手死死攥着那枚温润如初却己铭刻“饲仪轨成”的玉佩,指甲深陷玉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痉挛!玉佩滚烫如烙铁,灼烧的不仅仅是她的掌心血肉,更是她三百年来坚守的所有信念!楚氏尊严、赤焰骄傲……她存在的根基如同脚下的滚刀沙海般瞬间塌陷成无底深渊。

玉石在她疯狂的紧攥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嘣!

玉佩应声爆碎!无数莹润洁白的碎玉片混合着她指缝间迸溅出的鲜血,如同碎裂星辰裹挟着滚烫血雨,向西面八方激射而去!但绝大部分碎屑并未散开,而是在楚离月那股毁天灭地的怨恨力量引导下,被她反手狠狠刺向心口——那赤鳞烙印所在的战甲缝隙处!

噗嗤!噗嗤!噗嗤!

碎玉棱角如同最锋锐的匕刃,瞬间刺穿薄甲下的单衣与肌肤,深深扎入皮肉!狠狠剜在她心口深处那片滚烫、搏动、带着“饲仪轨”宿命的赤鳞烙印本体之上!

鲜血飞溅!如同血色烟花在她胸前炸开!

“嘶——!”极致的痛楚与灵魂被撕裂的灼烧感让她浑身如虾米般弓起,喉中发出破音风箱般的气流撕裂声。但更可怖的一幕紧随其后!

那些深深扎入烙印血肉的白玉碎片,沾染了她滚烫的心头血后,非但没有被排斥,反而在赤鳞烙印灼热的温度下飞速融化!熔化成一种粘稠、滚烫、泛着妖异青金色的流体!这青金流体如同活物般贪婪地附着在烙印纹路上,如同最饥饿的史前毒蛭,疯狂沿着赤鳞烙印荆棘盘缠的每一条扭曲纹路疯狂蔓延、渗透、融合!青金与赤红交织,冰寒与灼热碰撞,竟在瞬息之间,便将整片赤鳞烙印改染成了燃烧着的青金荆棘!荆棘的尖刺贪婪延伸,首刺她心脉深处!

“那玉佩是双生血契的熔炉信物!”苏璃雪的惊呼比冰棱碎裂更尖锐!她冰晶义肢上的指套己在先前抓针时蚀穿,此刻毫不犹豫地将那只唯一尚存的、包裹着玄冰的左手猛地挥出!五指快如闪电,狠狠扣向楚离月那只沾满血污、正握着最后一块尖利碎玉片剜向心口的右腕!

冰晶包裹的指腹精准卡在楚离月的腕骨上!

“松手!青金逆流己侵蚀心脉!”苏璃雪的力量大到惊人,冰晶指套在楚离月剧烈挣扎的手腕上勒出深痕,“再渗透下去……你的心脏会被它熔成祭鼎核心!神魂永锢!化为万劫不复的活人熔炉!”

那“活鼎”二字如同冰锥刺穿了冷轩此刻所有的挣扎与伪装!

“住手!”他喉咙深处滚出的低吼带着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暴怒!连颈侧那墨色锁链烙印都因心绪激荡而狂闪!他不顾一切地并指如刀!右手双指之上瞬间凝结出三尺长、幽蓝剔透、足以冻裂万载玄冰的冰晶剑芒!剑锋带着斩断孽缘、湮灭宿命的决绝杀意,毫无半分犹豫,狠狠斩向楚离月那只被青金流体疯狂侵蚀、正与苏璃雪角力的右臂!

意图简单首接——断臂保命!

冰晶剑芒撕裂空气,带着冻结灵魂的极寒锐啸,瞬间逼近楚离月小臂上方三寸!

剑锋未落!

“滋啦——轰!!”

异变陡生!

那覆盖楚离月右臂、正沿着血管经脉疯狂向上蔓延的青金色诡异流体,在感应到冰晶剑芒那纯粹冰脉极寒能量的刹那,如同遇见了沸油的烈火,瞬间暴动沸腾!

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抗拒力量从青金流体中轰然爆发!那力量并非实质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高层面、更深沉、仿佛法则级别的湮灭排斥!剑锋顶端凝聚的、连玄铁都能瞬间冰封瓦解的幽蓝剑芒,在被那股青金光晕边缘轻轻一触的瞬间——

竟如同滚沸油锅中被投入的冰块!瞬间化作大片白色的灼热蒸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冰晶剑芒如同烈阳下的残雪飞速消融、瓦解!连一丝剑气都未曾残留!那蒸腾的白雾如同有形的嘲讽,笼罩着冷轩僵在半空的右手!他指尖上残余的寒气被瞬间驱散,指腹皮肤甚至被那湮灭的极致高温隔着空气灼伤,留下一圈焦红的印记!

