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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内死寂。
空气仿佛都被抽干，凝固成了冰冷的琉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那句，关于“法”与“情”的终极拷问，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李承乾的灵魂之上，让他头晕目眩、心神俱裂。
是啊。
若有一日他为天子。
他的亲弟弟犯了不赦之法。
那至高无上的【大理院】，秉公审判，铁面无私，要依律将其处死。
他当如何？
是做一个，六亲不认，让所有宗亲都为之齿冷心寒的“圣君”？
还是做一个为全私情，而亲手将自己建立的法治信仰彻底撕碎的“昏君”？
这个问题太难了。
难到让李承乾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疯狂地撕扯，痛不欲生。
看着父皇那双充满了审视、警惕，甚至带着一丝失望的眼睛。
李承乾知道，自己的答案将不仅仅是一个答案。
更将决定父皇对他，对那条“圣宗”之路最终的态度。
许久，许久。
在经历了剧烈到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内心挣扎之后。
李承乾终于用一种无比嘶哑，却又无比真诚的声音，给出了他此刻唯一能想到，属于他“李承乾”自己的答案。
他缓缓跪倒在地，对着自己的父亲重重叩首。
“父皇……”
“儿臣……不知。”
他没有选择巧辩，而是选择了最坦诚的“不知”。
随即，他抬起头，眼中竟己是泪光闪烁。
“但，儿臣以为，法，乃国之公器，断不可因私情而废。若废，则国将不国。”
“故，若真有那一日，儿臣会先全法纪之严，准大理院之判。”
听到这里，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可李承乾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然，亲乃血脉之连，亦不可断。”
李承乾的声音，带上了深深的痛苦与决绝。
“待国法彰显之后，儿臣亦会为我那犯错的兄弟，脱去冕服素衣请罪！儿臣，愿自贬三级，削去所有尊号，为他向天下臣民，谢罪！以全我为人兄长之兄弟之情！”
这个答案，是他能想到唯一的两全之法。
先全法，再全情。
用自己的地位与尊严，去弥补那因皇室犯法而对整个帝国法治造成的巨大创伤。
这个答案，充满了儒家的“仁”，也充满了为人子的“孝”，更充满了为人兄的“悌”。
这是一个，最“善良”，也最“符合道德”的答案。
然而……
李世民，在听完之后，只是无比疲惫地摇了摇头。
眼中刚刚因为儿子成长而燃起的火焰，在这一刻似乎又黯淡了下去。
“承乾，你……”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更深层次，几乎无法言喻的失望。
“你，还是不懂啊。”
“你以为，你自贬其身便能两全了吗？”
李世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锐利！
“你错了！大错特错！”
“你身为天子，你的尊严便是国家的尊严！你自贬其身，便是国体受辱！天下人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
“你为兄弟请罪，更是向天下人昭示皇室之亲情，可以凌驾于国法之上！你以为你全了‘情’，可你却让‘法’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依旧是在用‘人治’的思维，去解决‘法治’的问题！你依旧认为，你这个‘天子’的情感与抉择，才是左右一切的关键！”
“承乾啊承乾……”李世民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楚，“你的心还是太软了。你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父子之间的理念鸿沟，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李承乾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给出那个能让父皇真正满意的答案。
就在甘露殿的气氛降至冰点。
就在父子二人相对无言，那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将因此而出现第一道巨大裂痕之时。
天际之上，那面代表着“理想未来”的【圣宗皇帝】之镜，再次绽放出了万丈金光！
仿佛它不忍看到，这对好不容易才开始走向和解的父子再次陷入僵局。
也仿佛它要为这个困扰了华夏千百年“法”与“情”的终极难题，给出一个来自更高维度，更完美的标准答案！
镜面上，一行全新的，充满了无上智慧与磅礴气魄的金色大字缓缓浮现！
其字，让所有人的心神都为之一震！
【宗室之治：恩、威、利、法，西维之锁】！
“西维之锁？！”
现实李世民和李承乾，都停止了那场没有结果的争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死死投向了那面散发着无上智慧光芒的昊天镜！
他们不知道，“西维之锁”究竟为何物。
但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们即将看到的将不再是简单的计谋，不再是高深的理论。
而将是一套完整的，足以从根源上解决掉“皇权”与“亲情”，“法度”与“人伦”之间，所有矛盾的终极帝王统治体系！
李世民，这位大唐的天可汗，在这一刻，竟下意识地对着昊天镜的方向微微躬了躬身。
那姿态不像是一个君王。
更像一个，即将聆听圣人教诲的最虔诚学生。
他身旁的李承乾，更是早己将所有的委屈与不解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眼中只剩下最纯粹也最炙热的求知之火！
李承乾知道。
一堂关于“如何治理皇族”，关于“如何驾驭亲情”的终极“天子之课”。
即将，正式开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