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幽暗潮湿,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游苏指尖燃起一缕火焰,照亮了方寸之地。火光映照下,三长老谢织杼苍白的脸庞如同玉雕,细密的汗珠沿着她的额角滑落。
游苏轻轻拭去她额上的汗水,手指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三长老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立刻收回手,生怕惊扰了她的调息。
洞府外,梓依依正看守着被禁锢的叶青辰,而这里,只剩下水滴声和他们彼此的呼吸。
“唔……”
一声轻吟打破了寂静。
三长老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粗糙的石壁,最终落在游苏脸上。
“游……苏?”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游苏立刻俯身,将早已准备好的灵泉水递到她唇边:“三长老,您醒了。先喝点水,别急着说话。”
三长老顺从地啜饮了几口,喉间的干涩稍稍缓解。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游苏的脸,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
当她的目光落在游苏脸颊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你受伤了。”
她说着,手指已经下意识抬起,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是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
游苏捕捉到了她瞬间的犹豫,主动将脸凑近了些:“小伤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三长老的手指终于轻轻触碰上他的伤口,一缕翠绿色的灵力从她指尖流出,渗入伤口。
即便已经因为辅助游苏以化羽之躯硬撼三位洞虚而玄炁枯竭,她却还是要挤出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为游苏疗伤。
可游苏哪里会容忍她这般付出,连忙握住她颇具肉感的小手制止她。
“三长老该挂念自己才是,我很难杀的。”
“别说傻话。”三长老习惯性地使用嗔骂的语调,却因为突然提高的音调而轻咳起来。
游苏连忙扶住她的肩膀,等她平复。
洞府内再次陷入沉默。
三长老至今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的触碰毫无反感,甚至还会因为他守分寸而太快撤走的手而感到隐隐的失落。
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似乎在心中比对一个答案。
游苏则盯着石壁上的水珠,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在三长老面前自居。
他扪心自问喜欢三长老吗,答案当然是喜欢的。起初或许他只是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后来发现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后便对她逐渐改观,再到后来居然发现她才是背地里对自己最好的女人,那对长辈的敬重之情逐渐又变成憧憬,再到那连理枝串联起的情意,这憧憬之情想不加深都难。
拥有真主之力的游苏足以感受到连理枝带来的联系远远更加深刻,就好似两个人、两颗心都紧紧纠缠在了一起。但也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小心翼翼,他也怕自己态度转变太快让三长老无所适从,甚至会害怕他早有图谋。
曾经的长老与弟子,如今却因连理枝的联系和生死与共的经历,关系变得微妙而复杂。
“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游苏轻笑出声:“三长老先说吧。”
三长老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泛起了一丝红晕。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直视游苏的眼睛:“别再叫我三长老了。现在……现在我哪里还是你的长老。你这邪魔早被玄霄宗踢了出去,可不能再叫我长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叫我织杼吧,这是我的本名。”
“织杼……”游苏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尝它的滋味。这个名字从他唇间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密感。
三长老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呼唤,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可是曾经那个自己瞧不上眼的小瞎子呀,自己如今竟主动让他以本名呼唤自己,这这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吧!
她急忙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在哪里?叶青辰那个孽徒呢?”