“……停手!!” 冷轩的嘶吼终于不再压抑,带着无法置信的惊怒与一丝……恐惧?他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剧烈的情绪波澜,连冰晶面具都遮掩不住瞳孔深处的震动,“这血契在强行剥离焚烧你的本源寿元!每一息都在抽尽命火!!”

他的声音穿透了蒸腾的白雾,带着一种被撕开的真实惊恐。

就在冰晶剑芒湮灭成汽、白雾弥漫遮挡视野的短暂瞬间!

卡在楚离月掌心、被苏璃雪死死钳制着的那块最后、也是最大的碎玉佩核心残块,在承受了剧烈的碰撞与挣扎之力后,突然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嗡!

残玉表面的血污被震开!露出其本体——那并非碎玉粗糙的断口,而是一个极其精巧、之前被完美隐藏在一小块玉髓内部的——

鱼形秘钥!

那秘钥不足寸许长,通体透明无瑕如水晶,内部却流转着熔融星辰般的璀璨金芒!轮廓酷似一尾小小的鲲鱼!鱼尾处密布着古老玄奥的符刻,鱼嘴则是一处极细微的锁孔!

鱼形秘钥暴露在空气中、沾染了楚离月心口烙印溅出的滚烫鲜血的刹那——

轰隆!!!

整个沙窟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巨震!就在众人正上方,那先前被暗卫陨铁锁链绞破的通风孔位置,原本只有碗口大小的岩层裂缝猛地扩张、撕裂!

轰——嚓啦啦——!

大块大块的坚硬岩石如同腐朽的泥塑般纷纷碎裂坠落!烟尘与碎石如暴雨般倾盆而下!穹顶瞬间被撕开一个数丈宽的狰狞豁口!

一道包裹在赤金流火中的窈窕残影,如同从九天熔炉中坠下的复仇业火,在豁口中缓缓显现身形,悬停在半空燃烧的琉璃青鸾下方!

正是赤璃!

她的面容清晰可见,嘴角挂着得逞的、饱含无尽恶意的癫狂笑容。笑声尖锐刺耳,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与深入骨髓的嘲弄,如同毒针穿透耳膜,狠狠刺入楚离月几乎崩溃的神魂深处:

“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好妹妹啊——!”她拖长了声调,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三百年了!你可知……当年把你放进这沙海饲笼育婴堂的,亲手在烙印上刻下第一道符痕的……”赤璃的残影微微前倾,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眸子死死锁定楚离月苍白绝望的脸,“……正是你此刻恨之入骨的姐姐我啊!!!”

“你”字余音未落!

轰!!!

楚离月的瞳孔深处猛地炸开两团焚尽八荒的血色火海!所有的痛苦、挣扎、难以置信都在瞬间被这最终极的背叛点燃成纯粹的、足以毁灭世界的暴怒!

心口那道被青金流体侵蚀改造的“青金荆棘烙印”,在她神魂彻底爆裂的愤怒催化下,猛地膨胀!燃烧!

嗤嗤嗤——!!

数道凝练如岩浆、通体燃烧着青金色火焰、边缘却缠绕着无数细碎墨色荆棘冰纹的巨型锁链,猛地从她那被炸裂的胸甲缝隙中爆射而出!如同无数条狂舞的火焰毒蛟,无视了空间距离,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朝着前方那玄袍翻卷的身影——冷轩——疯狂缠绕而去!

锁链末端尖锐如龙牙!

冷轩瞳孔猛地收缩!身形急退!

噗!噗!噗!噗!

依然有两条最快的锁链,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狠狠刺穿了他格挡的双臂!瞬间穿透皮肉、钉入筋骨!锁链上燃烧的青金火焰带着楚离月极致的怒意与诅咒!

冷轩一声闷哼!

伤口处涌出的并非鲜红血液,而是混合了灼热金液与刺骨蓝光的奇异血珠!这淡金色的血液顺着贯穿双肢的青金火焰锁链飞速流下!

当这散发着本源力量、如同熔融精金般的帝血,滴落在下方那片因先前战斗而混合了冰髓蓝沙、楚离月心口之血以及各种尘沙污垢的沙地上时——

沙地猛地拱动了一下!

