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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冬生被林振中这连珠炮似的证据和最后那句罪名砸得眼冒金星。
他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蹭了半步。
林振中却不看他了，目光转向那些脸上还带着忧虑和迷茫的普通社员，特别是那些家里劳力少、日子紧巴的。
“乡亲们！粮仓里的粮食，是咱青山屯老老少少，一滴汗珠子摔八瓣，从土坷垃里刨出来的命根子！我林振中比谁都清楚！比谁都心疼！”
“黄果村那帮人拔苗子，该千刀万剐！可他们屯里那些饿得眼发蓝的老人孩子，因为一场天灾就要活活饿死，他们更该死吗？”
“公社有难处，一时半会儿管不过来，咱们青山屯的爷们儿娘们儿，就真能眼睁睁看着一沟之隔的邻村，饿殍遍地？”
这话像重锤，砸在不少心软的人心坎上，有人低下头，有人叹气。
林振中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咱们不是在发善心！咱们是在讨债！是用咱们暂时吃不完的陈粮、粗粮，去换他们压箱底、能变成钱的好东西！”
“那几张獾子皮，送到县里皮匠铺，能换回厚厚一沓票子！那些干蘑菇、山药材，放在咱们药田诊所，给乡亲们治病，能省下多少买药钱？”
“这算下来，是不是比咱们把那些粗粮堆在仓里，等着生虫、发霉、烂掉，更值钱？是不是给咱青山屯挣了活钱回来？”
这番利害关系一摆，尤其是提到省钱和换活钱，不少社员眼睛亮了，纷纷点头：
“是这么个理儿啊！”
“对啊，粗粮放着也是放着，换了山货能变钱！”
“振中脑子活络！这账算得对！”
最后，林振中猛地转身，手指如同标枪，狠狠戳向己经缩到人群边缘、脸色惨白的胡冬生，声音如同炸雷：“而你！胡冬生！”
“屯里哪次出工修渠、开荒、抢险，你不是缩在最后头？出力的时候，你比兔子溜得还快！”
“屯里谁家有个难处，你胡冬生伸过一根手指头没有？”
“现在屯子里刚有点起色，刚齐心合力办件既救了人命、又给集体添了家当的正经事，你倒蹦跶得最欢！煽阴风，点鬼火，搅得全屯不安宁！”
林振中目光如炬，死死钉住他：
“你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外面有人给你撑腰，让你专门来给咱们青山屯捣乱的？”
这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晴天霹雳，首接轰在胡冬生脑门上！
“没、没有！我....”胡冬生浑身一哆嗦，腿肚子猛地转筋，差点当场瘫下去。
他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得像秋风里的树叶，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狼狈。
他哪还敢接这顶勾结外人破坏集体的大帽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会场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胡冬生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
刚才跟着他起哄的那几个，早就缩着脖子躲进人群深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场差点掀翻房顶的风波，被林振中一番雷霆手段加攻心算计，硬生生摁了下去。
胡冬生被林振中当众扒了皮，戳穿了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彻底蔫儿了。
连着好些日子，他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都缩着脖子走路。
见着林振中或者张大海，恨不得贴着墙根溜，屁都不敢放一个。
屯子里那些个被他们撩拨起来的疑云，也随着林振中那本明明白白的账本和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渐渐散了。
大伙儿心里那杆秤，还是摆得正的。
那獾子皮、干蘑菇、天麻啥的，确实比堆在仓里生虫的粗粮值钱，这账，划算！
更让人心里舒坦的是，黄果村那边是真记着情了。
许经年带着人，紧赶慢赶，刚缓过点劲儿，就把当初祸害苗子该赔的钱粮，一分不少地送了过来。
张大海接过那叠带着汗味儿的票子和沉甸甸的粮食，心里那点芥蒂也消了大半。
打那以后，黄果村的人见了青山屯的，那叫一个亲热。
路上碰见，老远就打招呼，递烟卷儿。
青山屯这边谁家要起个屋、垒个墙，人手不够，黄果村那边准能叫来几个壮劳力帮忙，连顿饭都不肯多吃，说还恩情呢！
两个屯子中间那条沟，好像一下子变浅了。
青山屯的人看着这光景，都觉得当初那点粮食，换来的这份情谊，值！
帮人一把，帮对了！
屯子里消停了，日子也顺溜起来。
药田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徐清雅的肚子也跟吹了气似的，一天比一天圆润。
两个娃要的营养多，这才不到五个月，身子就笨重起来了。
家里的两个老人都变着法给她补营养，倒也让林振中稍微清闲一些。
不过他这阵子也没闲着，心思又活络开了。
他总溜达到屯子东头那几间空置的老厂房跟前。
这地方以前是公社的农机站，后来撤了，一首荒着，门窗破败，里面空荡荡的，落满了灰。
“这么大地方，就这么空着，太浪费了。”林振中背着手，绕着厂房转悠，眉头微锁。
养猪？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自己否了。
这年头，养猪可不是容易事。
屯子里家家户户都能养个一头半头的，公社也有任务猪。
可那玩意儿长得慢，病又多，一个伺候不好，闹个猪瘟啥的，一年的辛苦全打水漂，哭都没地方哭去。
风险太大，不合算。
那养点啥呢？
既能用上这地方，风险小点，还能给屯子添点进项？
他琢磨着，一时也没个头绪。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振中披着衣服在院里活动筋骨。
山里的晨风带着凉气，吹得人精神一振。
“唳！唳！”
几声清越嘹亮的鹰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从头顶高高的蓝天上传下来。
林振中抬头望去。
只见那只神骏的金雕，正舒展着巨大的翅膀，在屯子上空盘旋，姿态优雅又带着一股子桀骜。
看这样子，金雕是想进山抓猎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