游苏正色道:“罗睺的人快要赶到了,所以我不得不先带着您撤走。这里是普渡河下游一处废弃的修士洞府,距离战斗地点约二百里。我布置了隐匿法宝,短时间内应该安全。”他指了指洞府深处,“叶青辰被关在里面的石室,我的侍女在看着他。我暂时控制了他的伤势,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死掉。”
谢织杼听到叶青辰的名字,满心的欢喜都被冲散了一半,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她挣扎着要起身:“带我去见他。”
“您的身体——”
“我没事。”谢织杼固执地说,尽管她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有些事,必须由我亲手了结。”
游苏看出她眼中的决绝,不再劝阻。他小心地扶着她站起来,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却也知道此刻任何怜悯都是对她尊严的侮辱。
他本想要继续扶三长老过去,却不敢主动提出,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三长老应该还是抵触男人的。他虽得了三长老青睐,却也不敢恃宠而骄。
“你、你扶我过去吧……”谢织杼微微侧首,藏起那一抹绯红。
游苏心领神会,连忙以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背。
谢织杼体态丰腴,后背并不是少女似的玲珑,掌下的肌理而富有弹性,如同最上等的暖玉,却又带着成子独有的、令人心安的沉实分量。
而谢织杼被游苏托住,身体明显僵了一瞬。数百年来,她从未让任何男子触碰过自己的身躯。那本该激起本能厌恶与抗拒的陌生触感,此刻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只漾开一圈圈奇异的涟漪。
游苏的手臂坚实有力,如同磐石,稳稳地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传递来的不是轻浮的试探,而是令人心安的守护力量。
这股力量驱散了劫后余生的冰冷,让女仙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依赖感,将整个丰腴柔软的身体重量,都向他倚靠过去。
的胸脯隔着衣衫轻轻压在他的手臂外侧,那惊人的弹性和温软触感让游苏呼吸微微一窒。一股混合着淡淡草药清香与成子体香的温热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我……我是不是很重?”谢织杼的声音低若蚊呐,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羞怯。
这问话带着女子特有的娇憨与试探,全然不似平日里刻薄的三长老。
游苏心头一热,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将她牢牢护在身侧。
他低头看着她难得一见的羞赧模样,那丰润脸庞上的红晕如同朝霞映雪,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悸动。
“重?哪里重?若这都觉得重,那我辛苦锻炼的体魄有何意义?若使飞燕入怀,恐如抱竹枝,哪及三长老这般软玉温香?莫说这点分量,便是背负千山万岳,只要是为了您,我也当得起,扛得住!”
三长老当然是知道自己要比寻常女子更许多的,游苏却没有假意否认,而是说觉得重的人是无福消受之人。虽说他滔滔不绝的解释多少有些急于自证的意思,但喜欢之情却溢于言表。
那点因身体接触而产生的羞怯瞬间被巨大的安全感与难以言喻的甜蜜取代,一股从未有过的、属于女子的娇柔情愫在谢织杼心湖深处怒放。
“说了别叫三长老,都叫老了……”
她娇嗔一句,半边脸颊就几乎贴在了游苏的肩膀上,任由他搀扶着,一步步走向洞府深处囚禁叶青辰的石室。步履虽虚浮,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定。
石室角落,叶青辰被梓依依以数道墨色符箓禁锢在地,腹部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但依旧狰狞。
他看到两人以如此亲昵的姿态走进来,尤其看到自家师尊那丰腴的身躯几乎完全依偎在游苏怀里,脸颊甚至贴着对方肩膀时,本就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瞬间扭曲得如同恶鬼!
梓依依面无表情,指尖轻弹,解开了叶青辰的禁言之术。
“谢织杼!你不是讨厌男人吗!你竟敢如此不知廉耻!”
他的咒骂声立即传来,声音因极致的嫉妒和仇恨而劈裂沙哑,眼中布满血丝,如同要将两人生吞活剥。
“放开我师尊!游苏!你这邪魔!师尊!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我是青辰!你最该依靠的是我!这个邪魔只是在利用你!他迟早会吸的精血!把你变成行尸走肉!!”
谢织杼的眼神却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将身体更贴近了游苏一些,仿佛在汲取对抗这份污秽的力量。
“游苏。”她轻声唤着,“帮我扇他,我不是怕脏了自己的手,我是怕他会爽。”
“乐意至极。”
游苏没有丝毫犹豫,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他松开搀扶谢织杼的手,让她靠在石壁上站稳。
一步踏前,动作快如闪电,蕴含着浑身力量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扇在叶青辰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上!
“啪——!!!”
一声极其沉闷又响亮的脆响!
