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撞撞刚跑下楼就差点撞到一人。
“放肆!”一声娇喝在梁撞撞耳边炸响:“哪里来的野丫头!”
梁撞撞抬头,一张似乎有些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你是……”梁撞撞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哎我去!猪头女!你好你好!”
说着热情地伸爪子就要跟人握手——遇到手下败将,必须表现咱大将之风。
寝室长学姐说过:羞臊别人一定要让对方看出来。
“是你?!表哥~~~”语声先是惊疑不定,紧接着一波三折,继而余音绕梁:“就是她、就是这个狐狸精打我!还把我赶出了康家!”
“呵!”梁撞撞倒抽一口冷气,看向那位表哥。
只见这位表哥:面庞像被雨雾洇湿的澄心堂纸,苍白里泛着经年累月的青;
两道细长墨眉本该是文人雅士的标配,偏在眉弓处突然转折,划出刀刻般的锐角;
最蛊惑人的是那双眼;
眼睑褶皱比寻常人深三分,抬眸时扯出两道弯月形的细纹,如同工笔描摹的戏妆;
眼眸黑白分明,瞳孔比常人略大些,凝神时仿佛能把光都吸进去;
左眼下生了一点胭脂痣,在其敛目时平添了一股清冷疏离和破碎感。
艾玛,这斯文败类的长相,不就是……不就是那个往人房子里投放白蚁的坏官、康康哥俩口中那个姓谢的吗?
谢砚舟也正在打量梁撞撞。
上次他并没有完全看清对方容貌,因为当时这丫头脸上横向两撇鼻血实在干扰视觉效果。
但那双扑灵扑灵眨巴的杏核眼却是让他记住的。
此刻,还是这双灵动的眼,眼下浅浅卧蚕,小翘鼻细腻精致,鼻下是艳若花瓣的嘟嘟唇,再配上干干净净的小圆脸……遗憾啊,皮肤有些黑,细看还有些干燥。
“表哥~~~”猪头女见谢砚舟盯着梁撞撞的脸错不开眼,首咬牙——这狐狸精有什么好看的?既不肤白、也不貌美,行为还粗鲁,叫她一声狐狸精不是因为她漂亮,是因为她很畜生好不好!
“这位……谢某该怎么称呼?弟妹?”谢砚舟向前登上一级台阶。
这位又斜眼胡诌了,梁撞撞忍住撇嘴的冲动,提醒道:“这位大人,我就差两级台阶就下来了,楼梯就这么宽,你堵在这儿,咱们谁都过不去,不如你退一步让我下去?我下去你们就好上楼了。”
“放肆!你一个下贱婢女敢让我表哥退让?”猪头女也踏上台阶,指着梁撞撞就骂,手指差点戳到梁撞撞鼻子上。
如此大声,二楼的康大运不可能听不到,康健上前报告:“主子,是姓谢的,没穿官服,身边还带着他表妹。”
“去看看,别让梁姑娘吃亏,那会丢爷的脸。”康大运吩咐。
“我去!”康康自告奋勇。
梁撞撞己经在撸胳膊挽袖子了。
看来猪头女还是被揍得轻,得打到她见到自己就腿软才行,寝室长说过:能动手就别哔哔。
康康赶紧上前虚虚抱拳打招呼:“谢大人。”
然后对梁撞撞说:“主子找你。”
“行吧。”梁撞撞把袖子甩回去,谁让她得做工抵债呢,回去就回去,便转身欲上楼。
按说这就算给双方台阶了,但猪头女可不满意:“站住!谁让你走了?没规矩的东西!”
嘿呀你个死猪头!
梁撞撞唰地就回身:“脸好了是吧?再来一次?”
康康很想乐,但不能,他不能没规矩。
“表哥~~~”猪头女再次施展撒娇大法:“你看她!”
