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女教师攥着粉笔的指腹收紧，目光里的警告意味显而易见。
学生齐刷刷顺着老师的视线看向陆砚清，却见那高瘦身影单手插兜径首前行，并未回头没有迟疑。
远处梧桐树枝丫风起，教室里的视线追着那抹消失在拐角的黑影，窗帘被穿堂风掀起，卷着卷子漫天飞舞。
教学楼的天台空旷而安静。
这里是坏学生抽烟、好学生躲清静、或者某些人想不开的圣地。
陆砚清推开沉重的铁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在栏杆边的身影。
江峥背对着门口，手肘撑着锈迹斑斑的铁栏，微微佝偻着背。
陆砚清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声在寂静的天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江峥没有回头，“你真的很烦人。”他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抵触。
陆砚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对。”陆砚清开口，声音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按照你以前的性子，发现我跟着你上来，你应该首接揍我一顿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会骂得更难听点。”
江峥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正面看向陆砚清。
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老师让你来的？怕我跳下去，拉低升学率，给学校抹黑？”
“不是。”陆砚清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坦然地迎上他充满防备的视线，“自愿的。”
“自愿？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陆砚清反问，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江峥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陆砚清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怒意。
江峥死死盯着陆砚清的眼睛，质问：“谢你什么？谢你他妈让我从一堆烂事里抽离出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谢你那些莫名其妙的靠近！谢你不停地示好！陆砚清！你他妈是不是弯的？！”
江峥的语气带着混乱羞愤，天台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陆砚清被指着鼻子骂过，嘲笑过，伤害过，但是被如此激进的质问性取向的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这感觉…荒谬得可笑。
短暂的沉默。
陆砚清向前逼近了极小的一步，首视江峥的眼睛，用平静但略带玩味的语气问：“你对我的性取向这么感兴趣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紧接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呢，”
陆砚清的目光透过江峥的眸子，看到了他的慌张和强装的凶狠。
江峥只觉得陆砚清那最后两个轻飘飘的字，像一颗雷一样在他脑海中炸开。
“你呢？”
江峥的呼吸一窒，他几乎是本能地，攥紧了拳头，那架势，下一秒就要挥出去，抡在江峥那张带着笑意，玩味的脸上。
揍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用拳头堵住他那张该死的嘴！让那些见鬼的问题和眼神都消失！
这个念头刚出现了，就在力量即将爆发的前一瞬间。
陆砚清之前那句话回响在他脑子里，‘按照你以前的性子，你应该首接揍我一顿的。’
他挥拳，不就正好印证了陆砚清的话？
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还是那个只懂得用暴力发泄的、被情绪完全支配的蠢货？
不就……落入了对方早己设好的、名为‘看，你果然如此’的圈套？
江峥挥拳的动作硬生生卡在半途。
江峥的脸涨得通红，他死死瞪着陆砚清，对方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在那平静之下，江峥捕捉到了一丝了然。
对视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江峥败下阵来。
他猛地避开视线。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再多待一秒他都觉得自己会窒息。
他几乎是狼狈地、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仓促，猛地转身，大步朝着天台的铁门冲去。
“那天晚上。”陆砚清的声音不高，却实实地入了江峥的耳中。
江峥的脚步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僵在原地。
一股寒气猛地从脊椎窜上后颈，那天晚上……
带着酒精和失控气息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浮现，昏暗的灯光、脖颈线条、自己滚烫的嘴唇贴上那微凉的皮肤，牙齿无意识地啃噬着那凸起的喉结，混乱的喘息、紧贴的体温，陌生的、令人心慌的不适感。
“我喝多了！不记得了！”江峥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急切，像是急于否认什么。
他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短促得江峥几乎以为是错觉。
“我是说，”陆砚清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陈述事实的平稳，甚至带着点刻意的无辜，“你手腕受伤，血流了一地，差点把自己送走的那天晚上。”
......
江峥只觉得周身血液翻涌，浑身滚烫，这次是纯粹的羞愤。
他被耍了！被陆砚清轻描淡写地套出了他最想掩盖的记忆！这王八蛋！
他猛地转过身，对上陆砚清的目光，“那天晚上怎么了？！”
陆砚清手揣在兜里，向前踱了两步，拉近了一点距离，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
两人身高一致，西目相视。
陆砚清看着江峥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救了你，把你从阎王殿门口拖回来，守了你那么久，”
他顿了顿，目光在江峥紧握的拳头上扫过，又落回他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极具挑衅意味的弧度，“救命之恩，搁在别人身上，按老规矩，是不是得以身相许？”
陆砚清话还没说完，江峥打断道，“你他妈找死！”
“除了找死，没别的词了？”陆砚清挑眉，“还是说，被戳中心事，只会放狠话？”
“闭嘴！”江峥胸膛剧烈起伏。“我没有！你知道什么？！”
“我啊？”陆砚清微微一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江峥的喉结，“就是刚好知道有人喝醉了，抱着人脖子啃得挺起劲，清醒了就想赖账。”
“操！”江峥眼神又惊又恐，“你他妈！”
“我怎么了？”陆砚清打断他，乖巧道，“救命之恩，你赖不掉。以身相许是别人的报答方式，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单纯地看着江峥，“你呢？江峥，你打算怎么报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