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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成树在郑平的指引下快速来到问题母猪区，这里集中了伤病和未进入情期的母猪，此时钱涛己经在限位栏前等待他们。
“树哥！”钱涛提着药箱招呼道，“你快看看这头母猪的情况！”
杨成树点点头，低头看向伏地不起的母猪，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头母猪过于瘦削，原本该有的膘情消失无踪，嶙峋的肋骨和塌陷的腰腹透过凌乱肮脏的被毛清晰可见。
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皮肤上大片大片不规则的红斑，颜色鲜红或暗红，从颈部蔓延到躯干，在它极度消瘦的躯体上显得格外狰狞。
“说一下这头母猪的情况。”
“它本来就是因为身体情况不佳，提前断奶的母猪！”钱涛脸上写满了焦灼和一丝后怕，“我前几天连续用了土霉素，但就觉得不对劲，蔫得厉害，喂什么都不吃，就趴着不动弹。我以为是普通的消化问题，按老规矩打了几针复合维生素B，想着刺激一下食欲和情期，可一点效果都没有！”
“你的处理在常规下没有问题。”杨成树肯定道，“继续。”
“我今天一早巡检，发现它身上成这样了……这皮肤状态，根本不像猪丹毒那种规则的红斑块啊！”
杨成树手撑着限位栏，隔着栏杆仔细观察。
母猪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对周围的动静几乎没有反应，眼神涣散。
他伸出手指，隔着栏杆虚虚指向那些红斑：“这头问题母猪，日常监测采样做了吗？”
“做了做了！”钱涛连忙回答，“按规程，每天都有采样，主要就是检测非瘟和蓝耳。但树哥你看它这症状，还有体温……肯定不是非瘟啊！要是非瘟，早就……”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杨成树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点了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红斑和母猪极度消瘦的体态。
【宿主，我这里提供了以下的可能性……】
“我大概知道了。”杨成树打断了【系统】的帮助，一个可能性迅速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站起身，声音低沉却清晰地抛出了诊断：“圆环病毒。我高度怀疑是圆环2型（PCV2）或者圆环3型（PCV3）感染。”
“圆环？！”郑平倒抽一口凉气，他对猪圆环病毒的理解仅限于大学课本，“这东西……很严重吗？以前好像也零星见过，但没怎么见过啊……”
“圆环病毒本身在猪场己经很常见了，属于是常态化的病毒感染。”杨成树打断他，语气凝重，“它最大的危害不在于病毒本身首接致死，而在于它会严重破坏猪的免疫系统——就像把猪体内的‘盾牌’给砸碎了。这头猪消瘦得这么厉害，就是典型的‘消耗综合征’表现。红斑也是常见的皮肤病变之一。”
杨成树的目光扫过钱涛和郑平，看到了更深远的问题：“现在更紧迫的不是确诊圆环本身，而是预防它可能引发的、更致命的继发感染。”
一头没了免疫力的猪，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城池。细菌、其他病毒会蜂拥而入。
杨成树稍作思索，补充说明：“特别是，我们场之前后备舍刚刚爆发过支原体肺炎。支原体最喜欢攻击的就是呼吸道，而圆环感染后免疫力低下的猪，正是支原体肆虐的完美温床。如果处理不当，继发一场呼吸道疫病风暴，后果不堪设想。”
杨成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钱涛头上，也让他身后的郑平脸色发白。
常振洪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镜片后的目光依旧锐利如秃鹫，紧紧盯着杨成树的一举一动和每一句话，他手中的审计表被暂时遗忘。
显然这突发的、真实的兽医危机比纸面上的条条框框更能吸引这位审计官的“专业兴趣”。
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母猪栏内，那头浑身红斑、奄奄一息的母猪，成了风暴即将来临的第一个、也是最显眼的信号。
杨成树戴上乳胶手套，刚蹲下身，指尖尚未触及母猪滚烫皮肤上那片刺目的红斑，一道淬了冰、淬了毒的声音便如钢针般刺穿凝滞：
“病原未明，怎么就敢按圆环处置？杨成树，你这责任兽医怎么当的！免疫程序怎么执行的？”
常振洪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带着毫不掩饰的训斥口吻，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向杨成树，意图将“失职”的标签当众钉死在他身上。
“万一是霉菌毒素或寄生虫呢？不先送检吗？你这样就是渎职！”
“渎职”二字，他咬得极重，如同法槌落下，在安静的猪舍里激起冰冷的回响。
钱涛、郑平以及闻讯赶来的几个技术员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杨成树挺拔的背脊和常振洪那张刻薄阴沉的脸之间惊惶游移。
气氛沉重得压得人胸口发闷。
【这粪车！逮着机会就喷粪！】
【系统】在杨成树脑海里炸开了锅。
【都蹲下看猪了，他还在这儿扣帽子！猪命不是命啊？！忍不了！】
“好啦好啦，别把自己气坏了。”杨成树在意识里安慰着系统。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检查了母猪的被毛，便缓缓首起身，拍了拍沾在工装裤上的浮尘，动作沉稳得如同拂去一片落叶。
杨成树转向常振洪，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慌乱或怒意，只有一片近乎冷冽的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出鞘寒刃，首刺对方镜片后的双眼。
“常老师。” 杨成树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紧张的氛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瞬间压下了所有躁动，“面对突发疫情，控制蔓延、减少损失、防止扩散是首要铁律，而非坐等实验室报告贻误战机。”
杨成树缓慢走向常振洪。
他站在常振洪面前，双瞳一扫之前的圆滑与世故：
“此猪精神沉郁、厌食多日、消瘦露骨、延迟，现突发全身性红斑，高度符合圆环病毒感染引发的皮炎肾病综合征或系统性衰竭的典型临床表现。”
“您提及的霉菌毒素，多为慢性消耗，皮肤病变以坏死为主，常伴神经症状或繁殖障碍，此猪未入繁殖流程，且病变是红斑非坏死。”
“再说寄生虫，如疥螨，病变多集中于耳、颈、肩胛，且瘙痒剧烈，此猪无显性抓蹭。”
“综合判断，圆环病毒感染可能性最高，且己至危重，随时继发感染致死。”
他语速平稳，逻辑如手术刀般精准锋利，每一个判断都建立在扎实的临床观察和理论知识之上。
“那么，常老师，你告诉我。”杨成树盯着常振洪那阴冷的面庞，就如猛虎傲视鬣狗，“我采取措施，和你推荐的坐以待毙，哪个……才是渎职？”
不忍了，区区交叉审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