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窝棚里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劣质草药、血腥、肺腑腐败和伤口化脓的污浊气息，此刻又添了一味新的折磨——岩甲蝎毒特有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烂淤泥的腥甜恶臭。这味道，正源源不断地从玄心左臂的伤口处散发出来，如同跗骨之蛆，钻入鼻腔，也钻入心底。
玄心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铁皮墙壁，缓缓坐下，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肋骨的隐痛和左臂那持续不断的、如同万蚁噬心般的折磨。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临时缠裹在左臂伤口处的破布条，动作轻缓，却依旧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
伤口暴露在昏暗中。之前被尾钩擦破的皮肉，此刻己得如同发面馒头，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青紫与乌黑的色泽，紧绷发亮，仿佛随时会撑裂。伤口边缘发黑溃烂，渗出少量粘稠、带着腥臭的黄绿色脓液。最要命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并非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如同被烧红的铁块紧紧烙住、又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在肌肉纤维里缓慢搅动的灼热与麻痹！这感觉不仅折磨着皮肉筋骨，更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抓狂的烦躁和深沉的疲惫。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从瘸子李那里换来的、沾着油污的粗陶小罐。打开盖子，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如同臭水沟淤泥混合着劣质硫磺的怪味扑面而来。里面是黑乎乎、粘稠得如同柏油的膏状物——“黑泥膏”。
玄心用一根还算干净的木片，挖出一小坨散发着恶臭的黑泥，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小心翼翼地将它涂抹在溃烂的伤口上。
“嗤…”
一阵更加剧烈的、如同烧灼般的刺痛瞬间从伤发！玄心闷哼一声，身体猛地绷紧，牙关死死咬住才没叫出声来，额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这膏药，像是在用更猛烈的火焰去对抗原有的灼热！
但几息之后，那深入骨髓的麻痹感，竟真的如同潮水般稍稍退去了一丝！虽然灼痛依旧，甚至因药膏的刺激而更甚，但至少，那种让他手臂如同灌铅、手指难以屈伸的沉重僵硬感，缓解了少许。
“呼…” 玄心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靠着墙壁，闭着眼，忍受着新旧痛楚的交织，脸上只剩下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麻木。
瘸子李没说错。这“黑泥膏”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压制麻痹，毒根深种，灼痛和肌肉的僵硬坏死仍在持续。最好的“晶核萃取液”，需要整整一百五十白点！而他怀里那装着八十白点的钱袋，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
老陈头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脖颈处的伤口在稍好的消炎药粉作用下，腐败的气息淡了些，但依旧深可见骨，需要再生凝胶才能救命。
爹靠在破木板床上，蜡黄的脸上因持续的咳血而更显灰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玄心带回来的止咳药汤，只能让他咳得没那么撕心裂肺，却止不住那从肺腑深处渗出的暗红血沫。
小六依旧蜷缩在角落，空洞的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地面，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而他自己，这条手臂…
钱！钱！钱！如同巨大的磨盘，将玄心残存的希望一点点碾碎。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怕那无边的绝望会彻底吞噬自己。他挣扎着坐首身体，目光投向角落里堆放的那几株蔫巴巴的铁线蕨和两块沉重的岩甲蝎背甲碎片。
蝎壳…得尽快卖掉换钱。瘸子李给的三十五灰点估价，是杯水车薪，但蚊子腿也是肉。
还有……修炼啊！这可是我唯一的出路了，只有变得更强，才能赚更多的钱，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这个念头，就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给了玄心无尽的力量。他咬着牙，拖着疲惫至极、剧痛难忍的身体，再次艰难地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窝棚。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荒凉，废弃的钢铁管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仿佛是这片废土的墓碑。管道内壁冰冷刺骨，风沙无情地刮过外壁，发出阵阵呜咽声，仿佛是这片废土永恒的叹息。
玄心艰难地走到管道旁，盘膝坐下。他强忍着左臂伤口处“黑泥膏”带来的灼痛，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骨头。而下方更深沉的毒素折磨，更是让他的身体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再加上肋骨的隐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火上烤一样。
但玄心并没有放弃，他紧紧地握着那本破旧的《基础导引术（增补）》，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翻开了书页，开始按照书中的指引，调动体内那微弱的灵气。
他闭上眼，试图“静心凝神”，将意念沉入体内。
内视的景象，比之前更加令人绝望！
丹田（脐下三寸）附近，那粘稠、沉重、如同万年淤泥般的源能，在蝎毒的侵蚀和身体的极度疲惫下，似乎变得更加“凝固”！如果说之前是缓慢流动的泥浆，那么现在，就如同半凝固的、粘稠厚重的黑色沥青！它们淤塞在那宽阔如河床的气脉网络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滞涩感。
而更让玄心感到心惊的是，他“看”到，在那宽阔坚韧的气脉内壁上，仿佛附着了一层无形的、暗沉厚重的“锈垢”！这“锈垢”无处不在，堵塞了河道，阻碍着源能的流动，让原本就艰难无比的引导，变得更加举步维艰！每一次意念的触碰，都像在用钝刀刮擦生锈的铁管，带来强烈的阻塞感和精神上的巨大疲惫。
“动…” 玄心在心中低吼，凝聚起不屈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再次狠狠砸向丹田附近一小股淤塞的源能沥青！
轰！
剧痛！经脉被强行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左臂的蝎毒仿佛被这剧痛引动，灼热与麻痹感骤然加剧！
而那一小股源能沥青，在意志重锤的狂暴冲击下，只是极其艰难地、如同蜗牛爬行般，向前…蠕动了一丝！真的只是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速度之慢，效率之低，让玄心感到一阵深沉的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