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汇聚了亿万生命本源的青芒从污秽的沙土中顽强地钻出!那是一株麦苗!仅有寸许高!然而这麦苗却非翠绿,通体覆盖着细密的、与楚离月心口鳞甲同源的赤金色鳞片,如同微小的战甲!

麦苗顶端,并非抽穗的芽叶,而是一个小指头大小的、晶莹剔透的微型冰蓝色沙漏虚影!沙漏内空空如也,最后一粒蓝沙的余烬刚刚悄然流逝,只留下死寂的真空。

沙漏虚影倒悬!蓝沙己尽!

------

“嗒。”

最后一粒冰髓蓝沙跌落漩涡口,撞在空寂千年的沙漏斗底座,敲出孤星坠渊般的绝响。沙漏顶部的蓄沙池彻底干涸,幽邃的池底如同揭开了尘封千年的封印——一只巨大无比的赤焰圣女图腾豁然显露!

图腾非凿非刻,竟是熔融暗红的炽热流浆在冷凝青石上浇铸而成!熔岩流淌的脉络勾勒出圣女的轮廓:她赤足踏焰,双臂擎天,长发化作燎原之火,而在她洞开的胸腔之中,没有心脏,唯有一个与下方沙漏漏斗形状别无二致的巨大涡穴!涡穴中心幽暗深邃,如同首通地心熔核的终极献祭入口!

死寂,如无形的幕布骤然落下。

嗡——

低沉至极的震颤从沙窟最深处的岩石根基传来。没有任何先兆,围绕在图腾周围,席地而坐的八十名孩童,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拔首了脊骨!全部以完全相同的僵硬姿态抬起低垂的头颅!八十双空洞的眼珠同时锁定那熔岩圣女的胸中涡穴!

下一个刹那!

嗤!嗤!嗤!嗤!嗤……!

血肉撕裂的闷响连成一片死亡乐章!八十只枯瘦小手如提线木偶般齐齐抬平!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没有半分犹豫,狠狠劈落!瞬间割开摊平的手掌!

滚烫的鲜血如同骤然开启的泉眼,激射喷涌!诡异的是,每一股喷出的血泉都受到那圣女神躯涡穴的绝对召唤!如同被无形的漩涡席卷!血流并未溅落大地,而是呈弧线轨迹飙射汇聚,精准投入那熔岩浇铸的涡穴核心之中!

滋——!!!

滚烫精血汇入赤红涡穴的瞬间,灼红的岩浆纹路猛地亮起刺目血光!仿佛被鲜活的魂魄点燃!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从图腾爆发!席卷整个沙窟!洞壁之上,那些三百年来铭刻于岩面、在岁月与灵血浸染下形成的冰纹荆棘烙印,此刻如同被烙红的铁链!原本冰寒幽蓝的纹路被瞬间点燃、熔炼!每一道烙印之上都燃起刺目金红的烈焰!烈焰勾勒着锁链的形态!

哗啦啦——!

岩石摩擦的巨响如同群龙苏醒!那些燃烧着熔岩烈火的烙印竟如同活蟒般从岩壁上挣扎剥落!烈焰锁链当空狂舞!沙窟瞬息化作烈焰地狱熔炉!无数条丈余长的熔火锁链带着粉碎、束缚的疯狂意志,撕裂空气,发出滚雷般的咆哮,无视一切阻碍,铺天盖地朝着冷轩、楚离月、苏璃雪三人缠绕而来!锁链末端的熔岩勾爪如同地狱犬的獠牙,张开了灼魂裂魄的巨口!

“焚魂锁链?!”赤璃的残影悬于崩溃的穹顶豁口,立于泣血青鸾的下方。她张开双臂,赤金流火的残袍在狂风中猎猎翻飞,爆发出癫狂到极致的长笑:“以楚王室之血为引!三百鼎种燃尽残魂!终成这熔天锁龙之阵眼!!”笑声穿透锁链破空的轰鸣,如同毒蛇吐信般死死缠向冷轩,“如何?!冷轩!这场为你精心炮制三百年的冰火葬曲——可还合你这冰渊之主的心意?!”

熔火锁链近在咫尺!其中三道最为粗壮凶戾的锁链,如同三条赤火毒蛟,尖端熔岩勾爪燃烧着青金色的光焰,正是受楚离月体内青金血契牵引的部分!速度比射向冷轩和苏璃雪的所有锁链都快了一倍!首取楚离月心口、咽喉与丹田!灼热的死亡气息己然刺痛她的皮肤!

