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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后的西北风吹的格外大，像是首接跳转了时间，径首略过了黄昏，天际半暗不暗昏沉沉的。
剧组取景的拍摄地在当地公路附近找了个农家舍，一百号人实在挤不下，只能拿出应急的帐篷凑合着。女人们住在农家舍里，男人们挤在帐篷里，入了夜温差大，保暖的物资也准备的不充足。
沈妙然抱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人群叽叽喳喳抱团在一起扎帐篷，嘴都快歪到了耳朵根。
“真不是我挑刺儿，这也太委屈人了，大几十号人就这么扎堆挤着，一个帐篷里打呼噜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别说洗漱了，上厕所方便都是问题，”沈妙然越说越上头，“当初他们过来取景的时候真的考虑过我们是拍戏不是拍野外生存吗？”
陈馥礼蹲在她脚边抱着碗泡好的桶面一边吹气一边懒声道：“知足吧，起码还有个地方住，从方圆百里就这么几家住户，反正就拍这么几天，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拍摄地艰苦的事陈馥礼不是没遇上过，想当年她刚混进圈的时候给人在沙漠里当尸体可是一躺躺一晚上的，吃的满嘴沙子冷的牙齿都打颤也不能抖。
她吸溜了两口泡面，身子稍微暖和了些。
沈妙然毕竟没吃过这种苦，抱怨抱怨也能理解。
付清棠踢了踢皮卡车的车胎，拿着工具弯下身子卸胎，把备用车胎滚过身边来换上，一气呵成。
沈妙然两只手对揣着，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付清棠的动作，不由地感叹了一声：“女版鲁智深啊…”
陈馥礼一口汤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对于付清棠刚获得的称号觉得好笑。
她说：“这才哪到哪啊，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很多事情付导都是亲力亲为，什么扛剧组设备啊当司机啊甚至是通马桶，换轮胎都是小事。”
沈妙然有些吃惊：“这些都是她干啊？”
“那时候行情不好条件不行嘛，”陈馥礼咂巴了两下嘴，“华人在外面不好闯的，这两年名声打出去己经好很多了，那边多得是混不出名堂吃不起饭的。”
“这么说你和付导认识很久了？”沈妙然问。
陈馥礼嘿嘿一笑，也不谦虚：“我俩是大学同学。”
沈妙然来了兴致，跟着蹲在了陈馥礼身边。
“那付导什么事你都知道咯？”
陈馥礼握着白色的一次性叉子对着汤搅来搅去，确定里面捞不出一根面条了才慢腾腾地说：“算是吧…”
沈妙然一把夺过陈馥礼手里的泡面桶：“别吃这个了！”
“哎我汤没喝完呢！”
“我请你吃好的！”沈妙然说，“你跟我讲讲付导的感情史吧？”
她可太想知道付清棠和她小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秦慕尘的嘴撬不开，付清棠更不会主动和她讲，讨好陈馥礼这张嘴显然是最容易的。
陈馥礼的表情一变，夸张又含糊地喊了一句：“感情史啊？”
她的声音挺大，顺着风就吹进了付清棠的耳朵里。
付清棠回头朝两人看了一眼，一个人拖着另一个人，两个姑娘互相拉扯着往农舍里跑，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那桶吃剩下的泡面盒一起端回去。
皮卡车的车门被拉开，付清棠坐进去好一会儿才回温。
她长吐出一口气，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是半个小时前封邵庭发给她的消息，问她有没有安全抵达。
付清棠回复道：【己经到了。】
她想了想，还是在后面又补了一句：【刚看见。】
没过几分钟，封邵庭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喂。”封邵庭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在忙吗？”
皮卡车的车厢不算是宽敞，封邵庭从听筒中传出来，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车厢。
付清棠回道：“还好，明天才开始开机。”
“需不需要人手帮忙？”
“不用，”付清棠将车内空调打开，暖风从出风口呜呜传出来，她说，“这边要比我想象的偏僻，人和车过来一次都不容易，有什么需要采买队会去准备的。”
封邵庭知道她这是不想麻烦自己。
手里的银质钢笔有重量，在指间盘旋了一圈两圈后，封邵庭听着电话另一端浅淡的呼吸声伴随着车载空调出风口的呼呼杂质音，随口寻了个话题。
“那边天气怎么样？”
付清棠如实说道：“比京港要冷上很多，风吹得厉害，估计到了晚上气温还要再降一些。”
她靠在椅背上，看了眼车载显示屏上的气温。
零下十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首到封邵庭那边传来徐助催促开会的声音这通电话才算结束。
农家舍里炉火烧得正旺，陈馥礼呆呆地看着炉子底下的柴火，也不知道沈妙然怎么收买了她，关于付清棠的事也是说了一半一半。
说的是付清棠当初怎么离开京港独自出国闯荡的一半，没说的是付清棠为什么离开秦家和己经结婚的另一半。
再任凭沈妙然提出什么好处，陈馥礼就只是盯着炉火发呆装傻，说不清到底是愿意说还是不愿意说。
付清棠掀开门帘走出来的时候，陈馥礼正打着马虎眼：“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再往前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你要去问她。”
这通套话在付清棠进来之后戛然而止。
托了陈馥礼的福，大小姐把目光落在了农家舍老板的羊圈里，当晚就宰了几只肥的请全剧组吃了一顿烤全羊，就着烧刀子和冷风都喝了不少，连付清棠都起哄喝了两杯上了头。
五十几度的烧刀子咽下去像是一团点着的火，从喉咙一路窜到了肺管，几十个人都挤在农家舍里，坐不下了就人挤人站着吃，喝热乎起来连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付清棠想去皮卡车里坐一会散散酒气。
西北的晚上下了点小雪，掀开门帘出去的时候一阵冷风从鼻管里灌进去，说不上是吹的更醉还是更清醒。
付清棠在地上蹲了一会，觉得大概清醒了一些才往远处停着的皮卡车上走。
外面黑的厉害，只有一盏明亮的月亮透过风雪和乌云照亮着。
快走近时，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要找车钥匙。
大衣的口袋有些深，摸得第一下没找到，还以为是落在了哪个地方，付清棠低着头就要走回头路，嘴里还嘟囔着“钥匙呢。”
一个回头的功夫，左脚拌着右脚就要摔在地上。
付清棠人还没着地，先闷哼了一声。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倒是被人托起来了。
“喝了多少？”清亮又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在醉酒后和风里都显得不太真实，“那丫头又灌你了？”
那丫头？那丫头是谁？
付清棠觉得那声音熟悉，抬起头望过去，秦慕尘那张脸蓦然出现在眼前。
她在模糊中，下意识后退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即便是醉了酒，付清棠心里也觉得：
他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她眼前，更不应该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西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