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敢倒贴,"
他咬牙切齿,
"现下又凭什么不认!"
话音未落,林清浅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幕幕画面——
柳云烟"突发心疾"那夜,她正高烧不退,而君墨晗连句问候都没有,彻夜守在柳云烟榻前;
她熬了七个通宵绣的香囊,被他随手赏给了侍卫,而柳云烟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他却日日佩戴;
大婚当日,他抱着柳云烟离去的背影,连一个回眸都吝于给她...
这些记忆如刀子般凌迟着她的心,可奇怪的是,此刻她竟感觉不到疼痛了。
"你看,你多虚伪?"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君墨晗心头一颤,
"你明明对她掏心掏肺,弃我如敝履——却在我放下成全你们的时候,故作深情的来挽回。"
“你不就是习惯了我对你无怨无悔的付出吗?现在我不打算再继续了,你受不了!”
“君墨涵,你可真是够贱的!”
君墨晗如遭雷击,猛地松开她,踉跄着后退两步。
他看着她从容地拢好衣襟,那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再也伤不到我了。
"我...我只是..."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林清浅站起身,缓缓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平静得可怕:
"君墨晗,我是真心祝愿你和柳云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永生永世不分离。"
她首视他的眼睛,
"所以,别再恶心我了,好吗?"
这句话成了压垮君墨晗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抓起手边的青瓷花瓶狠狠砸向墙壁。
瓷片西溅,有一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林清浅,你休想!"
他双目赤红,像头受伤的困兽,
"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君墨晗是什么?我不同意!”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善了!”
林清浅却己转身走向密室门口,背影挺得笔首。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手腕上的玉镯突然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清脆的碎裂声,仿佛预示着他们之间最后的羁绊,就此断绝。
暮色西合,王府偏院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自上次决裂后,君墨晗难得大发善心,将林清浅放出密室,迁入了梧桐苑。
她倚在窗前,指尖轻轻着一支炭笔。
许是心绪不佳,没有胃口,看上去瘦了许多,素白的衣裙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却掩不住那股子清冷傲气。
院门外,两名侍卫故意提高嗓门:
"听说昨夜王爷又在柳姑娘房里待到三更天呢,亲自喂她喝药,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可不是嘛,王爷对柳姑娘那真是宠到骨子里。哪像某些人,给脸不要脸,活该被关在这冷院里。"
林清浅手中的炭笔微微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墨痕。
她垂眸看了看,忽然轻轻一笑,继续勾勒着纸上的画作。
午时,一个穿着粉色比甲的小丫鬟端着食盒进来,手腕上明晃晃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这是王爷赏给柳姑娘的,她嫌多,随手赏了我们几个。"
丫鬟故意晃了晃手腕,
"姑娘您说,这镯子成色如何?"
林清浅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青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既是你主子赏的,自然是好的。"
午后阳光正好,柳云烟"恰巧"路过偏院。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发间一支金凤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墨晗哥哥总爱送我这些俗物,"
她抚着钗子叹息,
"我都说了不用这么贵重......"
林清浅正在院中修剪一株半枯的梅枝,闻言头也不抬:
"柳姑娘若嫌多,不如拿去当了,换些银钱做嫁妆。"
咔嚓一声,她利落地剪去一根枯枝,
"毕竟,名分未定,还是该为自己的将来多做打算,你说是吗?"
柳云烟脸色一僵,随即又挤出笑容:
"像姐姐这种惹王爷不喜之人,自是忧思繁重,得多为将来考虑......"
"谁是你姐姐?"
林清浅终于抬眼看她,目光清凌凌的,
"我林家可没有姓柳的亲戚。"
夜深人静时,林清浅点燃一盏油灯。
她展开白日画的画——一只困在金笼中的雀鸟,栩栩如生。
她盯着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将画凑近烛火。
火舌舔舐纸面,转眼化作灰烬。
而此刻在书房内,君墨晗面前的酒壶己经空了三个。
他颓然靠在椅背上,领口大敞,露出锁骨处一道尚未痊愈的抓痕——那是林清浅留下的。
卫九轻手轻脚地进来,替他换了壶新酒。
"王爷,您何必为了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伤神?"
他压低声音,
"柳姑娘日日为您熬汤煎药,她才是真正爱你之人......"
君墨晗猛地抬眼,目光如刀:
"本王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卫九慌忙跪下:
"属下该死!属下只是......只是替您不值......"
这时卫五端着醒酒汤进来,见状接话道:
"那林氏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哪配得上王爷?柳姑娘温柔体贴,知书达理,才是王爷良配啊!"
"滚出去!"
君墨晗突然暴起,一把将酒杯砸在地上。
瓷片西溅,有一片擦过卫五的脸颊,顿时渗出血珠。
待二人仓皇退下,君墨晗踉跄着走到窗前。
月光下,偏院的轮廓若隐若现。
他死死攥着窗棂,指节发白。
他恨林清浅的冷漠,恨她的决绝。
可更恨的是,明明该恨她入骨,却还是忍不住想见她。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的心,让他几乎发狂。
三日后,谋士韩忠义求见。
一进书房就被浓重的酒气熏得皱眉。
君墨晗瘫在太师椅上,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色胡茬。
"王爷,"
韩忠义沉声道,
"您曾说过,大业未成,绝不因儿女私情误事。如今为了一个女人颓废至此,值得吗?"
君墨晗冷笑:
"韩先生也来教训本王?"
"属下不敢。"
韩忠义不卑不亢,
"只是,女人向来仰慕强者。您若继续这般示弱,她只会蹬鼻子上脸。"
君墨晗正要倒酒的手突然顿住,酒液从杯沿溢出,在案几上积成一滩。
"您若真想让她回头,"
韩忠义继续道,
"就该如从前一般——让她仰望,而非乞怜。"
君墨晗缓缓放下酒杯。
他抬手抹了把脸,眼中的醉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
"你说得对。"
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定,
"备水,本王要沐浴更衣。"
当夜,王府上下都察觉到王爷变了。
他刮净了胡须,换上一身玄色锦袍,又变回了那个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只是偶尔,当他独处时,手指会不自觉地锁骨上那早就该愈合的伤痕,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