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地牢的黑暗似乎永无止境。陆川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艰难地熬过一夜，灵魂深处被断魂鞭撕裂的痛楚仍在隐隐作祟。次日天明，那扇狭小的铁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灰白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浓稠的黑暗。石壁上凝结的水珠“嘀嗒、嘀嗒”落下，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角落里蛛网随风轻颤，散发着陈腐的霉味。
嘎吱——
铁门被粗暴地拉开。苏靖光那张阴鸷的脸堵在门口，不耐烦地喝道：“小子，滚出来！”
陆川扶着冰冷的墙壁，强忍周身剧痛和灵魂的虚弱，踉跄着走出地牢。每一步都牵扯着新伤旧痛，他心中警铃大作：这老狗，又要耍什么花样？
苏靖光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昨天的教训，给老子记在骨子里！今天叫你出来，是让你学点‘真本事’！”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算计，“抓你那天，瞧见你用灵力控火烤肉，那火候……倒有几分歪门邪道的机灵劲儿。”
陆川心头微动。那日山林中，他施展“星火焚天”，操控着绚烂的火焰精准炙烤猎物，既解馋，更是在磨砺控火之术。没想到，这一幕竟落入了这老贼眼中。
“牛大力那蠢货，炼体七重，控火跟狗熊掰棒子似的，糟蹋灵药！”苏靖光语气刻薄，“炼丹一道，火候是命脉！接下来，老子教你点皮毛，你要是敢偷懒、耍滑，或者学不会……”他眼中寒光一闪，“地牢里的鞭子，随时等着你！”
“教我炼丹？”陆川脸上写满荒谬与不信，“黄鼠狼给鸡拜年？”
“哼，由不得你！”苏靖光不再废话，粗暴地推搡着陆川，走向一间弥漫着浓郁药味和焦糊气息的石室——炼丹房。
石室中央的石台上，矗立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炉身古朴厚重，线条流畅，通体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炉壁上，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蜿蜒盘踞，符文间隙，点点微不可察的灵光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散发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神秘与威严。这便是苏靖光的宝贝——“聚灵乾坤炉”。
“瞪大你的狗眼看好了！”苏靖光指着丹炉，语气恶劣，“炼丹，首重丹炉！这聚灵乾坤炉能引聚灵气，是根基！而火候，就是炼丹的魂魄！文火如春雨润物，武火似雷霆万钧，何时该柔，何时该猛，差之毫厘，便是废丹一堆！”
他猛地转头，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陆川鼻尖，威胁道：“给老子听清楚！要是因为你控火失误，毁了老子的药材……”他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老子让你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现在，去！引动你面前那地心火种！让老子看看你那点烤肉的本事还剩几成！”
只见石台下方，一个特制的凹槽内，一簇幽蓝色的火焰静静燃烧。那火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火苗跳跃间带着一种沉凝而暴戾的力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地心炎髓！此火蕴含地脉之力，远非他们这等低阶修士的灵力之火可比，是炼丹控温的基石。
陆川压下翻腾的恨意，深吸一口气，强忍灵魂的虚弱和身体的疼痛，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一丝幽蓝色的火苗，带着灼热的气息，艰难地从他掌心延伸而出，缓缓探向丹炉底部。
“太弱！没吃饭吗？！加大！”苏靖光如同监工的恶鬼，在旁厉声咆哮，“火要均匀！裹住炉底！左边！左边温度不够！废物！你想让老子再抽你几鞭子吗？！”
陆川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混杂着血污从额头滚落。他全神贯注，竭力操控着那桀骜不驯的炎髓幽火，感受着它对灵力的疯狂吞噬和对精神的压迫。脸庞因过度专注和痛苦而扭曲，心中却在疯狂呐喊：机会！这老狗需要我的控火能力！利用它！必须利用它找到破绽！
整整一天，陆川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苏靖光那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稍有差池，迎接他的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拳脚，甚至随手抄起的木棍、铁尺！旧鞭痕尚未结痂，新淤青又层层叠起，每一次击打都牵扯着灵魂的旧伤，痛不欲生。
当夜幕再次笼罩，陆川几乎是爬着回到了地牢。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脚步声响起。牛大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手中捧着一个温润的小玉瓶和一摞散发着陈旧墨香、厚重如砖的典籍。他看着陆川的惨状，眼中充满复杂的愧疚。
“陆川……”牛大力声音干涩，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碧绿色丹药，“这是蚀骨丹的解药。师傅说……你还有用，不能让你……死了。”他将玉瓶递进来。
陆川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接过丹药，一口吞下！熟悉的药力化开，暂时压制住体内那跗骨之蛆般的隐患。他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呵…苏靖光…好手段！靠毒药和下作手段拴住人？老狗，你的‘恩情’…我记下了！迟早…连本带利还给你！”他心中雪亮：有了这次解药压制，配合避毒坠，彻底清除蚀骨丹毒的时机……到了！
牛大力慌忙解释：“陆川，你…你别这么说！这世道…弱肉强食，师父…师父他也是看重你的天赋才……等你帮他炼成破凡丹，说不定…真会放你自由的！”他将那摞沉重的典籍小心放在陆川身边，“师傅吩咐，以后白日控火炼丹，夜里…研读这些药理丹书。他…他是真想让你帮他成事。”
“成事？血债血偿才是正事！”陆川运转灵力，感受着体内被暂时安抚的蚀骨之毒，眼神锐利如刀，“今日之辱，他日必以血洗！苏靖光，洗干净脖子等着！”
见陆川油盐不进，牛大力脸上痛苦之色更浓。他低下头，声音近乎哀求：“陆川兄弟…我知道师傅他…手段是狠了些…可我…我从小被他养大，授我功法…我…我实在…”后面的话，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哼，愚忠！”陆川不再看他，目光落在那堆厚厚的典籍上。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燃烧，但理智告诉他：这些书，是毒药，也是解药！是枷锁，也可能是钥匙！ 他强撑着坐起，拿起最上面一本，封面上几个古朴大字映入眼帘——《百草丹心录》。借着地牢那点可怜的微光，他无视身上的伤痛，心神沉入那浩瀚的药理世界。每一个字，都可能蕴含着脱困的契机，或是…反击的利刃！
牛大力默默伫立片刻，看着陆川在昏暗光影下专注而倔强的侧影，最终只能带着满心纠结，悄然退出了地牢。沉重的铁门关闭声，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也仿佛隔绝了牛大力心中那微弱的良知之声。地牢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轻响，和陆川眼中那永不熄灭的、复仇与求生的烈焰在无声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