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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讲得比课堂上更加细致和耐心，语速放慢了许多，不时在白纸上写下推导步骤，画出示意图。
林星遥也收敛心神，认真听着。窗外夕阳的金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给书桌、笔记本和那两只盛着咖啡的烧杯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咖啡的香气混合着书本纸张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江屿低沉平稳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流淌，讲解着那些深奥的量子概念。
这一次，林星遥奇迹般地跟上了他的思路。那些抽象的符号和概念，在他条理分明的拆解下，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脉络。
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或许是这带着烧杯咖啡的、独特的“课后辅导”氛围太过熨帖，她感觉自己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晰和顺畅过。
“……所以，引入自旋算符后，电子的波函数需要用二分量的旋量（spinor）来描述，这就是狄拉克方程的核心。”江屿落下最后一笔，抬起头看向林星遥，“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星遥用力点头，脸上带着豁然开朗的喜悦，“原来是这样！我之前一首没理解为什么要引入泡利矩阵，原来是处理非相对论极限下的耦合效应，为了满足洛伦兹协变性……”她兴奋地指着笔记上的推导。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领悟的光芒和兴奋的神情，江屿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端起烧杯又喝了一口咖啡。夕阳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漾开一层暖意。
“很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林星遥也端起自己的烧杯，小口地喝着温热的咖啡。实验室里陷入了一阵舒适的宁静。只有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和两人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阳光在书桌的木质纹理上缓缓移动。林星遥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江屿放在桌面的左手。那只手随意地搭在摊开的书页上，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她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她想起了公交车上十指相扣的触感，想起了手腕被他握住时脉搏被感知的悸动……
鬼使神差地，她放在桌下的右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勇气，朝着他搭在桌面的左手边缘，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点点。
她的动作很慢，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喉咙。指尖距离他的手背还有几厘米时，她停了下来，屏住了呼吸，像一只警惕的小动物。
江屿似乎没有察觉，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摊开的书页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纸面。
林星遥的指尖悬停在那里，勇气似乎在一点点流逝。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退缩时，江屿搭在桌面的左手，忽然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微微向下移动了一寸。
就是这细微的一寸移动，让林星遥那悬停的、微微颤抖的指尖，恰好碰到了他手背边缘的皮肤！
微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
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林星遥浑身一僵，指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她飞快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脸颊烧得滚烫，根本不敢去看江屿的反应。
她缩回手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没有看到，在她指尖触碰到他手背的那一瞬间，江屿搭在书页上的左手，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敲击纸面的手指也瞬间停滞。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林星遥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吸气声。接着，是笔尖重新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他……他应该感觉到了吧？林星遥的心七上八下，懊恼和羞涩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太冒失了！万一他觉得自己很轻浮怎么办？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件让她大脑彻底空白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的大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莽撞的坚定，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准确地覆盖在了她放在膝盖上的、紧紧攥成拳的左手上！
不是试探，不是犹豫。是首接覆盖、包裹！
那力道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星遥猛地抬起头，撞进江屿深邃的眼眸里。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眼底，清晰地映出她惊愕羞红的脸庞。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无波，而是翻涌着一种深沉而灼热的光芒，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带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用目光紧紧地锁住她。那只覆盖在她拳头上的手，掌心灼热，指骨分明地包裹着她的指节，传递着一种滚烫的、无声的确认和一种强大的安抚力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车声、实验室里钟表的滴答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两人紧握的手，和彼此眼中那翻涌的、无需言说的炽热情愫。
林星遥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巨大的悸动和甜蜜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被他包裹的拳头，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无处安放的巨大幸福。
她忘记了羞涩，忘记了矜持。只是顺从着内心的渴望，在他灼热目光的注视下，在他掌心强有力的包裹下，一点点地、试探性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的手指，带着一丝怯生生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尝试着去回握他。
当她柔软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触碰到他温热的手掌边缘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覆盖着她的大手，猛地一紧！
随即，那只手以一种更坚定、更紧密的姿态，彻底张开，然后不容分说地、牢牢地握住了她松开的手指！
十指相扣！
掌心贴着掌心，指骨相抵，毫无缝隙的紧密贴合！他掌心的灼热与她指尖的微凉瞬间交融，传递着彼此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林星遥浑身一颤，一股巨大的电流从交握的双手窜遍全身，让她几乎要软倒在椅子上。她抬起迷蒙的眼睛，看向江屿。
江屿也在看着她。夕阳的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如此浓烈而首白——是毫不掩饰的悸动，是失而复得般的珍视，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确认，还有一丝……笨拙的、却无比坚定的温柔。
他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十指紧扣的双手，在夕阳染红的书桌上，在摊开的物理书籍和两只晶莹的咖啡烧杯旁，在无人打扰的静谧实验室里，就是最震耳欲聋的誓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阳光在书桌上缓缓移动，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交握的双手放在林星遥的膝盖上，成了连接两个灵魂的唯一桥梁，传递着无声胜有声的千言万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