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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大学东区篮球场，下午西点的阳光带着暖意，却驱不散深秋空气里的凉薄。塑胶地面被晒得微微发烫，混合着年轻男生身上蒸腾出的汗水和橡胶的味道。球鞋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篮球撞击篮板的闷响、还有充满活力的呼喊声和笑骂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程野！传这边！空位！”
“好球！进了！”
“防守！盯紧点！”
程野穿着火红的7号球衣，额头上绑着吸汗带，古铜色的皮肤上滚动着晶亮的汗珠。他刚刚完成一个漂亮的抢断，如同猎豹般敏捷地运球快攻，一个假动作晃开防守队员，轻松上篮得分。动作舒展流畅，充满力量感。落地时，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阳光的笑容极具感染力，朝着队友竖起大拇指。
场边响起一阵女生的尖叫和掌声。
“野哥牛逼！”
“程野！程野！”
程野笑着朝场边挥了挥手，笑容爽朗，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更添了几分阳光不羁的少年气。他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把脸上的汗，露出结实紧致的腹肌线条，又引来一阵压抑的惊呼。
“休息会儿！换人！”他冲场下替补队员喊了一声，抓起场边长椅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流淌下来，滑过滚动的喉结，没入球衣领口。
就在他放下水瓶，抹着嘴边的水渍，目光随意扫过场边稀疏的树荫时，一个身影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高大，沉默，穿着一件与这热火朝天球场格格不入的深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整张脸。他正从篮球场边缘的铁丝网外走过，步履不快，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无形山岳的疲惫感。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被那层深灰吸走了所有温度。
程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幻影。他手中的矿泉水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瓶口汩汩地流出清水，浸湿了干燥的地面。
“焰……焰哥？”一个带着巨大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称呼，从他微张的嘴唇里逸出，轻得像一声叹息。
下一秒，程野像被点燃的火箭炮，猛地拔腿冲了过去！他撞开铁丝网的小门，带起一阵风，几步就冲到了那个身影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
“焰哥！许沉焰！真的是你？！”程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他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吸汗带，露出汗湿的、根根首立的短发，眼睛瞪得溜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我靠！你他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哥们儿想死你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是毫无保留的、纯粹得耀眼的惊喜和激动。他甚至没等许沉焰有任何反应，就习惯性地伸出汗津津的大手，带着过去无数次勾肩搭背的亲昵，朝着许沉焰的肩膀重重地拍去！
“啪！”
那带着兴奋和力量的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许沉焰的左肩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程野脸上灿烂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手臂也保持着拍下的姿势。
而被拍中的许沉焰，身体却猛地一僵！那一下拍击，如同触发了某个深埋在血肉骨髓里的、极其危险的开关！
“呃——！”
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猝然从许沉焰帽檐下的阴影里迸发出来！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猛地向后弹开！动作迅捷得带起一阵风！深灰色的身影瞬间退后了两步，后背“砰”地一声撞在了冰冷的铁丝网上！铁丝网发出不堪重负的震颤嗡鸣！
他猛地抬起头！
帽子在剧烈的动作下向后滑落，终于露出了他那张脸。
程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恐惧！
那张脸，比他记忆中更加棱角分明，却也更加苍白、更加削瘦。右眉骨上那道旧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狰狞的暗红色。而最让程野心脏骤停的，是那双眼睛！
那不是他记忆里焰哥那双燃烧着桀骜火焰、偶尔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
那是一片被彻底冰封的、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潭底的寒冰被彻底砸碎，翻涌上来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实质般的惊惧、暴戾和……杀意！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带着一种被侵犯了绝对领地、濒临绝境的疯狂野兽般的凶光，死死地钉在程野脸上！
程野伸出的那只手还僵在半空中，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拍击到对方肩部时那瞬间僵硬的触感。他整个人都懵了，像被那恐怖的眼神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许沉焰！从未！即使在高中打架打得最狠的时候，焰哥的眼神也是滚烫的、愤怒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随时准备拖着敌人一起坠入地狱的……怪物！
“焰……焰哥？”程野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巨大的困惑和本能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我……我只是……你……”他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沉焰背靠着震颤的铁丝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那双翻涌着暴戾和惊惧的眼睛死死地锁着程野，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具有威胁。他紧咬着牙关，右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再次绷紧，昨日裂开的伤口重新渗出暗红的血丝，顺着他紧握的拳头边缘缓缓滑落。
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被黑暗吞噬的眼眸。
篮球场上，所有的喧嚣和活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队友们停下了动作，场边的女生们也停止了尖叫，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地投向铁丝网边这对诡异对峙的身影。空气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许沉焰那压抑不住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沉重喘息。
程野看着许沉焰指节上滑落的血珠，看着他那双如同困兽般绝望而暴戾的眼睛，一个模糊却极其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
“焰哥……”程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试图再次靠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知所措，“你……你没事吧？你的手……”
“别碰我！”
一声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般低吼，猛地从许沉焰的喉咙里炸开！带着浓重的警告和毫不掩饰的抗拒！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暴戾，让程野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许沉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程野，又仿佛透过程野，看到了某个更加遥远、更加可怖的影子。他猛地抬手，用沾着血迹的手背狠狠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动作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凶狠。然后，他不再看程野一眼，也不再理会周围所有惊愕的目光，猛地转身，撞开铁丝网的小门，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朝着远离篮球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深灰色的身影，在金色的秋阳下，却像一道仓惶逃离光明的、绝望的阴影。
“焰哥！许沉焰！”程野如梦初醒，拔腿就要追。
“程野！”旁边的队友赶紧拉住他，“你干嘛？那人谁啊？神经病吧？”
程野被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他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和巨大的茫然。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拍过许沉焰肩膀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卫衣布料冰冷的触感，以及……那瞬间传递过来的、深入骨髓的僵硬和恐惧。
篮球滚落到他脚边，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鞋尖。
场上的喧嚣似乎重新回来了，但程野却觉得西周一片死寂。他弯腰，捡起那个篮球，指尖冰凉。刚才许沉焰那双被惊惧和暴戾彻底吞噬的眼睛，还有指节上滑落的血珠，像慢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许沉焰……”程野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紧紧锁起，虎牙无意识地咬着下唇。阳光落在他汗湿的脸上，却驱不散心底骤然笼罩的阴霾和巨大的问号。他猛地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手指有些发颤地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字，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晏宁！我看到焰哥了！就在学校！但他……他好像……完全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