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寒意漫进冷院,青瓦上的积水顺着檐角砸在青石板上,叮咚声里混着夜枭巡逻的脚步声。
沈明月坐在案前调配灵泉,青瓷盏中泛着幽光的液体倒映着烛火,她指尖掠过盏沿,忽然顿住——窗棂外的竹影,晃得不太对。
“王爷。”她侧首看向软榻上翻兵书的男子。轩辕湛放下竹简,骨节分明的手指着书脊,眉峰微挑:“又有不长眼的?”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脆响刺破雨幕,院外两盏羊角灯同时熄灭。
沈明月起身推开窗,雨丝立刻扑了她半张脸。视线扫过院角那株老梅树,枝桠间十二道寒光刺痛瞳孔——十二架黑沉沉的诛仙弩,正从不同角度对准寝殿门窗。弩机上缠着暗红丝线,弦上的三棱箭镞泛着幽蓝,分明淬了蚀骨毒。
“金丹死士。”她反手扣住轩辕湛手腕往内带,“太子这次下血本了。”
“来得好。”轩辕湛被她拽得靠在檀木柜上,病弱的身子却绷得如弦,“本王正愁没由头清君侧。”
话音未落,十二支弩箭破空而来。
沈明月指尖在虚空划出金纹,冷院地下突然泛起幽蓝光芒——这是她用灵田三年产量布下的守阵,上次太子围府时碎了阵眼,如今经灵泉滋养竟修复了七成。箭簇触及光罩的刹那,金纹突然倒转。
沈明月勾唇冷笑:“借你们的箭,送你们一程。”
十二支弩箭在半空划出诡异弧度,调转箭头首朝发射者咽喉而去。院外传来数声闷哼,几个黑衣死士捂着咽喉栽倒,血珠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开。
“还有三个!”轩辕湛突然攥住她手腕。
沈明月神识外放,果然察觉到屋顶和西墙各有一人,正准备补射。
她刚要再引阵法,身侧忽然一重——轩辕湛竟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左肩“噗”地一声闷响,一支漏网的弩箭穿透了他的玄色锦袍。
“你疯了?!”沈明月指尖发颤,去掰他扣着自己腰的手。鲜血混着黑汁从伤口渗出,是寒毒发作的迹象。
轩辕湛额角沁出冷汗,却低笑一声:“你当本王看不出?那支箭淬了追踪蛊,你若用灵力逼毒,他们……”
他剧烈咳嗽,黑血溅在她衣襟上,“他们就会顺着灵力找到你。”
沈明月喉间发紧。三个月前在鲤戏湖,他就看穿她不是原本的沈明月;两个月前灵脉爆炸,他扑过来替她挡碎石;如今这雨夜,他竟连支带毒的箭都要替她受。她眼眶发热,反手扣住他伤口周围的穴道,用灵泉裹住寒毒缓缓逼出:“先别说话,我用灵泉……”
“别。”轩辕湛突然扣住她腰带,指腹隔着布料压在她腰间的须弥境印记上,“灵泉有龙气,会被钦天监的罗盘盯上。”
他的手滚烫,却在发颤,“用普通金疮药……慢些无妨。”院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最后三个死士己被阵法绞杀,沈明月借着雷光望去,为首者颈间挂着半枚玉佩——三皇子的螭纹玉。
她眯起眼,将玉佩塞进活口口中,这才转身扶轩辕湛坐下。
“疼吗?”她取来金疮药,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器。
轩辕湛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当年在北境雪地里,本王被寒毒啃了三天三夜,都没觉得疼。”
他扯动嘴角,“现在倒觉得……”
“觉得什么?”沈明月的手指顿在他伤口上方。
“觉得这箭,倒像是替我试了试……”他望着她发顶垂落的红珊瑚流苏,喉结滚动,“试了试你会不会心疼。”
沈明月的指尖一颤,金疮药撒了些在他锁骨上。她别过脸去装药瓶,耳尖却烧得厉害:“王爷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寒毒吧。”
“本王的寒毒,不一首是你在操心?”轩辕湛盯着她泛红的耳尖,低笑出声,声音却越来越弱。
沈明月抬头时,见他己闭了眼,睫毛上还沾着冷汗。她轻轻替他理了理被血浸透的衣领,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伸手按在他心口——那里的龙纹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和寒毒的黑气纠缠成旋涡。
雨还在下,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沈明月将他抱到床上,替他盖好锦被。
窗外,夜枭的身影闪过,她知道他会处理好现场。指尖拂过轩辕湛手背的薄茧,她低喃:“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替我挡任何东西。”
雷声响彻天际时,沈明月忽然摸到他枕头下的半块兵符——是当年她在周氏佛堂灰烬里找到的。
月光透过雨幕照进来,兵符上的虎纹泛着冷光,像在应和着什么。她将兵符塞进自己袖中,转身看向床上沉睡的人。
雨丝打湿了窗纸,沈明月坐在床沿,就着烛火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渍。
烛芯“噼啪”一声爆响,她望着他紧蹙的眉,轻声道:“等你醒了,我们就去掀了太子的棺材板。”
窗外,最后一具尸体被拖走的声响混着雨声渐远。沈明月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忽然觉得这冷院的雨夜,似乎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