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山思考之际,影卫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地出现在书案前。
“王爷,秦王封地线……断了。”
影卫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我们的人刚查到一条线索,指向秦王麾下一个负责‘特殊事务’的管事,此人曾在江南织造局改制前频繁往来。但就在昨日,此人……暴毙于家中,表面看是突发心疾,仵作查不出明显外伤或毒迹。手法……极其干净利落。”
“哼!”
魏峥的消息看来不假。
莲花印记,本王想起来了……是先帝晚年,赐予当时还是皇子的秦王李仲卿,用于其王府内卫的暗记!寓意‘半开之莲,藏锋于内’!后来秦王就藩,这印记便极少出现,几乎被人遗忘。没想到……竟用在了这等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大梁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象征秦王封地的位置。
“李仲卿……陛下的亲弟弟。位高权重,封地富甲天下,朝中党羽众多,根深蒂固。他若真是幕后黑手,此事……棘手。”
“首接硬碰,证据不足,反易打草惊蛇,更会动摇国本。但此仇不报,本王枉为人父,枉为北境之主!”
他转身看着影卫,“传令!启动‘三锋’计划!”
“第一锋,‘刺’!”
林山的声音斩钉截铁:“从‘影卫’中挑选三名最擅长潜伏、刺杀、用毒的死士!告诉他们,目标——秦王李仲卿!地点——其封地王府!时机——在其夏日围猎之时!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寻机刺杀!成功与否,皆是死路!若成,本王保他们家人一世富贵安康;若败,本王亲自为他们收尸,追封厚葬!告诉他们,这是为少帅林辞复仇的第一步!”
影卫心中热血沸腾:“是!属下即刻安排!‘影七’、‘影九’、‘鬼藤’三人,他们最擅长此道,且……皆是孤儿,无牵无挂。”
“好!”林山点头,“让他们即刻动身,潜入秦王封地,熟悉地形,等待时机!记住,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本王要的是结果,不是无谓的牺牲!”
“第二锋,‘削’!”
林山的目光转向书案上堆积的卷宗,手指划过几个名字:
“秦王党羽众多,根深蒂固,首接撼动其本体不易,那就先断其爪牙!重点目标——户部尚书陈怀任!此獠与秦王勾连甚深,江南织造局这条线,他脱不了干系!更是朝中阻挠彻查林辞案的急先锋!”
“陈怀任此人,贪婪成性,尤好古玩字画。他在江南有一处隐秘的别院,藏匿了大量贪墨所得和与秦王往来的密信!利用我们在江南‘暗桩’的力量,制造一场‘意外’——可以是走水,也可以是江湖大盗劫掠!务必在混乱中,将那些密信‘盗’出!同时,在京城散播流言,就说陈尚书珍藏的前朝孤本《寒江独钓图》即将在‘珍宝阁’秘密拍卖!本王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这幅心头肉,冒险动用贪墨的银子,甚至亲自现身!只要他动,就一定会留下破绽!到时,将密信和其贪腐证据,匿名递交给御史台那几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再让魏峥在朝堂上煽风点火!本王要看着他被自己的贪婪和愚蠢一步步拖入深渊!先斩断秦王这条钱袋子!”
影卫迅速记下要点:“明白!‘
“第三锋,‘探’!”
林山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空白的奏章。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眼神复杂而凝重:“这第三锋,既是试探,也是阳谋。本王要亲笔写一道奏章,将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包括‘寒髓引’毒源与江南织造废弃桑园的关联,‘醉仙散’流出的源头‘回春堂’及其背后与江南织造不清不楚的银钱往来,以及……在青云关死士残骸中发现的那‘半开莲花’印记,一并禀明陛下!”
他的笔锋悬停在纸上,字字千钧:“本王在奏章中,只陈述事实,不做任何推断,更不提及秦王之名!只言‘此印记来历非凡,恐牵涉宗室’,恳请陛下圣心独断,彻查到底!本王倒要看看,陛下看到这朵‘半开莲花’,会作何反应!是震怒彻查?还是……讳莫如深,按下不提?陛下的态度,将决定本王下一步该如何走!”
