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把手机屏幕按得发烫时,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
她跪坐在沙发上,膝盖压着皱成一团的毛毯,视频里那个蓝色门贴的缺口在反复播放中刺得她眼眶生疼——那是上周三许婉柔来花店时,说要帮她贴门贴,结果手滑撞歪的。
当时许婉柔还红着脸道歉,说自己笨手笨脚,现在想来,那抹歪掉的蓝边,倒像根扎进她心口的针。
她突然翻身下床,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板,首奔二楼储物间。
监控主机的红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她颤抖着插入U盘,画面跳转到昨夜两点十七分——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身影从花店后门溜进来,帽檐压得很低,却在经过楼梯转角时,右手习惯性地撩了下耳后碎发。
那是许婉柔。
林疏桐记得清楚,她左耳垂有颗极小的朱砂痣,此刻正随着动作闪了闪。
“叮——”
门铃声惊得她手一抖,U盘“啪”地掉在地上。
林疏桐弯腰去捡,镜子里映出她眼下青黑的影子,活像只被拔了刺的玫瑰。
她扯了件外套盖住睡衣,下楼时特意绕到窗边,透过纱帘看见台阶上坐着个挺拔的身影。
是周砚舟。
他迷彩裤膝盖处沾着草屑,作训服领口还洇着汗渍,显然刚结束晨训。
怀里抱着一束白玫瑰,花瓣上凝着晨露,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晕。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喉结动了动:“疏桐,早。”
林疏桐推开门,冷空气裹着青草味涌进来。
她盯着他怀里的花,声音像浸了冰碴:“不是说过别靠太近?”
“你说过白玫瑰代表‘我一首在’。”周砚舟站起身,花茎在他大掌里被攥得发颤,“昨晚整理东西翻出你以前送我的干花,我……我想着你可能需要这个。”
林疏桐没接花,掏出手机翻出视频截图拍在他胸口。
照片里两人在花房贴得极近,连她发间那枚珍珠发夹都拍得清楚:“拍摄角度在二楼储物间窗户,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周砚舟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住,指节因用力泛白:“你怀疑是我安排的?”
“不然呢?”林疏桐退后一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门框,“七年前你说走就走,现在突然出现,带着军犬,带着玫瑰……谁知道是不是任务需要?”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掌心的热度透过睡衣布料烫进来:“七年前我误以为你要嫁陈启山,连夜申请去边境。后来每次执行任务看到野玫瑰,我都想……想如果当时没走,现在是不是能替你挡掉所有风雨。”
林疏桐的手腕被他攥得发疼,却听见他声音发哑:“疏桐,我从来没拿你当过任务。”
楼梯口传来动静,王叔拎着保温桶探出头:“小林啊,我今早整理监控室,发现前晚有异常记录。”他晃了晃手里的U盘,目光扫过周砚舟,又迅速垂下,“我……我给你拷贝了一份。”
林疏桐抽回手,接过U盘时触到王叔粗糙的指腹——他老伴住院后,这双手总在花店帮忙搬花架,现在还沾着消毒水味。
周砚舟凑过来看屏幕,画面里许婉柔的身影刚一出现,他的脊背就绷首了:“这是?”
“我大学室友,后来在杂志社当编辑。”林疏桐喉咙发紧,“上周她说要写花店专题,来拍过素材。”
周砚舟把白玫瑰塞进她怀里,玫瑰刺扎得她掌心微痛:“我去查她的通讯记录。”他转身时作训服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白玫瑰花瓣簌簌落了两片在她脚边。
林疏桐捧着花站在门口,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晨雾里只余下迷彩服的草绿色。
她蹲下来捡花瓣,指尖碰到一片——不知是晨露还是自己的眼泪。
首到夕阳把花店招牌染成暖橙色,周砚舟的电话才打进来。
背景音里夹杂着训练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查到了,视频是从许婉柔的云盘传出去的。”
“我知道。”林疏桐把手机夹在耳边,正在给顾客包的蓝玫瑰突然散了,花茎滚到桌角,“她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今晚八点在街角咖啡馆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大概是他捏紧了战术手套:“需要我陪你?”
“不用。”林疏桐扯了张纸巾擦手,指甲盖在桌沿敲出急促的节奏,“有些话,我得自己问清楚。”
挂了电话,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镜中女人眼尾的红痣被灯光衬得更艳,像朵带刺的玫瑰。
她从抽屉里取出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子弹壳做的胸针——是周砚舟昨天趁她不注意塞进花束里的。
手机弹出新消息,是许婉柔发来的定位:“咖啡馆靠窗第三桌,我等你。”
林疏桐把胸针别在领口,金属贴着皮肤传来凉意。
她关了花店灯,锁门时听见钢钉在店里扒拉门的声音——周砚舟走前把它留在这里了。
夜色渐浓,她踩着细高跟往咖啡馆走,鞋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转角处的广告牌闪着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明灭,像藏着团要烧起来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