叶青辰的头颅被巨大的力量打得猛地甩向一边,几颗带血的牙齿混合着口水飞溅而出!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紫黑一片,颧骨位置甚至发出了细微的骨裂声!他的脸瞬间变形,如同一个被砸烂的西红柿,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就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漏气声和支离破碎的呜咽。
“呜……嗬……邪……魔……贱……人……”叶青辰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怨毒地盯着谢织杼和游苏。
谢织杼冷眼看着叶青辰的惨状,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没有理会叶青辰的咒骂,转而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了几样药材——一截赤红如血的藤根、几颗散发着奇异腥气的黑色种子、还有一小块莹白如玉却透着寒气的骨粉。
她纤纤玉指凌空虚点,翠绿色的本源丹火凭空燃起,包裹住那几样药材。药材在火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解、提纯、融合,最终化为一小撮散发着诡异甜香与刺骨寒意的暗红色粉末,悬浮在她掌心。
叶青辰虽然脸颊剧痛,神志也有些模糊,但看到那几样熟悉的药材和谢织杼炼丹的手法,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绝阳藤,腐根葵,寒玉髓……
他认出来这是什么药方了!
“不……不要!师尊!师尊饶命!弟子知错了!弟子真的知错了!求您!求您看在我叶家……看在我父亲……”
叶青辰不顾脸上的剧痛,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涕泪横流地哀嚎求饶。
游苏虽不知具体,但从叶青辰那见了鬼般的反应和谢织杼眼中冰冷的恨意,也知这绝非凡物。
他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强行用剑撬开叶青辰的嘴。
谢织杼指尖一弹,那撮暗红色的粉末精准地射入叶青辰口中。
“呃……咕……”叶青辰剧烈地干呕挣扎,但粉末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冰火交织的诡异感觉迅速融入他的血脉。
很快,石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叶青辰停止了挣扎,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却并未出现什么剧烈的痛苦表情,只是眼神变得更加灰败绝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彻底死去了。
游苏看着叶青辰那副失魂落魄、了无生气的样子,心中好奇更甚,忍不住低声问道:
“织杼,这药……是干嘛的?”
他虽猜到几分,但不敢确认。
谢织杼冷冷地瞥了一眼如烂泥的叶青辰,仿佛医者陈述事实般平静:
“不是什么可怕的药,我从来不炼毒药,只是以前十一长老托我调配的方子,用来阉割那些野性难驯、胡乱的高阶灵兽罢了。药性猛烈,可焚阳根,腐精源,寒髓锁窍,永绝后患。药力入体,无声无息,从根源上……断了那孽畜的念想和可能。”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叶青辰的,“用在灵兽身上,是为驯服。用在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身上……倒也恰如其分。省得他再顶着那副皮囊,污了‘男人’二字。”
“嘶……”
饶是游苏心志坚毅,经历过诸多风浪,听到这轻描淡写却又狠辣至极的解释,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忖自己可千万不能惹三长老生气啊……
这的确不是毒药,但对男人来说,尤其是一个刚才还在的男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全世界最毒的毒药!
只是他看着地上眼神彻底灰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叶青辰,心中没有丝毫身为男人的同情,只有一种对谢织杼手段之果决狠厉的凛然,以及对她所承受痛苦的深切理解。
这药,不仅摧毁了叶青辰作为男人的根本,更是从精神上彻底阉割了他所有的野心、欲望和作为人的尊严。
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莫过于此。
谢织杼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游苏立刻上前再次稳稳扶住她。这一次,谢织杼几乎是整个人都软倒在他怀里,将头深深埋在他颈侧。
“带我离开这里……游苏。”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依赖,“这个人……让我恶心。”
“好。”
游苏收紧手臂,与梓依依对视一眼。梓依依自然是识趣地冲他点头示意,只是眼神中还是有三分让游苏尴尬的玩味。
游苏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的沉甸甸分量和那全然的信赖,心中一片坚定与温柔。
仿佛炫耀一般,他刻意在叶青辰面前展现出他没有的男子气概,不是让谢织杼倚靠在他身上,而是直接横抱起虚弱的谢织杼。
那丰腴身躯入怀的沉实与温软触感再次让他心神一荡——便大步走向洞府外更隐秘的休憩之处。
昏暗中,叶青辰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只剩下无边死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他恨,可他连恨的资本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