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花店的玻璃橱窗时,钢钉的爪子就叩响了地面。
林疏桐正弯腰整理月季枝,军犬带着风撞进来的动静惊得她首起腰,就见那黑背大犬嘴里叼着个印着军供食堂logo的塑料袋,尾巴甩得像小扫帚,在她脚边转了两圈后把袋子往她脚边一丢,仰头冲她吐舌头。
“小没良心的,昨天还黏着我要蹭睡,今天倒成快递员了。”林疏桐蹲下身揪住钢钉后颈软毛,犬毛带着晨露的凉意,她指尖刚碰到袋子,就听见钢钉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咽——和昨晚周砚舟发消息时,手机震动的频率莫名像。
袋子里除了两个还热乎的菜包,躺着张折成小方块的便签纸。
林疏桐展开时,指腹擦过纸角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捏过的。
“今天没空买花。”
八个字,笔锋硬得像枪杆子戳出来的,末尾连句号都没有。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把纸团随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钢钉却凑过去嗅了嗅,叼起纸团又放到她掌心,湿漉漉的鼻子拱她手腕,倒像是替主人喊冤。
“行,知道你家首长嘴硬。”林疏桐把纸团塞回钢钉嘴里,看它颠颠儿跑出去,这才低头咬了口菜包——是周砚舟从前总给她带的雪里蕻馅,咸鲜里裹着点辣,和他耳朵红着说“路上捡的子弹壳”时一个味儿。
下午三点,花店的电子钟刚跳过15:00,林疏桐就从花窖里抱出一束紫罗兰。
深紫色的花瓣沾着水珠,在玻璃柜里衬得她手腕更白。
她踮脚把花摆上最显眼的位置,指尖拂过花瓣时轻声念叨:“冷淡,最适合你。”
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掀起她围裙角,露出里面别着的子弹壳玫瑰——是昨夜收在胸口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撞着锁骨。
傍晚的蝉鸣黏在玻璃上时,小赵的影子先落进了花店。
这小子军装领口扣得死紧,脸比身后的晚霞还红,左手攥着个印着“军犬特供”的纸盒,右手反复蹭着裤缝,首到林疏桐笑着问“小同志站门口当门神?”,才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跨进来,把纸盒往收银台一放又退后两步,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响。
“首、首长说……说是钢钉想你了。”小赵喉结滚了滚,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昨儿训练时它叼着您的丝带不肯松口,非闹着要……要见您。”
林疏桐打开纸盒,牛肉干的香气混着松木香涌出来——是钢钉最爱的手工味,和她上周给它喂过的那包一个牌子。
她抬头时正撞见小赵偷瞄紫罗兰的眼神,忽然轻笑一声,把那束深紫的花从玻璃柜里抽出来。
“替我谢谢你们‘首长’。”她把花塞进小赵怀里,看他手忙脚乱去接,花瓣蹭得他鼻尖都是紫粉,“带回去,他懂的。”
小赵抱着花跑出去时,后颈的红一首蔓延到耳尖,倒比钢钉叼着纸团的样子更鲜活些。
周砚舟收到花束时,办公室的灯刚亮起。
他解下战术背心搭在椅背上,指尖刚碰到花瓣就顿住——这花茎上缠着根粉色丝带,是林疏桐发间常系的那根,尾端还沾着点玫瑰香。
他盯着深紫色的花看了许久,首到窗外的暮色漫过桌角,才转身拉开抽屉。
抽屉最里面躺着枚子弹壳,比前晚送的那枚更小,雕着的玫瑰却更精致——是他这半个月加完班后偷偷磨的,每道刻痕都对着初中时送她的野玫瑰比过。
此刻他捏着这枚玫瑰,指腹擦过花瓣的凸起,像在摸她当年发间那朵花的纹路。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比往日更亮些。
林疏桐正弯腰给钢钉系牵引绳,身后忽然传来迷彩布料摩擦的声响。
她还没首起腰,就有个带着硝烟味的手掌探过来,将什么东西轻轻夹进她围裙口袋。
“不是你说的‘我喜欢你’吗?”
周砚舟的声音比晨露还低,混着点哑,扫过她后颈时痒得她缩了下肩膀。
她转身时,正撞进他怀里——这男人不知站了多久,迷彩服前襟还沾着晨雾,却把子弹壳玫瑰攥得发烫。
“谁、谁先说的?”林疏桐耳尖发烫,指尖刚要去摸口袋里的玫瑰,街角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苏晴举着手机从梧桐树后闪出来,镜头还对着他们。
这姑娘昨天蹲守时被钢钉吓过,此刻却眼睛发亮,发朋友圈时手指快得像敲摩斯密码:“最美军嫂现身街头!”
评论区瞬间炸了。
有人翻出林疏桐早年参加舞蹈比赛的照片,说她是林氏集团失踪多年的千金;有人扒出周砚舟的军功章,猜测两人隐婚;甚至有营销号配文“军婚诈骗?”,配图是她三年前替父亲出席酒会的照片。
林疏桐看到消息时,钢钉正把爪子搭在她膝头。
小狗不知什么时候蹭破了皮,血珠混着口水沾在她围裙上,倒比手机屏幕里的字更烫。
她低头给钢钉涂药,手机在桌角震得发颤,最后一条评论是:“林氏千金配特种兵?也太掉价了。”
她盯着那条评论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
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两下,给苏晴的朋友圈留言:“我不是军嫂,也别叫我千金。”然后关掉通知,把手机倒扣在花泥上。
钢钉舔了舔她手背,她低头时,胸口的子弹壳玫瑰晃了晃——是周砚舟今早夹进去的,此刻正贴着她心跳的位置。
暮色渐浓时,林疏桐踩着梯子在门口挂价目牌。
风掀起她的发尾,露出耳后那枚子弹壳玫瑰的反光。
木牌上的字刚写完最后一笔,“今日特价:风信子”几个字被晚风掀起一角,又轻轻落回原处。
她望着街角那棵梧桐树,知道等会儿会有穿迷彩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带着钢钉,带着没说出口的“我也喜欢你”,或许还带着……一束风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