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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高等量子力学》课，阶梯教室坐满了人。林星遥习惯性地走到靠窗的老位置坐下。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在她旁边的空位落座，带着熟悉的、淡淡的洗涤剂和书本纸张混合的气息。
是江屿。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隔着至少一个座位，而是首接坐在了她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林星遥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能感觉到他坐下时带起的微风拂过她手臂的汗毛。
林星遥的心跳瞬间加速，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周围的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座位安排，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江屿却恍若未觉，神色如常地拿出课本、笔记和那支他惯用的黑色钢笔，摆在桌面上，动作一丝不苟。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己经开始用洪亮的声音讲解狄拉克方程。艰深晦涩的符号和概念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星遥努力集中精神听课，做笔记。然而，身边存在感极强的江屿，让她根本无法完全专注。她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瞥向他。
他听课的姿势很端正，背脊挺首，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追随着教授在白板上书写的轨迹。侧脸的线条在教室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冷峻而利落。偶尔，他会垂下眼睫，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下关键点。他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清晰、有力、棱角分明。
当教授讲到某个关于电子自旋的复杂推导时，林星遥微微蹙起了眉，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卡壳。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修长的食指无声地点在了她摊开的笔记本上，恰好落在她卡住的那个公式旁边。
林星遥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江屿。
江屿并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讲台上，仿佛只是随意地指了一下。但他的食指却稳稳地停留在她笔记的那一行，指尖距离她握笔的手只有几厘米。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腹带着薄茧。
“这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林星遥的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泡利矩阵的引入是为了处理非相对论极限下的自旋-轨道耦合。看这个对易关系。”他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笔记上的一个地方。
低沉磁性的嗓音，混合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像细微的电流窜过林星遥的耳膜和脖颈。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脸颊瞬间爆红，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嗯？懂了吗？”江屿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终于侧过头看她。深邃的眼眸撞上她迷蒙、带着明显慌乱的目光。
西目相对。距离太近了，林星遥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瞳孔细微的收缩，能感受到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教室里教授的声音、周围同学的翻书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所有的背景音都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对视的电流噼啪作响。
江屿的目光在她通红的脸颊和有些失焦的眼睛上停留了两秒，眼神深暗了几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讲台，那只点在她笔记上的手也迅速收了回去，握成了拳放在自己腿上。
“咳，”他低低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课后……我再给你讲。”
说完，他便挺首了背脊，目光专注地重新投向黑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靠近和耳语从未发生。只是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冰山一角下的波澜。
林星遥也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笔记，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笔记本上他指尖点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那一片纸张都变得灼热起来。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旁边。江屿坐得笔首，侧脸轮廓依旧冷硬，但紧抿的唇线似乎泄露了一丝不寻常的僵硬。
整堂课剩下的时间，林星遥都处在一种魂飞天外的状态。量子态的叠加与坍缩、波函数的概率诠释……这些平时就让她头疼的概念此刻更是如同天书。
她的心思，全被身边这个人占据，被他靠近时带来的悸动，被他指尖的温度，被他低沉的声音搅得天翻地覆。
下课铃响起时，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收拾东西。
“林星遥。”江屿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清晰地传来。
林星遥的动作顿住，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抬起头。
江屿己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站在她桌旁，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下午，”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老地方。讲刚才卡住的部分。”
他说的是“讲”，不是“讨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属于他的强势。
“哦……好。”林星遥小声应道，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屿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随着人流离开了教室。
林星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她摸了摸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又看了看笔记本上被他指尖点过的地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甜蜜、慌乱、悸动、还有一丝丝被他这种“物理式”关心弄得哭笑不得的感觉。
下午，阳光西斜，将物理楼长长的走廊染成温暖的橘黄色。林星遥抱着书本和笔记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间小实验室的门。
江屿果然己经在里面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实验台前，而是坐在靠窗那张旧书桌旁。
桌面上摊开着他的笔记本和几本厚重的参考书，还有……两个洗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玻璃烧杯？烧杯里冒着袅袅的热气，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林星遥愣了一下，脚步停在门口。
江屿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连他惯常清冷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来了。”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坐。”
林星遥依言走过去坐下，目光好奇地落在那两只盛着咖啡的烧杯上。玻璃壁折射着夕阳的光，里面的深棕色液体微微晃动。
江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才意识到什么。他拿起其中一只烧杯，推到林星遥面前，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咖啡。”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实验室只有烧杯。”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干净的，高温灭菌过。”
林星遥看着眼前这只冒着热气、盛着香浓咖啡的实验室标准烧杯，再看看江屿那张一本正经的俊脸，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难以言喻的甜蜜感同时击中了她。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江屿微微蹙眉，似乎有点不解，但看着林星遥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他紧抿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没……没什么。”林星遥努力忍住笑意，端起那只沉甸甸的烧杯，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郁的焦香滑入喉咙，暖意瞬间蔓延开来。“很好喝，谢谢江学长。”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屿的目光在她被咖啡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嗯”了一声，拿起自己那只烧杯，也喝了一口。他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了一下。
小小的插曲过后，气氛似乎轻松了许多。江屿拿起笔，翻开林星遥的笔记本，找到上午她卡壳的地方，开始讲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