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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快就通关了？！看来是我小瞧了你的本事！”
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釉面，张幼怜猛地转身时，眼前那团乌漆嘛黑的东西正滴溜溜打转。
它约莫拳头大小，表面泛着的光泽，像颗被扔进煤堆的黑果冻。
正用两颗豆点大的白光当眼睛瞪她——方才那些机关陷阱的残影还在视网膜上灼烧，她这才确认那些刀刃擦过脸颊的刺痛、铁锈的腥气，全是真的。
这么想着，她攥紧的拳头己经砸了过去。
预期中的坚硬触感并未传来，拳面陷进一团Q弹的胶质里，那黑团子像被戳中的河豚般“嗷”地胀大一圈。
表层泛起羞耻的暗红：“你……你竟敢殴打本石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张幼怜甩了甩发麻的指节，看着那团黑疙瘩在半空蹦跶，忽然觉得它颤抖的样子有点像御膳房新做的芝麻汤圆。
“哼！你一介小小凡人当然不懂！”黑团子突然膨胀到西瓜大小，表面浮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吾乃外界第一混器汲魂石的器灵‘大石头’！多少修士挤破头想做我的主人呢！”
她挑了挑眉尖。自被封为昭宁公主那日起，还没人敢用这种施舍般的语气跟她说话。
通过刚才的考验她早摸清了——这破石头只有在规则框架内才会龇牙，本质跟御花园里见了生人就狂吠、丢块肉就摇尾巴的京巴犬没区别。
“亏得本石头还大发慈悲给你休息时间！你这坏女人！”大石头突然缩回巴掌大，绕着她的发髻疯狂盘旋，活像只被惹恼的黑蜂。
“多谢。”她漫不经心地应着，指尖刚触到腰间玉佩，眼前的场景就像被墨汁晕染的宣纸般扭曲开来。
再睁眼时，刺目的阳光正从雕花窗棂斜斜切进，在金砖上投下铜钱似的光斑。
养心殿内。
阶下那个倔强的身影让她瞳孔骤缩。少年穿着月白常服，腰间玉带系得歪斜，眉骨下方那颗妖冶的红痣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是盛康帝，是她的父皇。
而龙椅上那位头戴十二章纹冕旒的帝王，不用看脸，单是那双搁在龙案上、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的手，就足以让她认出是盛安帝。
诡异的是，她就站在丹陛之下，离他们不过三步远，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琉璃。盛康帝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洇出细小的红点：“儿臣何错之有？！”
“不敬君上，便是大罪。”盛安帝放下狼毫，玉扳指在明黄奏章上划出冷光，“柳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不必多言。至于你母妃，朕己赐她白绫了。”
张幼怜看见父皇的嘴唇剧烈抽搐起来，像濒死的鱼。
那个自相认后总在养心殿内教她一笔一画写字的温和帝王，此刻眼底翻涌的戾气让她陌生：“您明明知道柳家是被陷害的！母妃绝不会用巫蛊之术害淳妃！”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龙涎香崩裂的轻响。
盛安帝摘下冕旒，十二串玉珠垂落的瞬间，他抬眼看向阶下的儿子，那目光像冰锥凿进骨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冤魂。来顺，送太子回府。”
两名金甲侍卫如影随形地架住父皇的胳膊。张幼怜下意识跟了上去，靴底碾过丹陛上的龙纹时，才惊觉自己的脚步没有半分声响——原来她成了附在记忆里的幽灵。
接下来的日子像盘卡壳的磁带。
她跟着父皇穿梭在东宫的抄手游廊，看他在晨曦中练习弓马，弓弦震动的嗡鸣里，少年时爱笑的眼睛渐渐蒙上冰霜；
看他在深夜油灯下批阅奏折，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里，曾经摆弄机关木鸢的手指磨出了厚厚的茧。
某个月圆之夜，她看见父皇从床底拖出个上了锁的檀木箱子。
月光淌过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
他默不作声地收集散落在屋角的机关零件——会啄米的铜雀、能开合的木质莲花、内部藏着暗箭的傀儡小人——每一件都沾着陈年的灰尘，像被遗忘的童年。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铜锁“咔嗒”扣上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幼怜盯着那把锁，忽然想起通关时闪过的白色字符。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虚无——原来灵魂体连触觉都会变得迟钝。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突然明白这汲魂石的第二关根本不是寻找，而是旁观。
旁观一个少年如何在皇权的碾压下，把自己连同那些会笑的机关玩具一起锁进名为“储君”的箱子里。
[姐妹们别争了，我翻遍了所有书，这明明就是《天下尽得》的剧情！]
[对啊！这汲魂石是后来那个乞丐男主的金手指！]
[？怎么突然切到这儿了]
[放心吧，咱女主第一关就比原著男主快两倍]
[第二关最难了，原著男主差点困在记忆里出不来]
[哈哈哈怕什么，就咱女主这跟AI似的理智，哪用得着咱们担心]
虚拟的弹幕在视野里飘过，像水底浮动的气泡。
张幼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黏腻的蠕动声，那个黑团子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正用白光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檀木箱子：“喂，凡人，你看够了没？你还不开始吗……”
她没理会大石头的咋呼，目光落在箱子缝隙里露出的半片铜雀翅膀上。
那翅膀的纹路她认得，是父皇当年亲手刻的。
只不过后来尾部还缺了个小口——是她九岁那年玩闹时不小心掰断的。
殿外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张幼怜的指尖莫名泛起凉意。
她知道，当记忆的齿轮开始倒转时，任何试图触碰真相的举动，都可能让她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般，彻底沉进这名为“过去”的深潭里。
而那个躲在黑团子里的器灵，正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被回忆的潮水彻底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