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心跳声咚咚击打着裴翩翩的耳朵。马跑地飞快,她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了,只听得裴裕沉重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胜过了一路的劲风,显得声音的主人情绪很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胯下的马儿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裴裕的声音,略显低沉,“到了。”他虽这么说着,却并没有下马,只放开了握缰绳的手,揽在裴翩翩腰上,再次将人抵进自己怀里。
此刻夜已经很深了,入眼所见不是那座简陋的宅院,而是汴安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市。焱朝向来不禁夜市,因而尽管已是戌时,这条街上仍是花灯如昼,人潮如织。
裴翩翩稍稍瞄了一眼。在看到明萧楼三个大字挂在一座十丈高的楼阁上时,一切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果不其然,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得远处的楼阁轰然倒下,七零八碎的响声隔着数十里激荡不休。甚至于裴翩翩坐在马上都能感觉到震动。
而马儿因惊吓不断换着蹄,颠地裴翩翩一阵头晕欲吐。裴裕吹了声口哨将马儿安抚下来,又下意识摸了摸裴翩翩的脑袋,也作轻声安抚着,“没事了。”
他的手很热,搭在裴翩翩被风吹地冰凉的额头上,让她猛地一抖。转而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与裴裕同骑一马,此刻更是被他搂腰圈在怀里。着实是暧昧极了
“看到了吗”裴裕理着裴翩翩耳边的卷起的碎发,弯下腰探头靠近了去看她,被风吹得微红的眸子里溢出几分恼意,“他犯了罪我抓他入狱,不应该吗?”
裴裕说罢,没等裴翩翩答他,又把脑袋凑近怀里人耳畔,柔声哄问她,“日后别再问他的事,也别再误会我,好吗?”
“可是阿兄骗了他,”裴翩翩并没有被他有意无意的哄骗失去自己的理智,她转过头,正好与裴裕四目相对,“不仅骗了他,也利用了我和他的知己情意。”
裴翩翩眸中一丝明显的愠色,刺地眼前人心头一阵苦涩。
“连戎璟犯罪阿兄身为刑部官吏职责在身,自是要抓他入狱。可阿兄不该利用我和他的情意骗他赴约,这般设计便是不妥,是不坦荡之举。”
裴翩翩说罢,抬眸直对上裴裕愈发冷冽的眸子,心生忐忑,但仍旧坚持。
“三次了,”裴裕突然冷笑了声,眉眼低垂,划过一丝落寞,随即却变为诡异的笑,“你今晚说了三次情意。”
他敛了眸子,目光中噙着令人心寒的戾气,“你和连戎璟到底有何情意!”
裴裕在问,却也没想问出个什么答案来,声音沉沥沥的,难藏暗哑,他继续道:“与和我的情意相比,孰轻孰重,孰深孰浅”
裴翩翩倏尔愣住了,她着实没想到会这样……
“自是有不同的,”裴翩翩连忙解释,“我与阿兄是血亲情意,我与连戎璟是知己情意。二者若论轻重自是和阿兄情意重,若论深浅也是和阿兄情意深。”
这般说着,她又道:“可是无论情意孰轻孰重,阿兄错了就是错了,不坦荡就是不坦荡。”
裴翩翩如是说着,她心中疑惑。从前像这种“兵不厌诈”的事阿兄不是没做过,但每次都会主动承认,并说他是坦荡荡的做坏事。可这次,明显是一番利用算计却幼稚的不认。
裴翩翩其实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类似配合裴裕船上使坏骗取七皇子恩情的事不久前才做过。只是这么些年来她真正能聊进去话的很少,而连戎璟算一个。
因此裴翩翩生搬硬套,把书里所谓的知己之情冠在她和连戎璟头上。
明萧楼塌,街市上人潮涌动,而大多是赶去凑热闹的。少有的明白人则是神色匆匆地往回家赶。
两人坐在马上,隐在一个偏僻的街角,喧嚷的声音趁地此刻的氛围越发凝重。
裴裕沉默了许久,虽不言却一直盯着裴翩翩看,黑沉沉的眸子里淅淅沥沥闪烁着裴翩翩看不懂的情绪。
他沉吟片刻,突然若有所思道:“若你我并非血亲情意,比连戎璟孰轻孰重,孰深孰浅”
裴翩翩真的要被他这钻牛角尖的问法气笑了,心道阿兄是真的变幼稚了。
她正打算答他,当然还是阿兄更重要,却听得空中一阵怦然的窜动。
抬眼看去,只见漆黑的夜空里蓦然铺开绚烂的烟花,接二连三窜上天,炸开花。
晚夜月溶,火树银花。
裴翩翩惊呼了一声,手指向空中,正打算拉着裴裕一起看。
侧过身来,却发现裴裕神色复杂的望向另一侧天空。她偏了偏脑袋,循着裴裕的视线看去,正看到信号弹消散在空中时,最后留下的一束长烟。
一瞬间,裴翩翩没了看烟花的心情。
“是那伙‘刺客’给的信号,你们还是要把连公子抓进刑部”
“是。”
裴裕不置可否,寒声道:“我只说过这次不会杀他,因为要替你还救命之恩。”
言及此,裴翩翩惊觉腰间一紧,一支打手狠狠握住她的侧腰。紧接着耳畔又是一股湿热的气息。
裴裕声音忽地一寒,“但他是陈王的人,不能轻易放走。”
“我教过你的,要物尽其用。”
说话间,裴裕右手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北街隐枝坊赶路。
不过须臾,再落地便已至家门口。这段路不算长,裴翩翩却觉得走了半辈子那么久。
无他,只是她再也没办法替阿兄洗白了。
他今天有些过分……对连戎璟很过分,对她也很过分。
裴翩翩一下马便头也不回跑进府里,她可不敢再和裴裕多说什么。
因为他有些……放浪?
不,可能只是有些生气吧。
一股脑钻进云斜阁,裴翩翩甚至没注意点半路上春绵喊她。
待坐上榻,端起茶盏喝茶冷静时,才恍恍惚惚意识到,他与裴裕的一些举动……已经超出了兄妹的范畴。
俗话说,女大避父,儿大避母。即使是血亲之间也是要注意男女大防的。
真的昏了头了,裴翩翩又羞又恼,心里乱杂杂的,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