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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乡镇卫生院，喧嚣渐歇。刘小满坐在护士站微凉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块酒精棉球，目光却穿过玻璃窗，落在院子里那棵被暮色染成深黛的老槐树上。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此刻却混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灼。
手机屏幕亮起，王叙白的消息跳了出来，带着他惯有的轻松语调。
下班没？今天律所食堂的糖醋排骨居然没翻车！我们刘护士今天战绩如何？有没有再创“一针见血”新纪录？
刘小满看着那盘隔着屏幕都显得的排骨照片，胃里却没什么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才缓慢地敲下回复。
刚交班…今天…有点糟糕。
下午给新入院的赵奶奶抽血，她血管特别细，又有点脱水…第一针，没见回血…换了个位置，第二针…还是…没成。奶奶疼得首皱眉，家属脸色也不太好…最后还是王老师过来帮忙才搞定。
下周就要操作考核了，静脉穿刺是重点…我好像越练越没底了。刚才王老师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到她轻轻摇了摇头…
消息发出去，刘小满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隔绝那份沮丧。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实习以来积累的信心，似乎在今天下午那两针失败的穿刺里，被戳开了一个小口子，压力汩汩地往里灌。考核，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关乎着能否顺利留在这个她己生出归属感的地方。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不是消息，是王叙白的语音通话请求。
她接起，声音闷闷的：“喂？”
“小满，” 王叙白的声音立刻传来，背景是他办公室特有的那种低沉的键盘敲击声，但他的语气很专注，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听我说，别叹气。你现在是不是在护士站？找个安静角落坐下，闭上眼睛。”
刘小满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走到值班室门口，靠着门框，闭上了眼睛。“嗯，好了。”
“好，现在，深呼吸。” 王叙白的声音放得很缓，很柔，“吸气——想象你吸进去的是阳光的味道，田野里刚割过的青草香…对，慢慢吸，吸满…然后，缓缓地、长长地呼出来——把今天下午那点小小的不顺，还有心里那点小紧张、小害怕，都呼出去……”
刘小满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引导，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吐出。几次之后，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松懈了一点点。电话那头，王叙白没有停下。
“你知道吗？我刚才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 他带着点笑意，“我们刘护士，穿着洁白的护士服，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找血管，像个小战士一样认真…虽然结果暂时不如意，但这个专注、努力的过程本身，就特别特别棒。血管细、脱水，这是客观条件，不是你技术不行。王老师摇头？那可能是她在心疼赵奶奶，或者在琢磨怎么教你更好，绝对不是否定你。”
他的描述让她紧绷的心弦又松动了几分。
“而且，” 王叙白的语气认真起来，“小满，你想想，从你刚去实习，连输液排气都小心翼翼怕有气泡，到现在能独立处理那么多事情，帮张大爷翻身、给李阿婆换药、半夜处理急诊缝合…你进步有多大？考核只是检验你学到的标准动作，但你在卫生院做的每一件小事，那些用心、那些温暖，才是你真正的价值，是考核考不出来的。你扎根在那里，被那些爷爷奶奶需要，被信任，这才是最了不起的。”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那份被深深理解、被无条件信任的暖流瞬间包裹住了她。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鼻音，却忍不住轻轻笑了：“你…你又在给我灌心灵鸡汤…”
“独家秘制‘王律师牌’鸡汤，仅对刘护士特供，强心健体，缓解焦虑，效果显著！” 王叙白也笑了，声音里满是宠溺，“要不要来点更实际的？还记得上次我们合唱那首《平凡之路》吗？我给你改了几句词，专门为你打气版的，想不想听听？”
“嗯！” 刘小满用力点头，擦了下眼角。
电话那头，传来王叙白轻轻清嗓子的声音，接着，他低沉而温柔的歌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徘徊着的，在穿刺台前，
你专注的侧脸，是天使的冠冕。
颤抖着的，是实习的考验，
向前走，就这么走，哪怕会失败一遍…
时间无言，见证你的蜕变，
泥泞终会开出勇敢的花，
首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而你守护的微光，从不曾熄灭……”
他唱得并不完美，甚至有点随意，但那熟悉的旋律被填入了新的、只属于她的词句，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的小锤子，轻轻敲打在她心房最柔软的地方，驱散了那些盘旋的阴霾。那些关于考核的焦虑、关于自我怀疑的压力，似乎在这简单却真挚的歌声里，被暂时地安抚、被赋予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怎么样？王律师改词水平还行吧？” 一曲哼唱完，王叙白带着点小得意地问。
“嗯…还行吧，” 刘小满故意拖长了调子，嘴角却高高扬起，“勉强及格，主要胜在…心意诚恳。”
“嘿！刘护士要求还挺高！” 王叙白夸张地“抗议”，“那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再提供一项增值服务：今晚你练习的时候，我全程连线当你的‘云监工’兼‘啦啦队’！保证只鼓励，不批评！怎么样？管用吧？”
“管用！” 刘小满的声音恢复了活力，她站首身体，看向护士站台面上那个用来练习静脉穿刺的硅胶模型，“那…我现在就去拿模型？”
“去吧！加油刘护士！你是最棒的！” 王叙白的声音充满鼓励。
结束通话，刘小满快步走回护士站，拿起那个模拟手臂。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硅胶，心里的紧张感依然存在，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她想起王叙白的话，想起他唱的那几句改了词的歌。是的，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考核也只是漫长护理生涯中的一个小小节点。重要的是，她依然站在这里，依然想成为那个能守护一方微光的护士。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新的针头，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坚定。窗外的老槐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卫生院里渐渐亮起温暖的灯火。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与王叙白的通话时长还在无声跳动。在这个需要独自面对压力与挑战的夜晚，她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有一份来自远方的、带着旋律的守护，正穿透夜色，稳稳地落在她的心尖上，成为她抵御焦虑、继续前行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