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涛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
从昨天开始,常振洪对杨成树的所作所为就让他非常不满。
现在,那句“渎职”更是让他愤怒。
三个月前,他绝对会一拳砸塌这混蛋的鼻梁上。
可当他的余光瞥见蹲在地上的杨成树,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话——“约翰·塞纳可不是滥用暴力的小混混。”
钱涛硬生生把己经抬起的胳膊甩向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郑平惊恐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又成了那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小混混。
可下一秒,杨成树拍打工装裤浮尘的声音像道惊雷炸响。
钱涛猛地转头,看见那个总是温和示人的杨成树站得笔首,用专业知识抽在常振洪脸上的这记耳光,比任何拳头都响亮。
钱涛摸出小本子疯狂记下杨成树说的每个专业名词,手抖得像是第一次握笔。
——树哥果然还是树哥!
此刻的背影,如出鞘的剑。
常振洪推了推眼镜,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脸色苍白地追问:“为什么会出现感染情况,是不是你的免疫程序有问题?”
“铁云猪场所有免疫程序,严格遵循集团SOP。” 杨成树目光如炬,毫不退避地锁定常振洪,“每头猪的免疫记录完整无缺,随时可查。”
“这就是你的借口吗?”
“常老师,都是兽医,不要显得自己没有免疫学知识一样。”杨成树第一次反唇相讥,“若免疫到位而个体仍发病,免疫抑制、强毒株突破、个体免疫应答不良……皆有可能,如果是圆环3型,那现在根本没有商品疫苗。”
杨成树顿了顿,轻笑道:“你此刻未经调查,便轻率归咎于我‘免疫程序没做好’!如此武断定性,是不是也失之严谨?”
常振洪被这有理有据、层层递进的反驳噎得喉头一哽,脸色由青转黑,嘴唇翕动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缺口。
杨成树不给他喘息之机,攻势更厉:“最后,关于送检。只有大区实验室才有能力检测圆环等非日常检测项目,你是否知道?采样、运输、检测、报告,最快也要24小时。你看看这头猪——”
杨成树指向地上气息奄奄、红斑刺目的母猪。
“它能等24小时吗?等待期间不做任何处置,任由病情恶化、病原扩散,导致猪只死亡甚至全场危机,这才是最大的渎职和不可挽回的损失。”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猪舍内回荡。
常振洪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精心维持的威严被撕开了裂痕。
“不过,检测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我毕竟是预防兽医学硕士。”杨成树讥笑一声,“郑平,采集病变皮肤组织、抗凝血、血清样本,即刻送检大区实验室!检测项目包括圆环病毒2型和3型、蓝耳病毒和疥螨。”
“是!”
郑平立刻从钱涛的药箱里拿出注射器,开始抽血工作。
杨成树不再看常振洪,倏然转身,目光如电扫向配种舍的技术员们,兽医的权威与效率展露无遗:
“下面我说明任务内容,大家执行指令!”
“第一,病猪转移至隔离舍,物理隔绝。使用专用密闭转运车,全程避免接触其他猪只!原栏位彻底清空,清洗、消毒、干燥、空置。”
“第二,立即检查本批次所有母猪的精神、食欲、皮肤、体温。发现任何异常立即单独标记、隔离观察。”
“第三,生物安全等级提升一级。加强人员、车辆、物品通道消毒频次!重点监控配种舍,观察呼吸道症状及皮肤病变!异常即报!”
“第西,病猪肌注黄芪多糖和长效土霉素,提升非特异性免疫力。同时,本批次所有母猪饮水添加阿莫西林和卡巴匹林钙进行群体预防。病猪视脱水情况,静注葡萄糖盐水和复合维生素。”
“第五,隔离舍确保通风良好、干燥清洁。提供优质易消化饲料、充足清洁饮水,最大限度减少应激!”
“最后。”杨成树看向兴奋到颤抖的钱涛,“你作为负责人,调取此猪完整档案——来源批次、同群状况、免疫记录、用药史、健康记录。全程追踪样本送检流程,结果一出,第一时间报我!”
指令如疾风骤雨,却又条理分明,涵盖了个体救治、群体防控、环境管理、信息追溯所有环节。
众人精神一振,响亮应道:“明白!”
他们立刻工作,如同上了发条般高效执行起来,配种舍内瞬间充满了紧张而有序的行动气息。
杨成树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僵立如木偶般的常振洪。
“常老师,这就是我的处理流程。”杨成树神情平静,话语如磐石般坚定,“在等待PCR结果确认病原的时间内,控制疫情、止损保猪,是我的核心职责。”
杨成树拿过他手里的审计表,粗略看了看,没什么吸引他的内容。
“若你认为我的临床判断或紧急处置措施,违反了哪一条具体的生物安全规程或兽医诊疗规范,请明确指出,我洗耳恭听。若没有——”
他微微一顿,把表还给常振洪,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那么审计工作,请移步办公室,先行查阅相关的免疫、用药及日常监测记录。”
“对了,常振洪,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杨成树保持着冷漠的微笑,话语却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常振洪试图维持的“规则”壁垒上,“现场问题,我说了算。”
常振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镜片后的眼睛因羞愤而布满血丝。
杨成树的反击逻辑严密、证据充分、处置方案专业合理,彻底堵死了他所有借题发挥的路径。
那句“我说了算”,更是将他高高在上的审计姿态,衬得冷酷无情、罔顾生死。
他嘴唇剧烈地哆嗦了几下,眼镜滑到了鼻尖也顾不上去扶。
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无处发泄的怨毒:“流程……最好都齐全!我……我会盯着结果!”
话音未落,他己猛然转身,几乎是踉跄地、带着一身狼狈和挥之不去的怒气,逃也似地冲出了配种舍,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
看着他仓惶消失的背影,钱涛忍不住低低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郑平也松了口气,凑近杨成树,小声道:“杨老师,您刚才太解气了!这姓常的就是存心找茬!”
杨成树没有回应他们的议论,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隔离栏里那头虚弱的母猪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病畜特有的衰败气息。
他将冰冷而充满掌控感的气息涌入胸腔,再次和煦笑着说:“好啦,工作工作!”
【我好喜欢看他那夹着尾巴逃跑的样子。】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兴奋。
“说起来,你好久没有‘叮’地一下提醒我的【兽医六维】了。”杨成树打趣。
【是哦是哦!债主要是你太帅了,我都忘提醒了,咳咳——】
【叮!】
【兽医六维更新!当前现场临床能力提升!C→B】
【兽医六维更新!当前生产管理能力提升!C→C+】
杨成树笑了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身边几个技术员的耳中,也像是在对整个猪场宣告:
“生物安全,猪群健康,我说了算。”
虽然审计危机还没有过去,也估计常振洪会在领导面前添油加醋说他一堆问题。
但这一刻,兽医的职责与权威,在他身上,凛然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