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峥收回悬在半空的手,重新握紧方向盘,“没去,我让林泽替我去的。”
这个答案似乎让醉醺醺的陆砚清稍微满意了一点点,他脑袋又晃了晃,像在艰难地处理这个信息。
但下一秒,他那双被酒意浸染得格外水润的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盯着江峥的侧脸,抛出了一个更石破天惊的问题:
“那……”他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孩子般不讲理的执着,“你喜欢他吗?”
江峥:“???”
这问题来得太意外,江峥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差点打滑。
他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副驾驶上那个醉意朦胧的醉鬼。
喜欢?周知翊?这都哪跟哪?
“我不喜欢他啊!”江峥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点被荒谬问题的无语。
“你撒谎!”陆砚清立刻反驳,带着醉鬼特有的笃定。
他甚至激动地试图坐首身体,结果身体一软,又歪倒回椅背里,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指控的气势。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固执地指向江峥,漂亮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巴微微,像个抓到了大人把柄、委屈又生气的小孩。
“你就是喜欢他!”他重复着,语气带着点受伤和控诉,逻辑混乱却异常坚持,“你还去老地方!你还…还收他的东西!”
陆砚清努力在酒精麻痹的大脑里搜寻着证据,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眼神也越发委屈起来,仿佛江峥是个负心汉。
江峥被他这醉酒后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指控弄得哭笑不得。
陆砚清喝醉后的反差感简首……
江峥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你喝多了,闭眼睡会儿。”
“我没多!”陆砚清立刻反驳,为了证明自己清醒,他猛地抬手,竟然要去解刚刚才被江峥仔细系好的安全带!
“咔哒!”一声轻响。
安全带卡扣竟然真被他胡乱摸索着按开了。
“你干什么?”江峥心头警铃大作,厉声喝道。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砚清却不管不顾,身体因为安全带的突然松开而失去支撑,整个人往车门方向滑去,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证明…给你看…我没醉…”
眼看他的脑袋就要撞上车窗。
江峥再也顾不得其他,右手离开方向盘,一把抓住陆砚清胡乱挥舞的手臂,用力将他往回拽。
目标明确地捂住了陆砚清还想嚷嚷的嘴。
“唔。”陆砚清被捂了个正着,剩下的话全变成了闷哼。
温热的、带着浓烈酒气的呼吸喷在江峥的手心,有点痒。
陆砚清只能用那双迷蒙又委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江峥,仿佛在无声控诉:你欺负人!
江峥一手死死捂着他的嘴,一手还得控制方向盘,简首心力交瘁。
他己经掌握,对付喝醉的陆砚清的窍门:
一、捂嘴,二、不搭话,这样陆砚清就会被迫安静,然后睡着。
陆砚清含糊地唔了一声,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软绵绵地靠在江峥捂着他嘴的那只手臂上,不动了。
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终于,消停了。
江峥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捂着陆砚清嘴的手,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才收回手臂。
车子驶入陆砚清所住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熄火,拔钥匙。
江峥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了车门。
车内的人依旧在放倒的座椅里沉睡着。
江峥俯身,一手探进车厢,穿过陆砚清的腋下,另一只手捞起他蜷着的腿弯。
陆砚清的身体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劲,他的头无力地后仰,眼看就要撞到车门框。
江峥眼疾手快,手臂猛地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带,同时迅速用肩膀顶住了他下滑的脑袋。
陆砚清被这剧烈的移动惊扰,发出不满的哼唧,眼皮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迷茫,似乎想看清眼前晃动的人影是谁。
“是我。”江峥低声道。
陆砚清那双眼睛眨巴了两下,他像是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放弃了抵抗。
然后脑袋一歪,再次沉甸甸地、无比信任地靠在了江峥的颈窝处。
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毫无遮拦地喷在江峥的锁骨上。
江峥身体微微一僵。
他咬紧牙关,腰腿协同发力,把陆砚清弄了出来。
陆砚清的双脚一落地,就像踩在了棉花上,膝盖一软就要往下滑。
江峥早有准备,手臂死死箍住他的腰背,用自己整个身体作为支撑,才勉强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站稳,”江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命令,这可比拍戏累多了。
陆砚清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
他本能地伸出两条沉重的胳膊,搂上江峥的脖子,把全身的重量都毫无保留地挂了上去。
“……”江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树袋熊抱法勒得差点背过气去。
陆砚清挂在他身上,让他连转身都困难。
他只能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死死揽住陆砚清的后腰,防止他滑下去,另一只手还得去够车门,用力将它关上。
江峥像扛着一座会呼吸、会发热、还会勒人的小山,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空旷寂静的地下车库,只有他们拖沓的脚步声和江峥压抑的喘息在回响。
好不容易挪到电梯厅,江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腾出一根手指戳向电梯上行键。
等待的几秒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陆砚清脑袋还一个劲儿地往他颈窝里钻。
电梯门终于开了,江峥几乎是跌撞着把人拖进去,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厢壁上,才获得片刻喘息。
电梯平稳上升。
狭小的空间里,陆砚清眉头紧锁,缠在江峥脖子上的手臂松了些力道,却转而摸索着,抓住了江峥胸前的衣襟,攥得死紧。
“难受……”陆砚清把脸埋在江峥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高冷,只剩下纯粹的、孩子气的抱怨,“头好晕……他们灌我……坏人……”
江峥:“……”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颗毛茸茸、还散发着酒气的银灰色脑袋,听着这幼稚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