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健艰难地翻过身,背上被豹爪带起的劲风刮得生疼,短褐被污血和泥浆染得不成样子。
他看着梁撞撞那张五彩斑斓的花猫脸,又看了看那具惨烈的豹尸,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猛地侧过头:“呕~~~”
“咳…咳咳……”梁撞撞撑着金箍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环视一圈狼藉的战场,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不远处。
一名浪人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散落在地、沾满泥土和枯叶的几块金黄色的额哇煎碎块捡起来。
他吹了又吹,又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珍而重之地重新包进破破烂烂的油纸包里,紧紧抱在怀里,脸上又是心疼、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至于的嘛!
梁撞撞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用棒尖嫌弃地拨弄了一下脚边一块看不出是什么部位的焦黑豹肉,皱了皱鼻子:
“行了行了,娘的,折腾半天,这肉还咋吃?这都啥味儿了!”
她踢了踢那坨焦炭般的残骸:“我说那谁呀,八嘎!别心疼你那点鸡蛋饼子了!回头给你煎一锅行不?!
现在,赶紧给老子起来,这鬼地方血腥味太重,再引来别的鬼东西,咱们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密林深处,似乎隐隐约约又传来几声压抑而凶戾的低吼,像是在回应这片血腥的战场。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梁撞撞对着嘴唇就拍了两下:“我擦!乌鸦嘴了!”
众人再顾不上恶心和腿软,连滚带爬地互相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仓皇逃离了这片弥漫着恐怖与硝烟气息的丛林空地。
远处密林深处的低吼如跗骨之蛆,死死咬在众人狂奔的脚步后面。
那声音带着血腥的催促,混合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豹血的腥膻气,在这闷热的丛林里发酵,像一张无形的催命符。
“快!再快点儿!”梁撞撞嘶吼着,嗓子眼火烧火燎,一边狂奔一边还得提心吊胆地抬头扫视浓密的树冠——天知道会不会再掉下来一只树老虎蜘蛛!
刚才那只毛茸茸的阴影简首成了她的梦魇。
康健那呆板的表情丝毫未变,可仍是狼狈到极点。
他脸上汗水混着黑灰、和豹子的碎肉首往下掉,衣裳也早被荆棘刮出好几个破口,坚实的肌肉隐隐若现。
更让他心口发梗的是他携带多年的酒葫芦,都盘得发红油亮了,刚才为了点火炸豹子,被梁撞撞二话不说一把薅走!
那傻子用完就扔,现在他想找都没法去找了!
众人玩命奔逃,根本顾不上辨别方向,只求离那片血腥修罗场越远越好。
脚下的腐叶层越来越黏腻湿滑,踩上去噗嗤噗嗤的,空气里的水汽也浓重起来。
很快,前方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浑浊河流拦住了去路!
河水呈现一种不祥的棕黄色,打着旋涡向下游奔涌。
河岸两边是泥泞的滩涂,长满了茂密水烛和宽叶沼芋。
这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却在众人抵达的瞬间,变得死寂一片。连蛙鸣虫叫都消失了。
“停!”梁撞撞猛地刹住脚步,金箍棒横在身前,声音压得极低:“我掐指一算,前方有难!”
康健:“……”
梁撞撞死死盯着前方浑浊的河水,以及河岸附近那片看似平静的水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就在他们下游十几步远的浑浊水面下,毫无征兆地翻涌起一个巨大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漩涡!
紧接着,一段布满狰狞角质疙瘩、如同浸泡了千年的腐朽巨木般的脊背缓缓浮出水面,旋即又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浑浊的河水表面,只留下一串缓慢扩散的巨大涟漪。
“鳄……鳄神……”队伍里一个浪人牙齿都在打颤:“这么大个儿,一定是鳄神!”
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他们前方想要渡河的必经之岸滩上,浑浊的泥水里,如同雨后春笋般,无声无息地浮起了一对对冰冷、浑浊、毫无感彩的黄色竖瞳!
密密麻麻,至少有七八对!
这些眼睛的主人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将庞大身躯潜藏在泥浆之下,只露出眼睛和鼻孔,冰冷地锁定着这群闯入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
那庞大身躯在水下若隐若现的轮廓,充满了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前有鳄群拦路,犹如埋骨陷阱,后有未知的猛兽追兵,凶戾的低吼声伴随着枝叶折断的咔嚓声,正从他们刚刚逃出的密林深处快速逼近。
声音越来越近,如同踩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
“我擦!牛头马面吗?还带包抄的?”梁撞撞费力地咽下口水,试图将心跳平缓下来。
可是没用。
“妈的!捅了畜生窝了!”梁撞撞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这真是,刚逃出生天又陷绝境!
她猛地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仅剩的两个黑陶罐手雷,声音嘶哑地咆哮:“什么TMD鳄神,它们是鳄神,老子还是旱地忽律呢!炸!给老子炸开一条血路!”
梁撞撞心说:妈的,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甭管追兵是啥玩意儿,先把眼前的拦路巨兽干掉再说!
刚才那巨豹厉害不,还不照样被老子炸的脑袋找不到脖子?
浪人们也红了眼,掏火折子的掏火折子,拔倭刀的拔倭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准备随时搏命。
康健向梁撞撞身前靠过来,将梁撞撞完全护在身后。
梁撞撞在心里心疼了康健一秒——这人挺好的,下次多分他点好吃的!
就在这空气紧绷得即将断裂的窒息时刻,“啊呀!”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叫在队伍侧后方炸响!
是施峰。
这个莽撞的大嗓门脚下打滑,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旁边垂挂下来的、一根粗如儿臂、缠绕着厚厚藤蔓的“枯藤”……
那哪里是什么枯藤,那是一截早己枯死、挂着巨大蜂巢的树干分支!
他这一抓一拽,力量何其之大。
“咔嚓!”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