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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腥海风裹挟着海苔气息扑面而来，叶云龙和紫薇扶着船舷眺望远方。薄雾笼罩下，宁波府的轮廓逐渐清晰，白墙黛瓦间点缀着飞檐翘角。
汪先生站在他们旁边，折扇轻点：“此地很早便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镇，地下不知藏着多少前朝遗珍。”
甲板上，船工们己开始忙碌地收帆落锚。紫薇道：“听说宁波的汤圆和年糕出名，等会儿可得尝尝。”
晌午时分，众人换上便服，顺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往城里走去。沿街店铺林立，酱园的香气混着糕点铺飘出的甜香，让人忍不住驻足。紫薇被一家绣庄吸引，橱窗里陈列的金银彩绣牡丹栩栩如生，丝线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宁绣的盘金绣技法。” 汪先生驻足讲解，“与苏绣湘绣不同，宁绣喜用金线勾勒，更显富丽堂皇。”
行至月湖附近，一座不起眼的茶楼前，汪先生突然停下脚步。茶楼匾额上 “博古轩” 三字己有些斑驳，门口两个石狮子被岁月磨去了棱角。
他轻叩门环，片刻后，门扉吱呀开启，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的老者探出头来。两人对视一眼，老者微微颔首，侧身让众人入内。
穿过曲折回廊，茶楼后院竟是别有洞天。青砖铺就的天井中央，摆放着几盆开得正盛的茶花，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
老者引众人来到地下室，入口处悬着两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将甬道照得影影绰绰。随着脚步深入，渐渐传来嘈杂人声，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霉味混合的气息。
“到了。” 老者推开厚重木门，一股热浪裹挟着喧闹扑面而来。偌大的地下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瓷器玉器、书画古籍琳琅满目。
墙角处，一位老者正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一幅字画，旁边围了一圈人，不时发出低声议论；另一边，几个商贩正操着宁波方言讨价还价的对话此起彼伏。
紫薇被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吸引。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面前铺着一块褪色的蓝布，上面摆放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和几件小巧的玉器。
“小娘子好眼力！” 汉子咧嘴笑道，露出两颗金牙，“这枚开元通宝，可是俺从镇海老宅地基里刨出来的。”
汪先生蹲下身子，拿起铜钱仔细查看。钱币边缘磨损严重，背面却隐约可见月牙形印记。“这是唐代会昌开元，” 他对着众人讲解，“背面的月纹相传是杨贵妃的指甲痕，不过据考证，应是各地铸钱局的标记。”
说罢，他又拿起一枚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两只交颈鸳鸯，线条简洁流畅。“这是汉代的‘汉八刀’工艺，看似简单，实则一刀到位，尽显古朴神韵。”
正说着，隔壁摊位突然传来争执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正揪着摊主衣领，怒喝道：“你个老骗子，这明明是新仿的！”
摊主张皇失措，辩解道：“客官明鉴，这可是家传的宝贝……”
紫薇同叶云龙和汪先生走上前去。汪先生拿起案上的青铜鼎，仔细观察鼎身的纹饰和锈迹。鼎身刻着饕餮纹，锈色斑斓，看似古朴，可在灯光下，却隐隐透出几分不自然。
汪先生拱手道，“此鼎锈色虽逼真，但纹饰过于规整，且底部范痕与商周时期不符，应是近现代仿品。”
摊主道：“客官，这个物件是我父辈花高价收藏的，我也是受害者。还望客官高抬贵手，我这就走。”
彪形大汉闻言松开手，冷哼一声：“算你识趣！” 说罢，甩袖离去。摊主脸色涨红，讪讪地收拾东西，嘴里嘟囔着：“这年头生意难做……”
继续往前走，一个角落里的摊位引起了紫薇的注意。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面前只摆着一个粗陶罐子，罐子里插着几支枯萎的莲花。
见众人驻足，老妪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娘子，要看看这个？” 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露出一个小巧的青瓷水滴。
水滴呈瓜棱形，釉色青中泛黄，温润如玉。汪先生的呼吸陡然急促：“这是越窑秘色瓷！传说中的‘夺得千峰翠色来’，竟在此处得见。”
老妪抹了把眼泪：“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不愿卖，可家中孙子病重……”
紫薇问道：“老人家，您这物件卖多少钱？”
老妪道：“这位先生出个价吧?”她指着汪先生道。
汪先生道：“一千两银子，这己经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了。”
老妪道：“行，那就一千两。” 银货两讫，老妪千恩万谢，捧着银票离去。
紫恒挠挠头：“汪先生，这小罐子真这么值钱？”
汪先生小心翼翼地将青瓷水滴收入锦盒：“此乃秘色瓷，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存世极少，价值连城。”
正说着，地下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快步穿过人群，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
为首的是个独眼中年人，目光阴鸷。他径首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青花瓷瓶端详片刻，冷笑道：“周掌柜，这洪武青花，做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被称作周掌柜的老者脸色煞白：“赵爷明鉴，这真是家传之物……” 独眼中年人随手将瓷瓶摔在地上，碎片西溅：“洪武青花用的是苏麻离青料，你这瓶上的发色灰暗，胎质疏松，当我眼瞎不成？”
周掌柜扑通跪地：“赵爷饶命！小的也是被人骗了……” 独眼中年人抬脚踩在老者手上，森然道：“坏了规矩，就得受罚。”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紫薇突然站了出来：“慢着！”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她。紫薇缓步上前，蹲下捡起一块瓷片，仔细观察：“这位爷，此瓶虽非盛唐年间所制，却也是近代的精品。您看这青料，纹饰虽不及盛唐时期的釉色青翠，却更显细腻工整。”
独眼中年人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紫薇：“看不出，小娘子倒是懂行。”
汪先生适时的递上自己的印章道:“这位小娘子和他的夫君是我汪某人的朋友，还请阁下关照。”
独眼中年人接过印章看了看，脸色稍缓：“原来是同道中人。只是这地下市场鱼龙混杂，总得有人维持规矩。”
说罢，他松开踩在周掌柜手上的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今日便饶了你。”
周掌柜连连磕头谢恩。
独眼中年人又看了紫薇一眼，意味深长道：“小娘子若有兴趣，明日可去城西‘古风集’一叙。” 说罢，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