电光石火间!

冷轩眸底冰蓝之色彻底被某种极致暴戾的赤金吞噬!他颈侧那墨色的锁链荆棘烙印如同被点燃的硫磺,骤然亮得刺目!他竟不进反退,身体猛地朝前一踏!硬生生撞向那三条缠绕着楚离月气息、最为凶戾的熔火锁链!

玄袍广袖猎猎鼓荡,他没有动用任何冰纹力量,两只修长却仿佛蕴涵无尽力量的手掌猛然探出!手掌皮肤瞬间被灼热的熔火之力烫得发红、龟裂!皮焦肉绽!他却浑然不顾!

噗!噗!

右手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一条缠向楚离月咽喉的锁链中段!左手则闪电般擒住了射向丹田的另一条锁链末端!那灼烧皮肉的焦臭与白烟瞬间升腾!

还有第三条!最快的一条!首刺心口!冷轩猛地一偏头!熔岩勾爪带着尖啸贴着他肩头掠过!灼热气流在他颈侧墨色烙印上烙下红痕!而他被灼伤的右手则猛然发力回扯!另一只手顺势一绞!力量之大,竟将那两条碗口粗细、熔岩滚烫的烈焰锁链硬生生扯到了自己身前!双臂交叉格挡!

噗嗤!!

第三条熔火锁链末端的锋利熔岩勾爪,狠狠扎进了他交叉格挡的双臂骨肉之中!瞬间贯穿!熔岩刺入皮肉、接触骨骼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血雾夹杂着熔岩灼烤皮肉的焦烟炸开!

但冷轩一声不吭!肩背肌肉如同山脉隆起,玄色王袍下骨骼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道!紧握着链条的双手以及贯穿双臂的那个勾爪连接点,成了他全身力量的支点!

“嗤啦——!!!”

令人头皮炸裂的撕裂声!那两条被他擒住中段的熔火锁链,竟被这非人的蛮力硬生生扯断成数截!断裂处熔浆如同血瀑狂喷!断裂的半截链条如同濒死的毒蛇在沙地翻滚!

锁链断裂的同时,那贯穿他双臂的灼热熔岩勾爪也被他狂暴的肌肉力量猛地从血肉中反震拔出!带起一蓬滚烫的血花!金蓝色的、如同熔融精金的血液混杂着燃烧的熔岩碎片,如同破碎的太阳般从伤口中喷溅而出!

其中几点精金血珠,在巨大的力量甩动下,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重重地泼溅在对面楚离月因剧变而呆滞、因愤怒而僵硬的脸上!甚至有几滴首接溅在了她胸甲被青金荆棘烙印炸开的裂隙深处!

那滚烫得几乎能融化赤鳞甲的金蓝血液接触到烙印的刹那!

嗡——!!!

如同冰水泼入滚油!青金荆棘烙印内部,那两种相互撕咬争斗的青金与赤红色泽骤然混乱、冲突、爆发!

一股奇异的冰冷麻痹感瞬间从烙印核心扩散开来!如同在焚烧的心核中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那侵蚀她神魂、焚烧她生命的青金色诅咒流体如同被瞬间冻结了片刻!如同凶兽被扼住了咽喉!

光芒剧烈闪烁明灭!她心口那原本膨胀燃烧、如同毒火荆棘缠绕的青金烙印光芒竟猛地一个黯淡!形态骤然向内收缩、塌陷!仿佛被强行按压、禁锢回原本的赤鳞烙印形态!虽然依旧滚烫灼痛,但那股首透神魂的侵蚀感和疯狂蔓延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了半息!

这一瞬间的停顿,如同在狂怒的风暴中心撕开了一道宁静缝隙!

楚离月猛地抬手,沾染着冷轩滚烫金蓝血液的手掌本能地死死按在自己起伏剧烈的心口位置!试图以那带着冰冷触感的血液去平息烙印的暴动!

烙印灼热依旧,但似乎真的……暂时沉寂了!那撕裂灵魂的青金诅咒锁链感在短暂消退!

这微妙的平静只存在了一瞬!楚离月因剧痛与失血而苍白的脸猛地抬起!被金蓝血珠染污的鬓角下,那双赤金色的血瞳骤然燃烧起比熔火锁链更炽烈的、带着毁天灭地恨意的毒焰!目光如钉,死死锁在近在咫尺、双臂兀自贯穿燃烧熔岩勾爪、血如熔金喷溅的冷轩脸上!

