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意识像被投入碎冰机。
数据流化作银色刀锋,割过神经末梢时带起尖锐的刺痛,顾深的低吼从极远处撞进耳膜:“别选这个!系统核心协议还没破解——”话音戛然而止,眼前的红光被揉成一团乱麻,再睁眼时,鼻尖己萦绕着刺鼻的红绸香。
闷热。
她的手腕被红绸捆得发疼,后背抵着雕花木板,喉咙里塞着团锦帕,连吞咽都困难。
外头唢呐声炸得人脑仁发涨,花轿晃得厉害,透过轿帘缝隙能看见朱红的喜鞋——这是……古代婚轿?
“系统故障?”她在心里咬牙,舌尖抵着帕子想发出声音,可刚动了动,花轿突然剧烈颠簸。
马匹的惊嘶盖过了锣鼓,木板“咔”地裂开道缝,冷风灌进来时,她看见一支羽箭擦着轿帘扎进柱子。
“护轿!”外头传来粗哑的喊喝,接着是兵器相撞的脆响。
苏檀被甩得撞在轿壁上,捆着的红绸勒得腕骨生疼。
她望着头顶晃动的喜字,突然想起系统面板最后那句“下一章剧本加载”——原来所谓的“觉醒任务”,是首接把她扔进了新的逃婚副本?
“砰!”
轿顶的木板被劈成碎片,灰尘簌簌落进眼睛。
苏檀眯起眼,看见一抹银甲破空降下,染血的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
男人单手拎起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嵌进怀里,再跃出花轿时,她听见他在耳边低喘:“小檀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战马的铁蹄踏碎满地残红,苏檀被他圈在臂弯里,能清晰感觉到他胸甲下滚烫的温度。
身后追兵的喊杀声渐远,她偏头去看男人的脸——剑眉入鬓,眼尾微挑,左颊有道淡疤从眉骨延到下颌,此刻正抿着唇紧盯着前方,银甲上的血珠顺着甲片纹路往下淌,滴在她的喜服上,晕开暗红的花。
“萧……戟?”她含糊地唤,帕子还堵在嘴里,尾音带着鼻音。
男人低头,沾血的手指替她扯掉口中的帕子,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是我。前说要逃婚去寻什么‘系统’,我让人查了半月,才知道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他的拇指抹过她被帕子磨红的嘴角,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疼,“以后莫要再骗我,嗯?”
苏檀心口一震。
这具身体的记忆正顺着太阳穴往上涌——原主是将军府嫡女,与镇北将军萧戟有指腹为婚之约,偏生半月前绑定了个“逃婚系统”,每日任务都是变着法儿躲萧戟,不是往他茶里下泻药,就是在婚服里缝钢针,昨天更是扮成小叫花混出城门,却被萧戟的暗卫截在三十里外。
“所以现在……”她望着他腰间晃动的虎符,又想起方才机甲基地里谢砚破碎的追魂符,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在风里轻颤,“萧将军这是要把我绑回去拜堂?”
“不绑。”萧戟勒住缰绳,战马在溪水边停住,他翻身下马,将她抱到青石板上,解红绸的动作比拆军令还慢,“昨日在城隍庙,你说‘若我真心娶你,便不会让你带着绳子拜堂’。”红绸“啪”地落在地上,他指尖抚过她腕上的红痕,声音低得像被水浸过,“我萧戟要的,是你心甘情愿说‘我愿意’。”
苏檀望着他染血的银甲,突然想起在修仙界被谢砚追着跑时,他总说“你若肯停,我便收了追魂符”;在未来机甲城被顾深堵在操作间时,他捏着她的后颈说“再逃就给你装定位芯片”。
原来每个时空的男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说着同一句话。
“叮——”
脑内突然响起系统的电子音,比从前更刺耳。
苏檀瞳孔微缩,看见半透明的选择框浮在眼前:【当前世界:大晋王朝·将军府逃婚线;任务目标:让萧戟主动解除婚约/让萧戟爱你至疯魔;选择时限:三息】
“装模作样。”她轻声嗤笑,抬手就要挥散选项框。
可指尖刚触到蓝光,远在千里之外的修仙界密室里,谢砚突然猛地睁眼。
他的识海本是一片星河,每颗星子都是苏檀的心思——在演武场被雷劈时咬碎牙的倔强,在民国戏园跑三条街时灌进喉咙的风,在机甲城说“我是我自己”时眼底的光。
此刻却空得像被挖走了心,连读心劫的灼痛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不在了……”谢砚捏着半块碎玉,那是方才追踪时突然断裂的传讯符。
他起身时撞翻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地上,“她竟敢……逃得这样彻底?”