影卫屏息凝神,看着王爷落笔,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北境风雪的肃杀和一位父亲泣血的控诉。
月色清冷,洒在寂静的庭院里。苏清秋并未入睡,只披着一件单衣,坐在院落中
脚步声传来,林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口,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
“清秋,还没睡?”林山的声音带着疲惫。
苏清秋连忙起身行礼:“父王。”她看到林山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重,心中一紧,“可是……小弟那边……”
“澈儿暂时无碍,服了药,睡下了。”林山摆摆手,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苏清秋手中“我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陛下的旨意……下来了。召澈儿进京‘养病’。”
“进京?这个时候?
“旨意己在路上,由太医携带,不日即到。”林山看着她,眼神复杂,“陛下也是体恤本王丧子之痛,军务繁忙,无暇管教澈儿,又忧心澈儿顽疾难愈,接入上京,一则严加管教,二则集太医院之力,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苏清秋何等聪慧,瞬间明白了这“体恤”背后的深意。她的心沉了下去:“是……是质……还是……”
“两者皆有吧。”林山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那……那父王……”苏清秋的声音带着颤音。
“本王自有计较。”
林山打断她,“澈儿必须去!京城其实比北阳安全”
他看向苏清秋,语气带着请求:“清秋,澈儿身边需要信得过的人照顾。他如今身体如此,又……纨绔不堪,本王在军中,鞭长莫及。你是他大嫂,更是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身份足以随行照料。本王……恳请你,随澈儿一同进京!在京城,替本王……看好他!也……保护好你自己!”(苏清秋是在守孝期间,但是本朝守孝除了儿子,其他人只需穿三月素衣)
苏清秋愣住了。进京?那个埋葬了丈夫、充满了未知凶险的权力漩涡中心?
她低头看着地上,吐出一口气缓缓抬头
“父王放心!”
苏清秋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清秋是林家的媳妇,辞哥走了,照顾小弟,是清秋的本分!京城有清秋在,必竭尽全力护澈儿周全!也定要……替辞哥,好好管教!”
林山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内心坚韧如钢的儿媳,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深沉的痛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孩子!林家……有你和澈儿,就还没倒!”
“林家不会倒”苏清秋说的斩钉截铁
听着苏清秋的话语,林山站了起来,“早点休息吧”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离去的林山,苏清秋也起身朝屋内走了进去
一夜无话
厚重的城墙在晨曦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饱经风霜的城砖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战火的洗礼。
城楼上,黑底金字的“北阳”大旗在微凉的晨风中猎猎作响,守城士兵的甲胄泛着冷硬的光泽,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远方苍茫的原野。
城门缓缓开启,新的一天开始了。
城内,纵横交错的街道逐渐苏醒。主街“定安街”两侧,商铺林立,早点铺子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包子、馄饨的香气混杂着炸油条的滋啦声,吸引着早起的人们。
但食客们的交谈声比往日低了许多,笑容也少了几分真切,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重和对未来的忧虑。
“听说了吗?昨天南市口,王家小子又被那帮放印子钱的堵了,唉,……”
“能咋办?少帅走了,没人管了,这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的,没底啊……”
“嘘!小声点!听说王爷昨天从军营回来了,脸色难看得很……”
“还不是因为关外那些北项狗……”
沿着主街深入,青石板铺就的小巷蜿蜒曲折。
这里是普通百姓的聚居区。低矮的土坯房或青砖小院紧密相连,院墙上爬着些耐寒的藤蔓。
早起的主妇在井边打水,互相点头招呼,眼神里带着同病相怜的愁绪。
几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孩子在巷口追逐嬉戏,暂时忘却了大人世界的忧愁。
空气中弥漫着炊烟、潮湿的泥土和淡淡的牲口气味。
靠近王府的区域,建筑明显高大规整起来。深宅大院的门楼气派非凡,朱漆大门紧闭,石狮威严。
偶尔有衣着体面的管事或仆役匆匆进出,神色肃穆,这里的气氛更为压抑,仿佛笼罩在无形的阴云之下。
镇北王府那巍峨的府邸如同城中之城,高耸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门口持戟的卫士目光如电,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府邸内,隐约可见飞檐斗拱,亭台楼阁,但此刻,那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建筑群,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悲凉。
市井百态,在这座被悲伤笼罩的雄城中交织。
有为了生计奔波的麻木,有失去守护神后的彷徨,有对北项羞辱的愤怒,也有在苦难中挣扎求生的坚韧。
而这一切,都如同无声的背景,映衬着王府深处那场关乎复仇与存亡的无声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