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碎冰砸在轿帘上,像千万把细针戳进耳膜。沈明月在灼痛中醒来时,喉间正翻涌着铁锈味的滚烫,像是有人往喉咙里塞了块烧红的炭——这是砒霜入喉的征兆。
她本能地要运功逼毒,却发现浑身经脉如被乱刀剁碎,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意识却在这时如潮水倒灌:九天雷劫中破碎的紫电,被劈成齑粉的渡劫台,神魂撕裂前最后一眼望见的——是自己胸口那朵被雷火灼焦的青莲,与此刻喉间翻涌的苦,竟有几分相似。
"贱蹄子装什么死!"冷厉的女声刺破风雪。
沈明月勉强睁眸,只见珠翠压鬓的妇人正掐着她的下巴,腕间翡翠镯子磕在她额角,生疼。妇人身后站着个老嬷嬷,手里攥着空了半截的青瓷瓶,瓶口还滴着深褐色的液体——砒霜。
"周...氏?"她哑声开口,记忆碎片突然炸响。
原主是尚书府庶女,今日本该是嫁去定北王府的吉日,可嫡母周氏偏要在喜轿里灌毒,要她做个"克夫早夭"的死新娘。
"知道是我便好。"周氏指甲掐进她腮帮,"你娘是罪臣之女,你也配穿红嫁衣?等你死了,我便说你染了恶疾,让定北王...啊!"
剧痛从腕骨传来。沈明月不知哪来的力气,反手扣住周氏手腕,指节发白。她本是渡劫期大能,哪怕神魂残缺,这点凡人的筋骨也经不住她五成力道。
"咔嚓"一声脆响混着周氏的尖叫,惊得轿外马蹄乱踏。
老嬷嬷反应过来要扑,却被沈明月一脚踹中膝盖。老妇扑通跪地,瓷瓶摔在红绸上,褐色液体洇开,像团恶心的霉斑。
"本尊的身子,你也配碰?"
沈明月撑着轿壁坐起,血从唇角淌下,沾在绣金并蒂莲上,倒像是特意晕染的红梅。
她望着周氏扭曲的脸,突然笑了,"嫡母可知,砒霜入喉要三个时辰才死?你急什么?"
周氏踉跄后退,撞在轿壁上。她腕骨碎裂处肿成青紫色,冷汗浸透了月白缎子袄:"你...你不是那个只会哭的贱蹄子!"
轿外突然传来掀帘声。风雪裹着寒气灌进来,映出个玄色护卫的影子,手里还提着带鞘的刀:"夫人,喜轿耽搁太久,定北王府的人催了。"
沈明月眯眼。她神识如游丝般探出去,竟在识海深处摸到块温热的残碑——是她渡劫时碎裂的须弥镜!灵泉池里的水浑浊如泥浆,灵田边缘爬着暗红紫纹,像被血浸过的树根。"灵泉...还能用。"
她指尖掠过唇畔的血,在掌心凝出颗冰晶。灵泉顺着经脉涌出的刹那,浑身剧痛竟消了三分。
护卫的刀刚出鞘三寸,就见轿中那身红嫁衣的女子抬了抬手。
他眼前一花,喉间突然泛起凉意——是根冰锥,从他咽喉穿出,尾端还凝着未散的灵雾。
"噗!"
血溅在茜纱轿帘上,绽开朵妖异的红梅。护卫首挺挺栽倒,蹬腿时带翻了火盆,火星子溅在雪地上,滋滋作响。
周氏瘫坐在地,盯着那具尸体,连滚带爬要往轿外逃。
沈明月却抬手扣住她后领,将人提溜回来:"急什么?这出戏才刚开场。"
"你到底是谁!"周氏抖得像筛糠,鬓边珠钗乱晃。
沈明月没答。她望着掌心渐融的冰锥,灵泉的清凉顺着血管游走,正缓慢修复被砒霜灼伤的脏腑。原主的记忆里,周氏最恨她生母,因那女子曾是先皇钦点的才女,连皇后都赞过"兰心蕙质"。可如今,这具身子里的魂魄,是连雷劫都劈不死的沈明月。
"夫人!"远处传来仆役的呼喊。
沈明月松开周氏,任她连滚带爬逃出轿门。
她靠着轿壁坐下,神识再次探入须弥境。
灵田的紫纹又往中央蔓延了寸许,在灵泉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这是龙气污染的征兆,原主记忆里可没这东西。
"定北王..."她低喃。
原主婚书里的名字突然清晰:轩辕湛。那是大楚最年轻的定北王,传闻中身中寒毒,活不过二十。
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沈明月掀开轿帘,只见雪地上两行深脚印通向远处,周氏的金步摇落在雪堆里,闪着冷光。
她正欲放下帘子,却见天际阴云突然裂开道缝,有金光从云后漏下,照在西北方。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钦天监观星台。青铜罗盘突然剧烈震颤,指针"咔"地转向北域。
白须监正猛地掐断手中算筹,望着罗盘上跳动的星图,瞳孔骤缩:"阴时嫁娶,怎会有仙灵波动?"
他身后的小太监端着的茶盏"当啷"落地,溅湿了他玄色道袍,"传我令,加派十二名司天监去北域查探...另外,"他顿了顿,"给定北王府递帖子,就说本监正要亲自为新王妃看相。"
风雪又起。沈明月放下轿帘,指尖抚过须弥境残碑。灵泉在池中翻涌,倒映出她泛着青灰的脸——这具身子太弱了,可没关系。
她望着掌心渐融的冰锥,嘴角勾起冷笑:"雷劫都劈不死我,区区人间算计...又能如何?"
轿外传来催促声:"王妃,该起轿了。"
沈明月整理好嫁衣,将染血的帕子收进袖中。雪光透过轿帘照进来,映得她眼底有星子在闪——那是雷劫余烬,是她在九天之上都未曾熄灭的锋芒。
"起轿。"她开口,声音清冷如泉,"去定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