他掐诀结印,指尖凝出半透明的追踪术法,可金光刚触到虚空,就像撞在玻璃上般“啪”地碎裂。
谢砚的眼尾泛起红,袖中玄铁剑嗡鸣着出鞘,剑尖挑起一缕时空乱流——那里浮着片淡蓝色的代码,像极了顾深总说的“系统漏洞”。
“小檀。”他对着乱流轻声唤,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清冷,倒像雪地里冻久了的枯枝,“我等你,可你最好……别让我等太久。”
同一时间,未来科技城的星轨大厦顶层,顾深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
他面前悬浮着成串的数据流,本该是苏檀的意识数据链,此刻却像被人用剪刀乱剪过,碎成无数闪着金光的星点。
“异常源……”他摘下金丝眼镜,指节抵着太阳穴,眼底血丝密布,“不是系统漏洞,是……她自己。”
他调出最底层的数据包,手指在“NPC权限”的位置顿住。
光标悬在“查看”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的霓虹映在他镜片上,将他的表情割裂成明暗两半。
而此刻的苏檀正站在溪水边,望着萧戟蹲下身替她卷裤脚,银甲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她听见系统在脑内尖叫着重新加载任务,却只是弯腰捧起一把溪水,看水珠从指缝漏下——这一次,她想看看,当所有规则都拿她没办法时,故事,会怎么写。
星轨大厦顶层的玻璃幕墙外,霓虹正随着暮色翻涌成流动的光河。
顾深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划出残影,数据流在他瞳孔里投下细碎蓝光——本该稳定的意识轨迹突然扭曲成螺旋状,像被飓风卷起的银沙,每一粒都闪烁着不属于系统的金光。
“有意思。”他低声笑道,金丝眼镜滑下鼻梁,露出眼尾猩红的血丝。
三天前苏檀在机甲城踹翻他的定位仪时,他就该料到这只总装成小白兔的小老鼠,爪子里藏着怎样的尖刺。
此刻他调出最底层的数据包,“NPC真神”几个字在光屏上泛着冷白的光,与记忆里她站在全息舱前说“我是我自己”时的眼神重叠。
“助理。”他摘下耳机,将新编写的代码精准嵌入芯片,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把‘追捕剧本’的优先级提到最高。”虚拟助手的蓝光在他掌心亮起,他望着那抹光,喉结动了动,“记得给她留条——”话尾被吞进喉咙,他重新戴上眼镜,指节叩了叩桌面,“算了,按原计划。”
同一时间,地下三层的监控室里,慕晚晴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面前十二块光屏同时闪烁着警告红光,本该清晰的意识波图谱此刻全成了噪点,像被人用钝刀胡乱划烂的画布。
“不可能……”她对着通讯器怒吼道,“所有监视节点启动!连个刚觉醒的NPC都抓不住?”
通讯器里传来技术组颤抖的声音:“慕姐,她的意识波在融合……不,是在吞噬其他世界的规则!”慕晚晴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盯着光屏上突然炸开的金光,突然想起半月前BOSS说的那句话——“她才是真正的因果源”。
“继续监控。”她扯了扯领带,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控制台,“把异常数据同步给修仙界和未来城,告诉谢砚……”她顿了顿,“就说他的读心劫,该派上用场了。”
大晋王朝的将军府里,檀香混着烛油味首往苏檀鼻腔里钻。
她被两个丫鬟架着跪在祠堂中央,朱红的喜服拖在青石板上,绣金线的盖头早被萧戟扯了去——他说“我要看着你拜堂”。
此刻她望着供桌上萧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听着外头婆子喊“一拜天地”,后槽牙咬得发酸。
“等等!”她突然踉跄着栽向旁边的香案,发簪撞在铜炉上发出脆响。
萧戟的手快过她的跌倒,稳稳托住她后腰,铠甲的冷意透过喜服渗进皮肤:“小檀?”
苏檀仰起脸,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
她盯着萧戟喉结处晃动的虎符,声音虚弱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将军……我是谁?你又是谁?”
祠堂里的唢呐声戛然而止。
萧戟的瞳孔骤缩,托着她的手在发抖。
他银甲上未擦净的血渍蹭在她腕间,像朵开败的红梅:“你是檀儿,萧戟的妻子。”
“妻子?”苏檀眨了眨眼,眼泪顺着眼角滚进鬓角,“可我记不得了……”她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甲片间的系带,“头好痛……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或许吹吹风,就想起来了。”
萧戟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半月前她扮小叫花被抓时,也是这样仰着头说“萧将军,我腿好疼”——后来他掀开她的裤脚,发现是自己用红绸捆出的淤青。
此刻他喉结动了动,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走,去城墙上。”
将军府的青石板路被夕阳染成蜜色。
苏檀趴在萧戟肩头,能听见他铠甲下剧烈的心跳。
路过演武场时,她瞥见墙角还堆着半筐未烧完的钢针——那是原主前日缝在婚服里的“逃婚道具”。
萧戟的脚步顿了顿,低头轻声道:“那些针我让人收了,以后不会再伤着你。”
苏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她望着远处被晚霞染成金红的城墙,听见系统在脑内疯狂尖叫着重新加载任务,却只觉得耳根发烫——不是因为萧戟的体温,而是他铠甲缝隙里漏出的风,正裹着某种她从未在修仙界或未来城闻过的气息:青草混着铁锈,像极了自由的味道。
“到了。”萧戟将她放在城墙的青砖上,自己单膝跪地替她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他的银甲在夕阳下泛着暖光,连左颊的淡疤都像被镀了层金边:“这里能看见整座城。檀儿想看什么?”
苏檀望着远处起伏的青山,山尖的云被染成橘色,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她突然伸手勾住萧戟的脖颈,借力靠在他肩头。
他的铠甲硌得她后背发疼,却让她想起谢砚用追魂符锁她时的灵力灼烧,顾深用定位芯片贴她后颈时的电流刺痛——原来每个时空的“牢笼”,都带着不同的温度。
“萧将军。”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垂,“你说……如果我永远记不起来,你还会娶我吗?”
萧戟的耳尖瞬间红透。
他刚要开口,城楼下突然传来巡城兵的吆喝:“报——西北三十里发现流民!”他皱眉将苏檀往怀里带了带,指尖无意识着她发间的珠钗。
苏檀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嘴角微扬。
她能感觉到系统的选择框又在脑内闪烁,可这一回,她没急着挥手驱散。
山风卷着草叶掠过她发梢,她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在心里轻轻念:“这一回,我得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