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荣庆堂内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哭声。
贾环与贾兰叔侄二人,自得了贾赦的“征召令”,便各自回院,将此事与自家母亲说了。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李纨自丈夫贾珠早逝,便将全部的心血与指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贾兰身上。
她十数年如一日,茹素礼佛,苦心孤诣,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盼着儿子能平安长大,读书上进,将来金榜题名,重振二房长子的门楣。
如今听闻年仅六岁的儿子,竟要被拉去那刀剑无眼的北疆战场。
哪怕只是做个行军文书,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当即便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抱着贾兰,只知垂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姨娘那边,更是闹得天翻地覆。
她本就出身卑微,为人又素来上不得台面。
如今听闻自己唯一的儿子贾环也要被送去当兵,立刻便撒起泼来。
“天杀的!这是要绝了我的根啊!”
她抱着贾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屋里哭嚎:
“大房那起子黑了心的烂货!
自己家的爷们儿不去,偏偏要拉扯上我们环儿!
这是什么道理!”
王夫人听着堂中的哭闹,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平心而论,在听到贾琮那“霸王之力”的许诺时。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动了心思,想让自己那衔玉而生的“大宝脸”也去军中混一混战功。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立刻甩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
她暗自腹诽:
“我家宝玉,那可是天上的神仙托世,生来便是享那人间富贵的命格!
岂能去那苦寒之地,吃那沙场之苦?!”
李纨与赵姨娘哭哭啼啼,最终一同找到了贾母这里。
跪在地上,只求老太太能出面,收回成命。
贾母被这阵势搅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大儿子贾赦如今官复原职,又得了圣上信重,常驻京营,轻易不回府。
她一个后宅的老婆子,哪里还能管得了前头的爷们儿?
无奈之下,她只好命琥珀亲自跑一趟东路院。
想将贾琮这个如今府里真正说一不二的“活神仙”请来,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琥珀连贾琮的面都没见着,便被平儿客客气气地挡在了院门外。
“回老太太的话,”
琥珀回来后,一脸为难地回禀:
“平儿姐姐说,三爷正在静室之中,为即将出征的几位族人,开炉炼制保命用的铠甲与兵器。
正到了关键火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平儿姐姐还带了三爷的话,”
琥珀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复述道:
“三爷说,‘战场杀敌马革裹尸,本就是勋贵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是鱼跃龙门还是继续在浅滩打滚,全看他们自己。
机会给了,把不把握得住,让贾家的爷们自己决定,或者……他们的老子也行。
后宅妇人,便不要干预了。’”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却也等于是彻底堵死了贾母等人干涉的念头。
本来这也没什么,十来岁的儿子要上战场,哪个当妈的都接受不了,哭闹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可偏偏,赵姨娘听完鸳鸯的回话,那颗本就不甚灵光的脑袋,又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她当即便在荣庆堂的地上撒起泼来,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丧着脸叫嚷:
“老太太!
您听听!您听听啊!
这……这就是大房针对咱们二房的阴谋啊!”
“若真是天大的好事,为何他大房的琏二不去?
为何他自己不去?
偏偏就要拉上咱们二房的两个小子去送死啊!
我苦命的环儿啊!”
一屋子人,包括李纨,都被她这番蠢话气得是说不出话来,险些当场哭出声来。
“住口!”
贾母猛地一拍身旁的炕几,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赵姨娘厉声喝道!
“你这蠢妇!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挑拨是非!”
“且不说他们此去,只是跟在家主身边,充当亲兵与文书,根本无需上阵冲锋陷阵!”
贾母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比,扫过堂下众人,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即便……即便真有什么不忍言之事。
那第一个顶在前面的,也是我的亲儿子,是你口中的‘大房’老爷,当朝一品的京营节度使!”
说罢,她猛地将冰冷的目光转向早己吓得噤若寒蝉的贾政与王夫人。
“这蠢妇的想法,也是你们的意思吗?!”
“噗通!”
贾政、王夫人,连同站在一旁的元春、探春,瞬间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皆是面无人色。
“母亲息怒!儿子(媳妇)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就在此时,贾环与贾兰两个小人儿,不知何时己从外面跑了进来,同样跪倒在地。
贾环梗着脖子,大声道:
“祖母!孙儿不怕!孙儿就是要去!
为了贾家,为了咱们二房的脸面,孙儿义不容辞!”
贾兰亦是小脸涨得通红,跟着道:
“重孙也是!请老太太成全!”
贾母看着眼前这两个虽年幼却颇有骨气的孙儿,再看看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心中百感交集。
火气总算是消散了几分,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对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来。”
在堂中诸人脸上环视了一圈,随即她叹了口气。
“环儿今年己有十一,去军中见识见识,也好。
至于兰儿……”
贾母的目光落在李纨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终究是心软了:
“兰儿才六岁,你又……唉,此事对你太过不公。
罢了,兰儿便留下吧。
到时候我来跟老大说。”
荣庆堂的这场风波,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东路院的静室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贾琮确实是在炼制兵器铠甲,而且是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
他深知,古代作战,有甲与无甲,那战斗力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虽能为几人洗筋伐髓,强开霸王之力,但终究是凡俗肉身。
一不小心,挨上一记冷箭,或是被乱刀砍中,一样要丢掉性命。
虽然通过薛家商行紧急弄来的,都只是一些寻常的铁矿石。
但在贾琮至刚至阳的“三昧真火”不停地淬炼之下,早己去尽杂质,化为一团团流光溢彩的“铁精”。
他又用同样的办法,在其中按比例掺入了些许“铜精”,以增其韧性。
只见他盘坐于院中蒲团之上对着半空那些融化的金属液体,使用法力不断调整、塑性、凝聚。
一套套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兵器,正一件件地成型。
头盔、甲胄、长枪、长弓,乃至势大力沉的双手大刀,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