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裴翩翩坠入了一个又一个诡异的梦里……
轰隆的雷鸣搅动着云层,哗哗啦啦的大雨砸在那人的玄金冠上,顺着冕簪滑进腥红的眸子里。
“给孤回来!回来!”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乱云翻滚的暴雨夜显得无力而可笑。
走近了去,竟发现那人长着一张和裴裕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他的脸苍白了些、冷冽的感觉也重了些。
“回来!”那人一把抓住了裴翩翩的手臂,但却好像根本看不到她,只是手上的力气越发重了,甚至有种要把她的手腕拧断的感觉。
他的目光凝聚着,却四处晃动,在寻找着什么却又面露恐慌,“洛云裳,你给孤回来!”
他开始不断喊一个名字,用各种语气去喊那个名字。
一开始是稍平静的低吼,似试探也似气恼,逐渐却变得哀求……就是哀求。
裴翩翩的手腕愈发疼了,她想开口同那人搭话,可刚准备说什么,却猛然发现对面人胸口穿出一直羽箭。
凛冽的寒意穿过那人滚烫的胸膛,带着腥红湿热的血刺进裴翩翩的心口……
她的心脏猛的一阵揪疼,晃眼睛却又进了一座雾蒙蒙的山谷里。
“阿檀,本尊又抓到你了。”
这次裴翩翩看到的仍然是长着和裴裕一模一样的人,不,好像不是人。
他肩上盘了条乌黑发亮的蛇,吐着舌信子,蛇身拱起,一副狐假虎威的威风样。
可下一秒,却被主人一个弹指挑飞了。
“阿檀放心,本尊以后绝不然那畜生靠近你。”
他说着,挑了挑眉,目光凝聚在灌木丛里,一只桃花纹的雪白小虎正蜷缩在那里。
裴翩翩看见他一步步走近那只小虎,面上的笑像裴裕,却又很陌生。
正在裴翩翩呆愣时,对方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瞥了小虎一眼,竟转身向她靠近。
“阿檀,”他脸色的笑意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冷锐的审视,“你怎么在这?”
裴翩翩慌了,他好像能看到自己,她不敢说话,想逃却发现腿脚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为何……”他的目光在裴翩翩和灌木丛中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白虎身上来回徘徊着,面色却愈发沉了。
“不对!”一声冷喝,裴翩翩便见他手托一团浓烟朝着自己袭来。
那团黑雾状的东西将她全身包裹起来,由涣散慢慢聚拢。
而就在此时,一刀金光自裴翩翩头顶劈下,没伤到她却将那团黑雾你湮灭殆尽。
同时,天摇地转的罅隙,裴翩翩看到那只桃花纹小白虎在那个怪人怀里碎成了灰……
再晃眼,裴翩翩看到了已过世多年的裴观鹤。
她趴在窗外,积台上的雪能将她手都埋住,简陋的矮屋屋顶上搭着厚哒哒的雪,砸在她头上,但没有痛感。
屋外大雪绵绵,屋内裴观鹤一脸酒气地将怀里的婴儿抱给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孩看,“看看,这是阿爹从花楼给你抱回来的亲妹妹,她娘没了以后和咱们过日子。”
“你骗人!”男孩虽小,脸上的幽沉清冽的气质却很明显,凝眉驳道:“她才不是我亲妹妹,你不可能有钱去花楼,除非你把那个羊脂白玉牌卖了。”
“你这小子……”裴观鹤被刺痛了心事,有些气恼,但总是没多说什么,只严肃道:“日后翩翩和我们就是一家人,要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照顾。记住了!”
“她叫翩翩”
“我取的,裴翩翩。”裴观鹤笑了声,被酒气冲红的脸上难掩疲累之色。他明明是个军中药师,最知酒醉伤身,却嗜酒如命,以图醉生梦死。
矮屋门窗破烂,刺骨的风从裴翩翩身后穿过,呼啸而过扑灭了屋里的烛灯……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春绵急切的声音荡在裴翩翩耳边,她浑浑噩噩,觉得醒了却又睁不开眼来。
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很冰冷但却熟悉的声音。
【叮——系统调整!任务进度缓慢,正在修正!】
【叮——】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加速通道!】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吱吱嗡嗡的声音平息后,裴翩翩才有力气睁开眼来。
“小姐!”
春绵又惊又喜,长舒了一口气,“您终于醒了。”
她的眼睛红彤彤的,明显是哭过。
“怎么了?”裴翩翩问。
“少爷……少爷他……”
略显简陋的屋子里,浓重的药味呛进口鼻,而比之更呛人的是那股血腥气。
半盆血水被夏泽默默抬出屋子,他走前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多说了几句:“少爷晕倒前说,七皇子的人反水投了太子,他们不会轻易发过这次机会,要属下带小姐出城避一避。”
“小姐……”
劝裴翩翩现在就离开的话夏泽终究没说出口,而事实上,他自己爷爷有私心。就算死,他也要死在少年前面,如果躲不掉,那就不躲。
果然,裴翩翩没再理她,一双眼睛从外眶到内白都又红又肿。她一直在流泪,但却不出声。
屋子点了烛灯,可是很暗。
裴翩翩拉着裴裕那双略显冰凉的大手,心里一阵翻涌。
夏泽的话犹言在耳,闯入刑部大狱的人是来救连戎璟的。
而裴裕本就没打算杀他,只是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守备都故意遣散很多,为的就是方便连戎璟被救走。
可是他和苏明飒算错了,来救连戎璟的不是陈王的人,而是东宫是银甲卫。
那批人不仅光明正大闯进刑部大狱带走连戎璟,更是冷枪暗箭一起上,杀了刑部好多官吏狱卒。
裴裕虽然死里逃生,但被太子城楼上埋伏的人射中了胸口要害,此时躺在榻上,仍裴翩翩怎么唤他都不应。
“阿兄,”裴翩翩在塌前呆坐了好久好久,她的脸苍白,和此刻榻上人的脸一般苍白,“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啊,你快醒来。”
“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阿兄……”
她的声音很低很慢,看着双眸紧闭的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无人应她,唯一能证明些什么的,或许只有她握住的手和有意紧紧拽住的手腕脉搏。
裴翩翩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甚至分不清梦里染血的人和此刻塌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总觉得好生奇怪,好生荒唐。
就好像那个梦延续了,延续到此时此刻的裴裕身上。
“小姐,不好了!”
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喊声打破了裴翩翩的心绪,春绵破门闯了进来,原先被裴翩翩有意扣上的门堵砸在地上,荡出喋喋地声响。
“府外被银甲卫包围了,”春绵的声音开始颤抖,但仍旧道:“小姐房里有个密道,少爷从前交代过。日后有威胁,就让奴婢带您从密道离开。”
“来不及了,咱们快走吧!”
春绵的眼眶溢出哗哗啦啦的眼泪,身上却背着那早就准备好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