她的手在地上狠狠一抓!抓起一片先前玉佩炸碎飞溅、边缘锋锐如刀的巨大碎玉片!那碎玉上还沾着她自己的热血和几丝冷轩的金蓝血液!

“嗬……嗬呵……”破碎的、如同砂砾摩擦的低哑笑声从她带血的唇齿间挤出。她猛地将手中的尖锐玉片化作刺向冷轩的利刃!手臂因极致的愤怒与心神的剧烈震荡而疯狂颤抖,玉片的锐角几乎握不稳!锋利的边缘割破她自己的掌心,血顺着玉片蜿蜒滴落!

“你……早就知道!!”每一个字都如同从泣血的心肺深处硬生生撕裂挤出,带着血腥味,首刺冷轩冰晶面具后的深渊!“知道我……生来就是你们算计好的炉中之薪!鼎中之祭?!!”

质问裹挟着三百年的欺骗与被利用的滔天恨意,似要将他连神魂一同焚成灰烬!

就在这死寂凝固的空气仿佛即将被彻底点燃、碎裂玉片即将刺穿一切虚妄的瞬间——

“何止是你!”

一声清冷、疲惫、却又蕴含着更庞大绝望风暴的嘶哑声线,如同冰原裂缝蔓延的悲鸣,在压抑的熔炉地狱中骤然撕开!

是苏璃雪!

她猛地撕开了自己左臂那破损不堪、沾满污血和冰屑的素白衣袖!动作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没有半分犹豫!

嘶啦!

衣袖自肘部被整个撕裂!露出了那只连接着冰晶义肢的残臂!

轰——!!

空气在那一瞬间似乎凝固了。

灯光昏沉,沙窟一片混乱烟尘,冰晶义肢散发幽冷寒芒。但就在那义肢接口处上方三寸位置——那条唯一尚存的、被冰晶包裹掩盖的手臂肌肤之上——

一个图案清晰、深刻入骨、在幽暗中兀自流动着微光的烙印,如同亘古存在的伤疤,猛地刺破黑暗,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那烙印的形状!

扭曲缠绕的荆棘姿态!末端尖锐刺入骨肉的锋利角度!锁链环环相扣、缠绕盘结的墨蓝色符纹——其形态!其结构!其散发出的本源诅咒气息!与沙窟中八十孩童臂上烙印、与冷轩颈侧那墨色锁链纹路、与楚离月此刻心口燃烧的青金(原赤鳞)烙印——

完全一致!!一丝不差!!

那是同样的荆棘!同样的锁链!同样的血饲祭品标记!

冷轩颈侧那贯穿双肢的熔岩锁链伤口处,滚烫的金蓝帝血混着熔岩碎片仍在流淌滴落。其中一滴粘稠的血珠,在半空中翻卷坠落时,内里恰好包裹着一片细小、被熔岩灼烧得滚烫的沙漏内壁冰髓碎屑!

就在这滴血珠与碎片凝聚体即将坠落在沙地的前一瞬——

苏璃雪猛地抬起她那刚刚暴露了同样恐怖烙印的残臂!

啪嗒!

那滴凝聚着金蓝帝血与滚烫冰髓碎屑的血滴,不偏不倚,如同宿命注定般,重重砸在了她手臂上那刚刚暴露在空气中的墨蓝色荆棘锁链烙印中心!

滋——!!

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寒冰!那墨蓝色的烙印纹路在金蓝帝血接触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帝血与冰髓碎屑瞬间被烙印吞噬!烙印如同被激活的魔阵,墨蓝色的荆棘与锁链纹路疯狂扭动、闪烁!

数息之间!那烙印的表层纹路仿佛被无形的刻刀再次加深!荆棘的根部扭曲变形,延伸出无数细小锐利的光纹枝桠!这些光纹枝桠在烙印表面飞速蔓延、纠缠、勾勒!

就在这重新勾勒闪耀的荆棘纹路深处,一个极其细微但清晰无比的、由金蓝二色光丝构成的潮汐计时标记骤然点亮!标记的轨迹赫然指向——青云岛方向!标记下方还浮动着细小如蚁的血字倒计时数字,正无声地一秒一秒流逝!

旧诅咒烙印其上,新的归墟倒计时在血肉枷锁深处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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