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浓烈的汗臭、劣质酒精的刺鼻、铁锈的腥气、还有那若有若无、仿佛渗入地缝深处的陈年血腥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污浊洪流,汹涌地冲击着玄心的感官。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肮脏的棉絮。
“地窟”。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悬挂在巨大生锈钢梁上、蒙着厚厚油污的昏黄射灯,投下摇曳不定、光怪陆离的光斑。
灯光下,是一个用生锈铁网围成的、高出地面约半米的简陋方形台子——拳台。
台面坑洼不平,暗红色的污渍深深浸入铁板和木头的纹理,像是永远无法洗刷干净的罪证。
围绕着拳台,是如同蚁巢般拥挤、喧嚣的看台。粗陋的水泥台阶上挤满了人:衣衫褴褛的下三区贫民、眼神麻木的苦力、穿着稍好却满脸戾气的帮派分子、甚至还有几个穿着体面却难掩兴奋与贪婪的中区看客。
他们挥舞着手臂,嘶吼着,咆哮着,唾沫横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劣质烟草的烟雾在灯光下翻滚,像地狱蒸腾的瘴气。
“杀了他!撕碎他!”
“王魁!捏爆他的卵蛋!”
“下注了下注了!王魁一赔零点一!新来的小子一赔十!买定离手!”
“妈的!这新来的瘦得跟鸡仔似的!血鼬帮没人了吗?!”
“管他呢!有血腥看就行!老子压王魁十息之内解决!”
各种污言秽语、疯狂的叫嚣、金钱的碰撞声,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锤子,狠狠砸在玄心的耳膜上。
他站在拳台角落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铁网。
新包扎的伤口在汗水的浸润下隐隐作痛,劣质止血粉混合着血腥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体内那滞涩的源能,在这狂躁的环境刺激下,如同被搅动的泥浆,不安地翻滚着,带来阵阵深沉的胀痛和撕裂感。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被汗水和血水黏住的碎发遮住了部分视线,但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眼神却如同冰封的寒潭,沉静得可怕。
他努力屏蔽着外界的喧嚣,调整着沉重而艰难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的隐痛。
与周围狂热的环境相比,他沉默得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坚冰。
“先生们!女士们!还有…呃…各位尊贵的看客们!”
一个尖锐、亢奋、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通过简陋的扩音喇叭响起,瞬间压过了部分喧嚣。
拳台中央,站着一个穿着廉价亮片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色因为兴奋而潮红的矮个子男人——主持人“尖嗓”。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西溅,如同马戏团的小丑。
“欢迎来到——地——窟——!” 他拉长了音调,声音带着煽动性的魔力,“今晚!第一场开胃菜!
就他妈够劲爆!
够血腥!
保证让你们看得裤裆湿透!
荷尔蒙爆炸!”
灯光猛地聚焦到拳台另一侧!
“首先!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嚎叫!
欢迎我们地窟的常胜将军!
让骨头哭泣的噩梦!
碎——骨——手——王——魁——!!!”
轰——!
看台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口哨声、跺脚声、嘶喊声几乎要掀翻地窟的顶棚!
一个庞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铁塔,从阴影中踏入了光柱之下。
王魁。
身高接近两米,骨架粗大得惊人,浑身的肌肉如同花岗岩般块块隆起,将一件肮脏的无袖皮坎肩撑得几乎要爆开。
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像一条条扭曲的蜈蚣。
满脸横肉,剃着青皮光头,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残忍和暴虐,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狞笑。
他随意地活动着脖子和肩膀,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然后,他慢悠悠地走到拳台边缘,那里随意堆着几块废弃的建筑红砖。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五指张开,又猛地握紧!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可辨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从他紧握的拳头上扩散开来!
空气中似乎响起一声低沉的嗡鸣!
咔嚓!噗!
那块坚硬的实心红砖,在他手中如同松脆的饼干,瞬间被捏得粉碎!
砖红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吼——!!!”
看台彻底沸腾了!
尖叫和口哨几乎要刺破耳膜!
这就是通脉境武者的力量!
哪怕只是初步引源能入体,强化筋骨,也远超凡人!
王魁享受着山呼海啸,示威性地朝玄心所在的方向,将手中的砖粉狠狠一扬!
挑衅意味十足!
“而他的对手!”
尖嗓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谑,灯光随之打在了角落阴影里的玄心身上。
“一个…呃…新鲜的‘货色’!
刚从废土爬回来的小崽子!
名字?
不重要!
代号?
‘废土仔’!
哈哈哈!
赔率一赔十!
买他赢的,要么是傻逼!
要么…就是想看他被拆成几块!”
嘘——!
巨大的、整齐划一的嘘声如同海啸般扑向玄心!
夹杂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和嘲笑。
“滚下去吧!
小鸡仔!”
“王魁!
把他屎打出来!”
“赔率一赔十?
老子压一个灰点赌他撑不过五息!”
玄心在刺眼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嘘声中缓缓抬起头。
灯光照亮了他苍白、布满汗水和几道新鲜擦伤的脸,还有那双沉静得可怕的眼睛。
瘦削的身体在宽大的、染血的破布衣服下,显得格外单薄。
与对面如同人形凶兽般的王魁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他沉默地走出角落阴影,站到了拳台中央,与王魁隔着几米的距离对峙。
没有怒吼,没有挑衅。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嘿嘿嘿…” 王魁舔了舔嘴唇,小眼睛里的残忍光芒更盛,像看着一块砧板上的肉。
“小子,疤脸说你骨头硬?
老子最喜欢捏硬骨头了!
待会儿,我会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慢慢地…捏碎!”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血腥味的威胁扑面而来。
玄心没有回应。
他微微弓起身,重心下沉,双拳紧握放在身前,摆出了一个最基础的防御姿态。
眼神死死锁定王魁,全身的肌肉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体内的源能泥浆,在巨大的压力下,翻滚得更加剧烈,刺痛感加剧,却也带来一丝病态的、让神经高度紧绷的亢奋。
尖嗓亢奋的声音刺破喧嚣:“废话少说!
规矩只有一个——打到一方爬不起来!
或者…死!
现在…
开——始——!!!”
铛——!
一声刺耳的金锣巨响,如同丧钟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