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张柬之冲了进来,老脸上满是悲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嗓音带着哭腔:“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愧对陛下信任啊!”
李凡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张爱卿,何事如此惊慌?”
张柬之抬起袖子抹了把老泪:“陛下,王相他……他大刀阔斧改革,裁撤冗余,本是好事。”
“可户部下辖专司统计各地杂项税赋的几个司曹,也被一并裁撤了!账目对接不上,许多……许多地方的孝敬,怕是,怕是收不上来了啊!这,这可都是国库的进项啊!”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国库下一秒就要饿死老鼠。
李凡一听杂项税赋、孝敬,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这不就是苛捐杂税、层层盘剥吗?
他心里嘀咕:收不上来才好呢,老百姓也能少骂点,少点民怨,朕也能少点麻烦事。
至于国库……那不是还有你这个户部尚书吗?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意又涌了上来,声音也因此显得有些慵懒和漫不经心。
“张爱卿,那些乱七八糟的税,收不上来就收不上来吧。”
【圣言翻译启动……】
在张柬之和刚刚闻讯赶来,正踏入殿门的宰相王道甫耳中,李凡那慵懒的声音,却化作了沉稳如山、洞察秋毫的帝王之音:
“张爱卿,苛政猛于虎,民心乃国本!无名之税,徒增民怨,朝廷若取之,与刮民何异?当坚决革除,以安天下!”
张柬之当场就懵了,张着嘴,眼泪还挂在腮帮子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陛下这意思……是嫌他搜刮民脂民膏?
“国库的事,你多想想正经来源。朕看老王干得就不错,效率高了不少,值得表扬。”
【圣言翻译持续进行……】
传入王道甫耳中的,则是带着嘉许与深远期盼的纶音:
“开源节流,当兴农商之正利,开财源之正途,非搜刮民脂民膏、涸泽而渔之举可比!朕观王相此次整顿吏治,雷厉风行,成效斐然,实乃国之栋梁,当为百官楷模!”
王道甫本是听闻张柬之跑来告状,心中还带着几分忐忑,生怕陛下听后,对改革之事有所动摇。
此刻,听闻李凡这番话,尤其是点名表扬自己效率高、国之栋梁,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只觉得眼眶发热,这位年轻的帝王,其信任与倚重,远超他的想象!
“陛下圣明!”王道甫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几步,撩袍跪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老臣……老臣定不负陛下厚望,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心中激荡万分。
陛下果然是看穿了一切!
那些所谓的杂项税赋,不过是地方官吏盘剥百姓的工具,是朝廷的沉珂毒瘤!
陛下这是在借老臣之手,行霹雳手段,刮骨疗毒,为大雍的万世基业扫清障碍啊!
张柬之彻底傻眼了。
他本来是想来诉苦,顺道弹劾一下王道甫改革断了国库的财路。
结果呢?
结果陛下不仅没怪罪王道甫,反而盛赞其功绩,还把自己先前哭诉的杂项税赋定性为苛政、刮民!
这……这不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吗?
他看着王道甫那激动得通红的老脸,再想想陛下那开源节流、兴农商之正利的圣言,张柬之的脸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自己这是揣摩圣意揣摩歪了十万八千里!
【宿主对王道甫改革的正面肯定,使其圣君信任的迪化认知大幅增加,忠诚度大幅提升,获得国运点+400!】
【宿主的言论间接打击了苛捐杂税的利益链条,民怨微降,民心微升,获得国运点+100!】
李凡听着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心情略微好了些。
随便夸一句还有这好处?看来以后得多夸夸。
他对王道甫摆了摆手,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行了,起来吧,继续好好干,朕乏了。”
“臣,遵旨!”王道甫再次叩首,这才恭敬起身,腰杆挺得笔首,仿佛年轻了十岁。
张柬之还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王道甫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再理会。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陛下那句苛政猛于虎,民心乃国本,以及兴农商之正利,开财源之正途的深远教诲。
陛下这是在为大雍的未来指明方向啊!
他当即决定,退朝后立刻召集户部相关官员,不仅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项税赋彻底清查革除,更要以此为契机,大力整顿地方财政纪律。
严惩那些敢于顶风作案、继续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陛下的信任,绝不能辜负!
……
北蛮天狼汗国,王庭金帐。
孤狼王子听着密探关于大雍神都最新动向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
当听到李凡对苛捐杂税的态度,以及对王道甫那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支持时,他指尖的酒杯都险些被捏碎。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位大雍新皇,看似不理朝政,终日沉湎于享乐,实则……实则是在下一盘大棋!
他通过王道甫这把快刀,大刀阔斧地改革内政,革除沉疴,其目的绝不仅仅是精简机构、提高效率那么简单。
这是在……休养生息,争取民心!
雍帝李凡,是要先稳固大雍的内部,聚拢民望,夯实根基,然后再图谋外部吗?
“攘外必先安内……”孤狼喃喃自语,额头渗出冷汗。
……
月氏古国使团下榻的鸿胪寺别院。
关于寝宫刺客的调查,己基本水落石出。
种种迹象表明,月氏使团只是被利用和嫁祸的工具。
图雅公主此刻,听着侍女汇报大雍朝堂上关于苛捐杂税的争论以及雍帝的最终圣裁,图雅碧色的眼眸中异彩连连。
“革除苛政,与民休息……这位雍帝陛下,当真是深谙为君之道。”
她对大雍朝堂的行政效率,以及那位年轻帝王不按常理出牌却总能首指核心的行事风格,印象愈发深刻。
月氏古国若想在西域更进一步,与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君主治下的大雍王朝合作,或许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开始认真思考两国合作的实质性内容,以及能为月氏争取到的最大利益。
……
接下来的日子,李凡过得愈发舒坦。
王道甫在得到他的公开表扬和明确态度后,改革的劲头更足了,效率也更高。
送到李凡面前的奏折,又少了好多,而且大多是些需要他最后“嗯”一声或者画个圈的简报。
每天处理完这些必要的事务后,李凡就有了大把的时间摸鱼。
他让人从宫外搜罗了各种民间的话本、奇闻异事来看,看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看书看累了,就琢磨着是不是能在御花园里搞个露天烧烤摊,烤点羊肉串什么的。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正当李凡惬意地靠在软榻上时,福安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急促,从殿外传来:
“陛下!陛下!雁门关八百里加急军报——”
福安脸色发白地冲进殿内,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老将军……赵老将军他……他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