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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五更天，紫恒便足蹬鹿皮软靴，脚步碾过院子里的薄冰，发出细碎的脆响。庭院前方，一抹素白身影正随晨风旋舞。
“哥哥！等等我！”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紫恒忙转身捂住弟弟的嘴，压低声音道：“噤声！” 指尖还带着晨露的凉意。此时姐姐手中长剑划过半空，缀着银铃的剑穗扫落灯笼积雪，惊起一阵簌簌轻响。
只见那柄青竹纹剑鞘凝着白霜，寒光出鞘时，她反手挽出个利落剑花。刹那间，晨雾被搅碎成万点银星.
“姐姐拜年！”两个孩子见姐姐收了剑，三两步便奔了过去，皮靴底在青石板上拖出刺啦刺啦的响。紫薇收剑入鞘，鬓边发热的发丝颤了颤，露出耳垂上冻出的薄红：“恒儿玉儿起这么早是要跟姐姐一起练剑么？” 恒儿玉儿忙答道：“今天的大事就是给大家拜年。”紫薇笑道：“这倒不用教。”说着从腰间掏出两个缠枝莲纹的荷包，指尖还带着剑穗上的凉意。
紫玉拆开荷包就惊呼出声，十颗无名指大的金花生躺在掌心，每颗都刻着精细的藤蔓纹，连花生壳的凹凸都仿着真物。紫恒紫玉忙给姐姐道谢。
房门 “吱呀”一声推开时，叶云龙的玄色大氅正拂落门框上的冰棱。他手中两个绣着瑞龙纳福的荷包格外显眼，紫恒紫玉忙双手抱拳道：“龙哥哥，给你拜年。” 话音未落，手上己经各抓了一个荷包。
“龙哥哥快看！”紫玉突然指着金像的爪子首晃，原来每尊金像足底都刻着微小的吉祥纹，蛇盘葫芦、马踏祥云，连最小的兔子耳朵里都嵌着米粒大的珍珠。两兄弟见这些生肖竟费了这么多心思，齐齐向龙哥哥致谢！
汪先生也走了出来，紫恒紫玉忙过来给汪大哥拜年。汪先生随即从袖中取出两个锦囊，笑吟吟地递给紫恒和紫玉：“新年新气象，这是汪哥哥给你们的压岁钱。”紫恒接过锦囊，轻轻一捏，里面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两枚精巧的金锭，上面錾着"学业精进"西个小字。紫玉也好奇地拆开自己的，发现里面是一对小巧的金铃铛，轻轻一摇，声音清脆悦耳。
“谢谢汪大哥！”两个孩子齐声道谢。
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口师祖一行人高谈阔论的声音，师祖鹤氅下摆沾着未化的雪粒，身后跟着抱臂而立的楚凡，外面也套着一件狐皮大氅，腰间牛皮剑鞘还挂着冰碴子。徐夫子的绸缎冬装上点缀着几点白色的雪花，抱着的油毡上露出半角鎏金算盘，算珠在晨光里泛着玛瑙特有的缠丝纹。
“给师祖拜年！”紫恒拉着紫玉跪下时，青砖上的寒气企图跃过厚厚的冬袍试探着往身体里钻，他们丝毫感受不到凉意。师祖笑着扶起他们，两枚刻着北斗七星的玉符便落在掌心，符面的云雷纹竟随着体温渐渐发亮，暗处还能看见细碎的荧光在纹路里流动。“这是为师十多年前在万仞山采的星陨玉。” 老人的拇指着符面，“当年雷劈北斗殿，正巧劈中这两块顽石。”
师父白眉大侠的礼物却来得突然。紫恒和紫玉刚接住木剑，剑身就传来隐隐的震颤，雷光纹在剑柄处若隐若现。“五年前在“清风谷”后山砍的雷击木。”师父突然板起脸，剑鞘不轻不重敲在紫恒肩上，“再把剑穗系成死结，就去抄二十遍《剑决》。“可紫玉发现，师父转身时嘴角却翘着。
徐夫子的礼物最是实用。鎏金算盘的玛瑙珠子碰出清脆的响，描红册的扉页竟盖着翰林院的朱砂印：“别嫌夫子迂腐，算学通百艺，当年张衡造地动仪，可离不了这珠子。” 紫恒摸着算盘上温润的木纹，忽然发现每颗珠子都刻着细微的数字，连 “九归诀” 的口诀都用蝇头小楷写在框沿。
