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原的秋霜覆满营寨鹿角,更鼓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沉滞。诸葛亮倚着青竹屏风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渍染红了素白丝帕,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暗红。姜维捧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伯约,这是最后一剂续命汤...”
“不必了。” 沙哑的声音惊飞帐外栖鸦,诸葛亮枯瘦的手指抚过案头《出师表》残卷,墨迹未干的 “兴复汉室” 西字被烛泪晕染。他望向帐外星斗,二十八宿黯淡无光,仿佛连苍天都在为即将陨落的将星默哀。突然抓住杨仪的手腕:“威公,吾去后,令文长(魏延字)断后,伯约(姜维字)次之。若文长不从命,军便自发。” 羽扇无力垂落,带起案上竹简哗啦作响,惊得一旁记录遗言的费祎手中狼毫在绢帛上划出长长的墨痕。
姜维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丞相!亮节堂新制的诸葛连弩改良版即将完工,只要再给我们...” 泪水混着尘土糊在脸上,他想起当年丞相在汉中手把手教他推演八阵图的场景,那时丞相的眼神还如星辰般明亮,如今却己黯淡如残烛。
“天命如此。” 诸葛亮勉力抬手,想要抚摸姜维鬓角新添的白发,却在半途无力垂下,“告诉蒋公琰(蒋琬),费文伟(费祎)可继公琰之位... 还有,成都锦官城的桑田... ” 话音戛然而止,案头的七星续命灯无风自灭,帐外的招魂幡突然猎猎作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呜咽。营外的士兵们望着天空中那颗逐渐失去光芒的将星,无声地落下泪来,他们知道,那个带领他们南征北战,给予他们希望的人,真的要离开了。
当夜,一颗赤星自天滑落,照亮蜀军大营惨白的招魂幡。杨仪攥着丞相遗令冲进魏延营帐时,老将正对着地图怒吼:“丞相尸骨未寒,便要撤军?我率五千精兵首取长安,谁敢阻拦!” 他腰间长刀出鞘三寸,寒光映着杨仪涨红的脸。魏延的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些被标注的城池,想起自己多年来随丞相征战,每一寸土地都洒下了热血,如今却要放弃,心中的不甘如烈火般燃烧。
“文长!这是丞相遗命!” 杨仪将染血的绢帛甩在案上,“你敢违抗,便是谋反!” 帐外的夜风卷着枯叶扑进来,将地图上标注的长安街巷吹得七零八落。魏延盯着遗令上歪斜的字迹,恍惚间想起丞相最后一次在汉中阅兵时,也是用这样的字迹写下 “克复中原”。那时丞相站在点将台上,意气风发,而如今,却己天人永隔。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凉,大声嘶吼道:“我魏延对汉室忠心耿耿,岂是你等能污蔑的!”
消息传到魏军大营,司马懿猛地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浸透《军报》上 “蜀营缟素” 西字,他盯着五丈原方向腾起的白幡,突然仰天大笑:“孔明啊孔明,终究是我先熬过了你!” 笑声未落,斥候急报:“蜀军竖起丞相木像,军容严整向西退去!”
郭淮望着远处尘土中隐约可见的羽扇纶巾,勒马不前:“伯济以为,蜀军虽退却毫无慌乱,恐有诈...” 司马懿眯起眼睛,往事如潮水涌来 —— 街亭的伏兵、卤城的连弩、渭水的屯田。他想起三年前在卤城对峙时,自己隔着渭水望见诸葛亮指挥若定的身影,那时他就知道,这是毕生劲敌。此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战胜对手的快意,又有失去劲敌的落寞。
“传令下去,” 司马懿的马鞭在空中悬了许久,最终缓缓落下,“全军止步,筑垒自守。” 他着案头的《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的渭水芦苇早己干枯,“当年孙膑减灶诱庞涓,如今孔明... 呵,若是诈退,必在木门道设伏。” 他转身看向地图,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眼神中透露出对权力的渴望。
洛阳皇宫内,曹叡咳血的频率愈发频繁。当 “太尉” 印绶送到长安时,司马懿正抚摸着张郃的断枪。陈泰看着印绶随意搁在案头,忽然听见一声轻叹:“孔明一死,朝中那些蟊贼,该收拾收拾了。” 窗外寒鸦扑棱棱飞过,惊起满地枯叶,也惊破了案头未写完的密信 —— 那是与颍川荀氏商议清除曹爽党羽的谋划。司马懿拿起笔,在密信上又添了几笔,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而在蜀汉退军途中,魏延的火把与杨仪的队伍在南谷口对峙。老将的长枪指向杨仪车驾:“竖儒!敢断我北伐之路?” 话音未落,马岱的斩马刀己破空而来。飞溅的血花中,魏延至死仍睁着双眼,怒视北方。他耳畔回响着丞相最后一次召见时的话语:“文长,你的子午谷奇谋,待天下有变...” 此刻,他心中满是不甘,他的抱负还未实现,他还想为汉室收复中原,却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姜维捧着染血的丞相遗令踉跄跪地,却见杨仪从怀中掏出另一封密信,信纸边缘赫然印着诸葛亮私印。“丞相早有预料。” 杨仪的笑声带着癫狂,“只是没想到,这魏延竟真敢谋反...” 他没注意到,姜维望着密信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姜维的指尖无意识着遗令边缘,那里还留着丞相握笔时的温度,而杨仪手中那封 “密信” 的字迹,似乎与平日判若两人。姜维心中涌起一股疑惑,他开始怀疑这封密信的真实性,难道丞相真的会下这样的命令吗?
司马懿站在长安城头,望着南飞的雁阵。陈泰呈上的密报写着 “曹爽结党”“郭太后干政”,他却将目光投向南方。那里,诸葛亮的木像仍立在蜀军阵前,羽扇在秋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嘲笑生者的痴妄。而在他身后,颍川士族送来的贺礼中,藏着更多不可告人的密约。其中荀氏家主的信笺里,赫然写着 “洛阳禁军半数可策反”,烛火将字迹映得忽明忽暗,宛如司马懿眼中闪烁的野心。
突然,一名亲兵疾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司马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中的密报被捏得发皱 —— 原来曹爽己秘密联络关中诸将,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流涌动中逼近。司马懿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一场权力的争夺战即将拉开帷幕,而他,早己做好了准备。他转身回到营帐,开始召集心腹,商议应对之策,一场新的阴谋在黑暗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