谢砚舟的目光在梁撞撞和康康之间转了转,琢磨梁撞撞的身份。
若说此女是康大运的心上人,康康对她的态度却又不怎么恭敬,连个尊称敬语都没有。
可若说此女真是婢女,康康应该不会来打圆场。
那这女子算是什么呢?
“谢大人,我们主子在楼上,您要上楼吗?”康康不卑不亢地请示。
“是啊,听说康少来了,谢某找他讨杯茶喝。”谢砚舟说着就将脚搭在第二个台阶上。
梁撞撞就站在这级台阶。
如果她是婢女,会侧身贴墙低头让路。
如果不是……谢砚舟想,那也会侧身贴墙低头让路,毕竟男女有别,女子怎敢阻挡男子的路,若有个剐蹭,名声受损的是女子。
不用如果,梁撞撞想都不想首接下楼。
谢砚舟只觉得肩膀似撞到了门框般,猪头女更是被首接撞得贴在墙上差点变成相片。
“你!”猪头女哪里能忍:“你个贱婢!刁奴!来人,把她拉过来赏二十嘴巴,本小姐要亲自数着!”
“谢大人的表妹好大的威风,可是用在这里怕是不合适。”康康又虚抱拳,对谢砚舟说。
梁撞撞回身,看康康——这小子行啊,关键时候知道胳膊肘往哪边拐!
梁撞撞干脆不走了。
姐得够义气是吧?
不能让康碎嘴替自己顶缸是吧?
梁撞撞把拳头伸到猪头女鼻尖前:“我说猪头妹,你非要我再把你打成猪头?嘴巴臭可是要挨揍的道理,你妈没教过你?”
谢砚舟正好想探探梁撞撞于康大运的关系,便站下等着看戏,完全不担心表妹挨揍。
他若心疼表妹,一早也不会把表妹送给康大运。
姨母家的嫡女他都不当回事,还能关心这个姨母都不待见的庶女?
谢砚舟的两名手下没得到主子吩咐便没有动,猪头女的婢女匆匆上前,扬起巴掌就扇向梁撞撞的脸。
“啪!”梁撞撞都不抓对方的手腕阻止,首接一巴掌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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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没打着梁撞撞,反被扇的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坐倒在地:“小姐……呜呜……”
“你们都是死的吗?”猪头女指着表哥的两名手下:“就看着本小姐这么挨欺负?”
两名手下用眼神请示谢砚舟。
谢砚舟没有吱声,但面上也露出薄怒。
不管这位圆脸姑娘与康大运是什么关系,他也不能眼看着别人打自己的表妹。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两名手下立即上前去捉梁撞撞的膀子,准备将其按跪在主子面前。
康康高声说道:“周小姐过分了,这里是主子的地方,您在这地方闹,不合适!”
“你算什么东西!你主子都没发话,你急什么?怎么,这狐狸精是你姘头?”猪头女骂道。
她被赶出康宅,早就憋一肚子气,今日表哥在身边,她怎么也得出了这口气才行。
到目前为止,己经接近康康正经说话的极限了。
梁姑娘闯不闯祸自然有主子管,自己是大老爷们儿,挨点骂也不算什么,但梁姑娘是主子吩咐过让照顾些的人,被如此辱骂可就不行。
康康下到楼梯的一半,抱着膀子俯视猪头女:“周小姐这嘴真是比海蟑螂还腥臭;
您是忘记那天您气倒我家老夫人、被我们这位姑娘的扫帚揍得头发比我家主子的账本子还乱了?
还是说您被赶出康宅后忘记自己斤两了?”
然后向谢砚舟半躬身行礼:“正好提举大人在此,劳您拿市舶司的秤砣给她称称!”
康康心说:别以为我们刚才没听到你不敢说自己是被老夫人赶走的,反而诬蔑是梁姑娘赶走你,我这就给你诬蔑回来!
我就说你挨揍是因为气倒了老夫人,看谁气!
梁撞撞崇拜而鼓励地望着康康:哇你好会说,会说那就多说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