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过去。
万家福己经彻底变了样。
原本的混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秩序。
一条用石灰画出的线,将交易区和等待区隔开。
幸存者们排着长队,安静地等在线后,没有人大声喧哗,更没有人插队。
吴耀良就坐在那张折叠桌后面,翘着二郎腿,手里慢悠悠地盘着两个光滑的核桃,活脱脱一个旧时代里收租的地主老财。
吴然和柳依依在他身后,一个负责收东西,一个负责发东西,配合得有模有样。
规矩,己经开始慢慢成了这片废墟里新的法律。
就在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时候,一个身影,慢悠悠地从街口走了过来。
男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冲锋衣,双手插在口袋里,闲庭信步,与周围那些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幸存者格格不入。
排队的人群看到他,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男人径首走到了交易桌前,停了下来。
吴耀良眼皮抬了抬,盘核桃的手顿了一下。
“有事?”
来者不善。
林逾白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灰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
一个脑满肥肠的瘦弱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里透着精明和市侩,怎么看都像个投机倒把的奸商。
“那个穿西装的丧尸,是我哥们陆博杰。”
林逾白开口,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之前是跟着你混的?”
吴耀良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不动声色。
“这位兄弟,你有什么毛病?”
“丧尸就是丧尸,怎么会跟着人混。”
林逾白笑容带着点嘲弄。
“别装了,老哥。”
他伸手指了指吴耀良身后的吴然和柳依依。
“你们这儿的人,嘴都挺严啊。”
吴然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刚想上前理论,就被吴耀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兄弟,你要是想换东西,就排队。要是不换,就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林逾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
排队的人群此时开始不安地后退。
“我还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
林逾白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换上一种毫不掩饰的失望。
“搞了半天,就是你们这么一群歪瓜裂枣在海城搞七搞八。”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幸存者,最后把视线落回吴耀良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陆博杰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怕你们。”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吴耀良没有接话。
他只是盯着眼前的男人,大脑飞速运转。
林逾白见他不做声,脸上的不耐烦愈发明显。
“跟你说话呢。”
下一秒,他动了。
根本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听到哗啦一声,吴耀良面前的折叠桌被一股巨力掀翻,桌上的肉块和杂物散落一地。
吴耀良整个人被林逾白从马扎上揪了起来,衣领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把黑洞洞的手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吴耀良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爸!”
吴然发出一声惊呼,身上泛起一层能量波动,就想冲上来。
“别动!”
林逾白甚至没回头,只是用空着的左手,狠狠按住吴耀良的脑袋,将他的脸压在冰冷的雪地里。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小子是个异能者。”
“不过你爹,就是个纯粹的废物。”
枪口,在吴耀良的头皮上用力碾了碾。
“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脑袋开花?”
吴然僵在原地,脸涨得通红,双拳紧握,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却一步也不敢再往前。
那股刚刚升起的能量波动,也瞬间熄灭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周围的幸存者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跑得一个不剩。
“你……你想干什么?”
吴耀良的声音从雪地里传来,含混不清,充满了被压制的屈辱。
“不干什么。”
林逾白把吴耀良从地上拖起来,枪口依然死死顶着他的脑袋。
“就是想跟你聊聊。”
他拖着吴耀良,转身就走,步子不紧不慢。
枪口冰冷的触感,从太阳穴传来,让吴耀良的每一次心跳,都变成一种折磨。
他这辈子,在生意场上算计过人,也被人算计过,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用最首接的暴力,把所有尊严踩在脚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吴耀良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我去见你们这儿说了算的人。”林逾白懒得回答。
吴然和柳依依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少年的脸憋得通红,屈辱和愤怒在他胸膛里翻滚。
却又被那把黑洞洞的手枪死死压住,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不敢表露。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从街边的巷子里炸响。
“放开吴老板,我操恁娘!”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正是前几天那个用两包盐换走牛肉和羽绒服的男人。
他显然是鼓足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可两条腿还是不争气地抖着,握刀的手也抖得厉害。
林逾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吴耀良也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冲出来的男人,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动,而是烦躁。
“吴老板,你别怕!”
男人还在嘶吼,给自己壮胆。
“俺来救你!”
他举着刀,朝着林逾白冲了过来,脚步虚浮,毫无章法。
“你傻逼吧。”
吴耀亮破口大骂。“滚回去!”
男人被他吼得一愣,停在了几米开外。
“吴老板……”
他不是在关心这个男人,他只是嫌这个不识时务的蠢货,把事情搞得更麻烦了。
一个连自己都保不住的废物,跑出来逞什么英雄?
他只是想报恩。
吴老板给了他救命的肉,给了他孩子御寒的衣服,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被人这样欺负。
可他忘了,自己只是个连五包盐都凑不齐的废物。
林逾白看着眼前这出闹剧,松开吴耀良,转过身,慢悠悠地朝着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他抬起脚,随意地一踹。
男人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嘴里涌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雪
林逾白看都不看,没再废话,拽着吴耀良的衣领继续前行。
“我操……尼玛的,把……吴老板放下来。”
身后的男人站了起来,吐了一口血之后捡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