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毫不掩饰:“在下的来意很简单,希望张兄能够在野王和邘城之间留个口子,放了王将军他们过去。”
“你这是在让我通敌?”
“不,从在下表明身份那一刻起,我们就己经是友非敌了。”
“此话怎讲?”
“只要张兄能应了在下这件事,则大秦保证不会阻拦韩国复国,并从贵国未占领的韩国西部撤军,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可以归还贵国先王韩安。”
说完这句话,甘罗明显看到张良的脸色变了变,虽然他很快掩饰过去,但是还是被敏锐的甘罗捕捉到了。
甘罗心中暗喜:果然,韩国旧贵族对赵国安排的这个韩王并不心服,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张良心中暗惊,这个甘罗果然不简单,看来他己经猜到了我们这些韩国旧人对韩巳的心思。
但他不愿意这么容易便顺着甘罗的意思走,于是说道:“韩安昏聩,我们在大王韩巳的带领下己然复国,还要一个亡国之君做什么?”
甘罗笑得愈加深沉:“韩巳是带领你们成功复国了,但是他不是你们自己的王,是赵国给你们安排的王。就算韩国复国了,以后干什么都还得看赵国的脸色,那滋味哪有自己做主来的舒服?”
张良道:“就算你说得没错,但是这和你们秦国又有什么关系?我想嬴政不会闲得没事,会来关心我们这些人看不看赵国脸色。”
甘罗道:“这放在以前是没关系,但是现在有了,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赵国。”
张良大笑:“阁下说得真是笑话奇谈,你们秦国跟我有灭国之仇,而赵国却助我复国,现在阁下竟然反过来说赵国是敌而你秦国是友,你当我张良是三岁痴儿不成?”
甘罗平静地看着大笑的张良,等他笑完了,说道:“张兄,其实你我都是明白人,你实在不用在我面前装糊涂。这几天我己经仔细打听过了,韩巳即位为韩王之后对国内百姓大加抚恤收揽人心,而对扶他上位的贵族们却不加恩宠,玩得几乎都是赵迁在赵国的那一套。
张兄,你们原本只是想复国后过上之前的好日子,但是人家赵国可是派人来争取人心准备吞并你韩国啊。”
甘罗是很聪明,但是张良也不比他笨,他说得这些事情张良心里也很清楚。他和韩巳接触不多,但是能够感受到韩巳的精明干练和勤勉远远不是先王韩安能比的,韩国在他的带领下肯定能比以前强盛的多。
些天李牧在韩军中的作为他也看在眼里,韩军受了韩巳封赏,又经过李牧简单整顿,精神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战斗力和纪律性都是他见所未见的。
张良看着韩国的这些变化心里高兴的同时,也常常想到这种现象背后的巨大隐患:韩巳是赵国送来的,与其说是自己这些韩国贵族把他扶上位的,不如说是赵国强行把他安插过来的。
再有就是让韩军战斗力大增的将领李牧也是赵国派来的,等到以后举事安定下来,这个国家到底是姓赵还是姓韩那就很难说了。
他本来是想和韩本他们迎回韩安后就逼韩巳退位,但是李牧对他的拉拢又让他举棋不定,他很多时候都在不停地问自己,到底是想要一个强大的国家还是想要以前的生活。
想到这里,张良有些烦躁地拿起桌上早己放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甘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说道:“张兄,你是明眼人,赵迁的志向绝不在一个赵国,等到赵国缓过来这口气,对外扩张是必然的事。甚至他现在还没缓过气,手就己经伸到韩国来了,难道张兄你就忍心把好不容易恢复的韩国拱手让人吗?”
“当然不能。”当的一声,张良重重将手里茶杯放下,茶水溅了他满手,然后他神经质地笑了笑,说道:“甘罗,你很会说话。不得不承认,你说服了我。你说吧,你需要我怎么做?”
甘罗心中大喜,但是怕张良反悔,面上不动声色道:“非常简单,只需在王将军他们到来时,张兄打开野王和邘城之间的通路即可。”
“然后呢?”
“然后?”
“你们秦国给我什么?”
“在下刚才己经说过了,从韩国西边退兵,并送回韩安。大秦撤军后贵国就能以不再需要赵国帮忙为由让李牧回国,然后请出韩安,届时韩巳独木难支,让他退位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张良拊掌大笑:“哈哈哈,好算计,等到赵国撇下此事不管,你们秦国再反过身来打掉韩国。”
甘罗正色道:“张兄说笑了,近数月来大秦的对外作战张兄你也看到了,只要有赵国在插手,大秦就免不了要吃亏。甘罗别的不能保证,但是可以保证劝说大王在灭赵之前不会对韩国用兵,不知这样是否能够让张兄满意?”
张良想了想,说道:“放王翦他们过去的事我可以先答应,但是迎回先王和让李牧回国的事,必须等秦王亲自给了不侵犯韩国的保证后才能做。”
甘罗道:“这个自然,等王将军他们撤退后,在下立马回国劝说大王。”
两人商议既定,甘罗马上提出告辞,他得连夜赶去修武将此事告知王翦。
亲自把甘罗送出城,将要告别时,张良道:“其实现在想想,韩国是弱国,你们秦国和赵国都是强国,但整体来讲秦国还是比赵国强得多,我完全可以让王翦他们留在这里,这样一来,秦赵两国的实力就进一步平衡,这样岂不是对韩国更有利?”
甘罗笑笑:“那样的话大秦的确会受到重大损失,接下来的几年必须进入休养不能再动兵事。但是,甘某可以断定,没有了大秦的牵制,就在这短短几年里,韩国就会完全并入赵国。”
张良裹紧了身上的皮裘,露出苦笑,甘罗的话也正是他所担心的。身在弱国,他真的没有选择,只能在两强的中间小心翼翼地谋求生路。他不想再说话,挥挥手和甘罗告别,然后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