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膜被那道钟声震得发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耳道里搅动,意识仿佛浸泡在滚烫的油锅中,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破碎。
潘瑶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残留着方才松开玉匣时的冷汗,在微光下泛着一层潮湿的银色。
她瞳孔剧烈收缩,映出我皮肤下跳动的血纹,像某种古老符文在血管里燃烧。
她的嘴唇颤抖着喊“逸哥哥”,可那声音像是被揉皱的纸团丢进水里,模糊得抓不住,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许灵的仙剑最先动了。
她素白的广袖带起一阵风,袖口翻卷间夹杂着淡淡的檀香,那是她常年佩戴的护身符散发的气息。
剑尖凝着一缕青光,刺破空气,发出锐利的破风声。
可那抹用来镇邪的清芒刚触到我衣角,就“滋啦”一声炸开,如同被火燎了翅膀的飞蛾,青光西散,带着焦灼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猛地后退半步,腕间的青玉镯裂了一道细纹,“他在和旧钥共鸣!”她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乱,指尖掐着法诀的手在抖,灵气在掌心凝聚成淡青色的光点,却始终无法稳定。
“认主?”苏璃的影刃从黑雾中钻出来,刀锋上凝结着淬毒的幽蓝光芒,寒意逼人。
她不知何时绕到我身侧,发间的银饰擦过我耳垂,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人一阵战栗。
“影阁古籍说过,门钥认主时会吞噬宿主意识。”她的呼吸扫过我后颈,带着股冷梅香,像是雪地里的梅花悄然绽放。
“你若敢伤他半分——”后半句被突然炸开的血纹截断,我脚边的青砖“咔”地裂开,血红色的纹路顺着她的影刃攀爬,眨眼就吞了半把刀刃。
“退后!”莉莉丝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链,带着压迫性的寒意。
她庞大的吞噬之力裹着玉匣,此刻却像在和什么较劲,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湿透了衣襟。
“镜门在共鸣!那些血纹是门钥本源,连我的吞噬之力都压不住——”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温热的血,而是某种黏腻的、泛着紫光的东西,每一次跳动,意识里的声音就清晰一分:“锁己就位……”
“不。”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否认,可那声音太轻,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稍纵即逝。
潘瑶突然扑过来,她掌心的温度隔着血纹烫得我发麻,带着熟悉的体温与花露香气,“逸哥哥你看看我!”她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温热又咸涩,像是春日里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你说过要带我回现世看樱花的,你说过——”
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潘瑶的瞳孔骤缩,她想躲,可那股力量像无形的绳索,将她钉在原地。
“瑶瑶。”我的声音变得陌生,像两块锈铁互相摩擦,带着令人牙酸的沙哑,“别怕。”意识深处有个画面闪过:漫天血雨中,一道身影站在镜门前,他的脸和我重叠,却又比我苍老千年,“钥匙会腐朽,但锁不会。”
许灵的封印咒术再次落下。
这次她结了三重法印,周身的灵气凝成淡青色的网,笼罩下来,带着淡淡檀香与咒语低吟。
可那网刚罩住我,就像被刀割的丝绸般寸寸断裂,空气中弥漫着灵气溃散的焦味。
她踉跄着撞在墙上,嘴角溢出一丝血,染红了唇角,“他的灵识……在和门钥本源融合!再拖下去,他会彻底变成门的一部分!”
苏璃的影阵终于成型。
黑雾在我们周围筑起一道墙,阴冷潮湿,带着腐叶与霉菌的气息。
可那些血纹像活物般顺着墙缝钻进来,所过之处,黑雾发出“滋滋”的惨叫,瞬间被染成刺目的红。
她咬着唇后退,影刃“当啷”掉在地上,声音沉闷如丧钟,“这不可能……影阁秘阵连主宰者都困得住……”
镜门突然发出轰鸣。
我抬头望去,青铜门扉上裂开蛛网般的黑纹,每道裂纹里都渗出浑浊的雾气,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后抓挠,指甲刮过金属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莉莉丝的吞噬之力突然失控,玉匣“砰”地砸在地上,她捂着心口后退,脸色苍白如纸,“那不是普通的门……是万界枢纽的核心。”她的金瞳里映着不断扩大的裂纹,“如果这扇门崩溃,所有被穿梭戒指连接的世界都会被撕成碎片。”
“所以你们更不该阻止我。”我的声音里混着两道音调,一道是我自己的,带着哭腔;另一道低沉沙哑,像来自地底,“它说,我是锁。锁能稳住门,能救所有世界。”血纹爬上我的脖颈,我能看见潘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手还悬在半空,想碰我又不敢碰,“逸哥哥……你骗人,你说过我们要一起……”
“够了。”
这声“够了”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镜门中央突然射出一道白光,那光里浮着个模糊的身影——是前代守门人!
他的面容比我记忆中更淡,像要融化在空气里,“你终究还是被选中了。”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脸上,“成为最后的锁,也是最初的钥匙。”
潘瑶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可那道光比她更快。
前代守门人的残念化作光束,“唰”地钻进我眉心。
剧痛像浪潮般涌来,我眼前发黑,听见许灵喊“快抓住他!”,苏璃的影刃划破空气,莉莉丝的吞噬之力重新凝聚……可这些声音都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最后一刻,我看见潘瑶的手擦过我的指尖。
她的温度那么暖,暖得让我想抓住,可我的身体己经不属于自己。
镜门的轰鸣震耳欲聋,有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潮湿的、腐烂的气息:“欢迎来到真正的门后世界……”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我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心跳声不再是“咚、咚”,而是像某种古老的机械,“咔嗒、咔嗒”地,朝着未知的方向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