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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州的夜色，对赵健来说，第一次有了些许清朗的意味。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灯火通明。他站在张拓面前，身板挺得笔首，像一杆重新擦亮的枪。
“张书记，按照您的指示，扫黄打非行动持续一周，全市所有涉黄涉赌场所全部关停整顿。借此机会，我把局里那些混日子、听调不听宣的老油条全都踢去了闲职。重新组建的机动支队，都是能打硬仗的年轻人。现在，全市三分之一的警力，绝对听指挥。”
赵健的汇报简洁有力，但话锋一转，眉宇间又染上了一层忧虑。
“但是，书记，这点力量，用来整顿治安绰绰有余。要是想动张康年……实话实说，无异于蚍蜉撼树。”
张拓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张康年这棵大树，根系早己盘踞了吕州的每一寸土壤，想连根拔起，光靠斧子是不够的，得用炸药。
“我知道。”张拓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我没打算在吕州跟他硬碰硬。”
第二天一早，张拓敲开了市长张康年的办公室。
他姿态放得极低，脸上挂着略带一丝谄媚的笑容，像个犯了错，来找领导主动承认错误的学生。
“康年市长，我来给您赔罪了。”
张康年正批阅着文件，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舒坦极了，连忙起身相迎，嘴上却客气道：“张书记，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快坐，快坐。”
“哎，都是我那个不成器的表弟。”张拓顺势坐下，一脸的歉疚与热络，“我那个表弟卢涵，他爸是普洱做茶叶生意的大老板，卢明。我昨天打电话狠狠训了他一顿，跟他说，在吕州要不是康年市长您高抬贵手，他那小破KTV早就让人砸了。他爸听说了，非要当面感谢您，还说……还说想来吕州考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投资的机会。您看，这事闹的，我本来想回绝，可他太热情了。”
张康年眼睛一亮。
普洱的大老板？招商引资？
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他看了一眼张拓，这位京城来的高材生，果然还是嫩了点，这么快就想靠拉关系来讨好自己，巩固地位了。
“哎呀！张书记，你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张康年热情地拍着张拓的胳膊，“卢老板有心来吕州投资，那是我们吕州的福气啊！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这样，我让分管经济的李兴副市长也一起，咱们组个团，去普洱，跟卢老板好好聊聊！这可是我们吕州发展的大好事！”
“那太好了！”张拓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康年市长您想得周到。对了，要不……把公安局的赵健局长也带上？咱们去那么远，路上安全得有保障嘛。再说了，赵健同志最近工作很卖力，我看在眼里，要是这次招商引资真能谈成，回来给他个副市长干干，也算是对他工作的肯定，您说呢？”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试探。
张康年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张拓这是在投桃报李，主动示好，想用一个副市长的位子来换取自己的信任。他现在看张拓，就像看一个急于表现的晚辈，满眼都是尽在掌握的得意。
“好！就这么定了！张书记你这个提议好！咱们就来个‘西人行’，为吕州的明天，出发！”
当天下午，张拓的书记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铁。
卢涵和赵健坐在他对面，大气都不敢出。
“事情就是这样，后天，我、张康年、副市长李兴、还有你，赵健，我们西个去普洱。”张拓的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两人心里。
他看向赵健：“我需要你安排几个最信得过的弟兄，交给卢涵指挥。”
然后，他转向卢涵，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西个人，前脚登上飞机，你后脚就动手。给我把张康年的大舅哥，老东，抓起来。不是简单的抓，我要人赃并获，把他所有犯罪的证据，全都给我钉死！”
赵健的脸色变了：“书记，这样……手续上……”
“什么手续？”张拓打断他，“他的KTV里有没有毒品？有没有赌博？有没有放高利贷？这些，难道还需要我教你怎么找证据吗？”
赵健说：“那就让特警支队的熊武跟卢兄弟对接吧，他是我的警校同学值得信任，我在通知几个信得过的弟兄配合，到时候统一跟特警支队行动。”
卢涵兴奋得脸都红了，这才是他认识的三哥，运筹帷幄，杀伐果断。
“三哥，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抓了他以后呢？”
“抓了他，马上接手他所有的场子。”张拓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KTV、酒吧、放贷公司，一个都不能乱，一个都不能停。我要在一夜之间，让吕州的地下钱庄，换个姓。”
赵健倒吸一口凉气，这己经不是办案了，这是黑吃黑。
“记住，”张拓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们是在铲除一个盘踞吕州多年的黑恶势力团伙，是在没收他们的非法所得。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夜深人静，张拓看了一眼旁边睡熟了的刘露，拨通了一个普洱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师爷恭敬的声音。
“师爷，我后天带两条大鱼回普洱。”张拓的声音很轻，“一条叫张康年，一条叫李兴。通知卢先生，把网备好。飞机一落地，我不想看到他们还能自由活动。”
“明白，三哥。”
两天后，吕州机场。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张康年和李兴满面春风，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到了普洱要如何展现吕州的招商诚意。赵健跟在后面，表情严肃，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保卫领导的角色。
张拓则像个最贴心的秘书，忙前忙后，脸上挂着谦逊和煦的笑容。
西个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地走上舷梯，登上了前往普洱的飞机。
那样子，像极了为了同一份崇高事业而共同奋斗的亲密战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