叶家兄弟的礼物各有讲究。叶大哥拿出两个精美的首饰盒，里面的貔貅玉佩触手温润，色白如脂，龙爪间还刻着 “镇澜”二字：“这是从海外得来的，前两年随船队下西洋，遇风浪时玉身会发热。”
叶三哥笑嘻嘻地掏出两匣子琉璃球，拇指大的球体里封着微型雪景：“特意从波斯商人那淘的，” 他眨眨眼，“晃一晃，里面就会下雪。”紫玉迫不及待打开，只见琉璃球里的金箔雪片正缓缓飘落，衬着底下用螺钿嵌的小房子，竟真像个迷你雪世界。
最让人意外的是楚凡的礼物。他递过书册，《诗集》扉页上的瘦金体笔力刚劲：“玉儿习剑，当知 ' 剑气纵横三万里 '；恒弟喜画，《山海经》里的烛龙、白泽，都给你勾了边。”紫恒翻开彩绘手抄本，九尾狐的毛发描着金色线条，眼睛涂着青绿色颜料。手指轻轻触碰，金色线条也没有脱落掉色。
这时叶母、楚母和白婶走了过来，叶母道：“恒儿、玉儿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紫恒紫玉忙拱手作揖道：“给叶伯母拜年；给楚伯母拜年；给白婶拜年。”三位长辈忙把手上的荷包递给二人。叶母的云样图案荷包用鹅黄缎子绣着金线，楚母的鲤鱼跃龙门荷包坠着红色的穗子甚是喜庆，白婶的石榴荷包栩栩如生。紫薇这时不失时机的走过来道：“恒儿、玉儿出来那么久了，别冻着，去屋里暖和暖和。紫恒紫玉忙抱着礼物蹦跳着跑开。
这时折回屋子的叶远龙拿着匣子向紫薇走了过来，紫薇忍不住凑近匣子，红绸滑落的瞬间，两只羊脂玉镯的温润光泽映得她眸中生辉，镯身上用金丝嵌着 “紫薇” 二字，笔画间还缀着米粒大的碎钻，正是去年她随口提过的 “碎钻嵌名”样式。叶云龙突然从袖口掏出个更小的匣子：“还有这套吊坠和耳环，怕你嫌贵，只敢买这几件……”
打开竟是对镶着东珠的耳坠，珍珠如满月，托子是两朵微颤的红梅，正是她今晨戴的绢花样式。紫薇忽然想起去年生辰，整张桌子堆的翡翠摆件，叶云龙挠着头说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把店里看着顺眼的都搬来了”，此刻却连耳坠的花色都记得分毫不差。
紫恒和紫玉躲在厢房里清点 “宝贝”时，窗台上的琉璃球正映着初升的太阳。金花生、十二生肖金像在檀木匣里排得整整齐齐，玉符和木剑放在枕边，算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们打开叶伯母给的荷包，只见里面各装了十片金叶子，而楚伯母和白婶的荷包里装的是碎银，两人恍然姐姐要他俩进屋的原因了。一个荷包便分出了平民和豪门的区别。
当他们抱着新得的《山海经》跑回院子时，正看见叶云龙往紫薇发间别那对红梅耳坠。晨光里，姐姐的耳尖比耳坠上的东珠还要亮，叶云龙的手实在生疏，差点勾住她的发丝。紫恒和紫玉对视一眼，突然齐声喊： “龙哥哥手笨！”惊得两人同时转身，紫薇的帕子正挥过来：“恒儿玉儿，该给长辈敬茶了！”
茶桌上，师祖的玉扳指在茶杯里投下晃动的影，师父正偷偷往徐夫子的茶里添糖，师祖和师父今天的着装果然富贵逼人。叶母和楚母拉着白婶说着家常，炭火盆里的炭块 “噼啪”炸开火星，映得满屋子红彤彤的。紫恒捧着热茶，忽然看见姐姐腕上的玉镯在火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镯上的 “紫薇”二字，竟与叶云龙腰间的玉佩刻着同样的笔迹。
岁华如锦，满院生春。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飞檐时，紫恒和紫玉发现，这个新年的礼物里，藏着比金珠玉翠更珍贵的东西，是师祖的慈祥、师父的严苛、哥哥们的关怀，还有姐姐与龙哥哥之间，那比晨光更温暖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