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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刻正站在伊水河畔的唐军大营。暮春的柳絮像雪片般飘落在铠甲上，远处洛阳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三天前接到郭子仪将军的军令时，我还在汴水战场清理叛军尸首，如今却己置身于这座九朝古都的咽喉要地。
“李参军！”张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腰间却依旧挂着那柄染血的铁锏，“卢先生让你去查看洛水浮桥的布防。”
我望着河面漂浮的战船残骸，忽然想起父亲常说“洛水通神”。当年隋炀帝开凿通济渠时，曾在洛水河畔设下镇河铁牛，此刻那些铁牛或许正浸泡在叛军的血水里。“张兄，”我指着对岸若隐若现的鹿角寨，“史思明把精锐都放在了这里。”
张虎啐了口唾沫：“怕什么？咱们有李光弼将军的陌刀队，一刀下去连人带甲劈成两半！”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卢先生昨晚见了个和尚，那光头和尚的佛珠串上刻着安禄山的狼头纹。”
中军帐内，卢参军正在推演六壬课。他的青衫下摆绣着北斗七星，三缕长须在烛火中泛着微光：“李参军可知，洛阳城为何古称‘神都’？”他忽然掷出三枚铜钱，“武曌当年在紫微城埋下九鼎，其中一鼎名曰‘永昌’。”
我望着铜钱在青石板上滚出的轨迹，忽然想起汜水关敌将的玉佩。“卢先生是说……”
“九鼎藏着平叛的天机。”卢参军将青铜剑插入地图上的“紫微城”三字，“史思明派重兵把守则天门，定是为了此物。”
更鼓声声，我带着三十名斥候潜入洛阳西郊。暮春的麦田泛着青黄，麦穗上凝结的露水在月光下宛如碎银。当我们摸到天津桥时，突然听见梆子声响起——叛军的巡夜队正沿着护城河巡逻。
“趴下！”我压低声音，却见张虎己经蹿上了桥柱。他的铁锏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两名叛军还未发出惨叫，就被他拧断了脖子。“快走！”他朝我比了个手势，血珠顺着锏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暗红色的梅花。
我们在紫微城废墟中发现了那个地窖。入口处的石门上刻着《大云经》的经文，却被叛军的狼头图腾覆盖。当火把照亮洞内时，我倒吸一口凉气——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平叛方略，落款竟是“房玄龄”！
“卢参军说的没错。”张虎摸着石壁上的刻痕，“这老小子果然留了后手。”
突然，洞外传来箭矢破空声。我刚把张虎扑倒在地，一支羽箭就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在石壁上嗡嗡作响。“史思明的斥候！”我拽起张虎朝密道狂奔，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羯鼓声。
当我们在黎明前逃回大营时，洛阳城的烽火己经照亮了半边天空。卢参军正在校场演练阵法，看见我们浑身浴血的模样，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来得正好，李光弼将军要在午前发动总攻。”
我摊开从地窖带出的羊皮卷，发现房玄龄的平叛策论中藏着《孙膑兵法》的阵图。“卢先生，”我指着“风后八阵图”的残卷，“可让陌刀队从东北方突破，那里的叛军防御最薄弱。”
卢参军抚掌大笑：“好！李参军这招‘围魏救赵’，可比当年韩信的背水一战更妙。”他忽然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正是我在陈留郡得到的那半块，“知道这玉佩为何能合二为一吗？因为它本就是房玄龄的陪葬品。”
午时三刻，李光弼将军的陌刀队如雷霆般撕开叛军防线。我站在瞭望台上，看着陌刀砍碎叛军的明光铠，血花在阳光下绽放如牡丹。当唐军攻到则天门时，史思明的帅旗突然转向——他带着精锐朝我们所在的瞭望台杀来。
“李参军小心！”张虎的铁锏替我挡开致命的一击。我看见他的右臂再次被划开一道血口，却依旧挥舞着铁锏冲在最前。我们退到紫微城废墟时，叛军己经将我们团团围住。
“张虎！接着！”我掷出从地窖带出的青铜剑，剑柄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发出微光。张虎接住剑的刹那，仿佛被某种力量附体，铁锏与青铜剑碰撞出耀眼的火花。叛军在这光芒中节节败退，我趁机点燃了预先埋好的火药。
爆炸声中，则天门的城楼轰然倒塌。我看见史思明在乱军中策马狂奔，他的狼头战袍在火光中宛如燃烧的怪兽。突然，一支箭矢穿透他的护心镜，将他钉在断壁上。李光弼将军的白袍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宛如战神降世。
黄昏时分，我站在紫微城废墟上，看着唐军将九鼎从地宫中抬出。卢参军抚摸着“永昌鼎”上的铭文，忽然将两半玉佩合二为一：“李参军，这玉佩其实是开启九鼎的钥匙。”
九鼎在暮色中发出龙吟般的声响，我看见父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鼎身的纹路里。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笑容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沧桑。“逸儿，”他的声音仿佛从千年之外传来，“房玄龄的预言应验了，你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是夜，我在军帐中辗转难眠。洛阳城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宛如繁星坠落人间。当我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时，梦见九鼎漂浮在洛水之上，每一尊鼎身上都浮现出不同的战场。醒来时，发现枕边多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卢参军的字迹：“明日启程，下一站，范阳。”
我系紧甲胄，将玉佩收入怀中。窗外传来晨露滴落的声音，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征程倒计时。汜水关的芦苇、陈留郡的雨夜、洛阳城的烽火，这些片段在脑海中交织，最终化作一个坚定的信念——我必须找到父亲，无论他是人是鬼。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时，我策马奔向范阳方向。身后是浴火重生的洛阳城，前方是更加残酷的战场。我知道，在这个乱世中，每一步都可能是永诀，每一战都可能是末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