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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晚柠裹着磨得起球的围巾，缩在墨尔本大学图书馆的角落。
面前摊开的《国际财务报表分析》己经被翻得卷边，书页间夹着密密麻麻的便签，铅笔批注的痕迹深浅不一，有的地方还被橡皮擦破了纸。
"叮——"手机震动着滑出桌面，她慌忙去捡，手肘却撞翻了旁边的纸杯。
黑咖啡如毒蛇般蜿蜒，瞬间浸透了摊在隔壁座位上的牛皮文件夹。"糟糕！"江晚柠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的学生纷纷皱眉侧目，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擦拭，却发现文件上的字迹己经晕染开来。
"同学，这是你干的？"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晚柠浑身一僵，转头看见个银发老人拄着雕花手杖，深灰色羊绒大衣下露出笔挺的西装，袖口的金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桌面，落在被咖啡浸湿的文件上，眉头瞬间拧成川字。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江晚柠急得眼眶发红，"我赔您新的打印纸，或者......"
她突然注意到文件标题——《霍氏集团东南亚资产布局漏洞分析》。
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声音。
老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神骤然锐利："你认识霍氏？"
"不、不认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老人冷哼一声，弯腰捡起文件夹，动作却意外稳健。
江晚柠瞥见他翻开的内页，密密麻麻的批注和她做笔记的习惯如出一辙——都是用红笔圈出异常数据，蓝笔标注可疑关联。
鬼使神差地，她脱口而出："您这里对新加坡子公司的现金流测算有误。"
老人翻页的动作顿住了。
图书馆的挂钟滴答作响，周围学生翻书的沙沙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江晚柠涨红着脸，指着文件某处："霍氏在马来西亚的物流成本连续三个季度下降17%，但新加坡港口的装卸费同期上涨23%，按照正常运营逻辑，这个数据矛盾......除非......"
她突然闭上嘴，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老人摘下眼镜，用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除非什么？"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江晚柠想起云城商业酒会上那些笑里藏刀的董事。
记忆闪回父亲书房，她曾跟着财务总监熬夜核对报表，听他说过："真正的漏洞，都藏在看似合理的数据矛盾里。"
"除非他们在转移资产。"
江晚柠深吸一口气，"用虚增的装卸费把利润转移到新加坡的空壳公司，再通过离岸账户洗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
老人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钟，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鸽子："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江晚柠。"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父亲的怀表，金属的凉意让她稍稍镇定。
老人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烫金名片："顾维钧，墨尔本大学客座教授，也是个管不住手的老财务。"
名片边角印着的"顾氏控股"logo让江晚柠瞳孔微缩——那是澳洲华人商圈排名前三的财团。
顾维钧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课本，扉页上歪歪扭扭的笔记让他挑眉："《企业舞弊审计》？你一个语言班学生，看这个做什么？"
江晚柠咬住嘴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我想考注册舞弊审查师资格证。"
她没敢说，这个证书能让她合法查阅企业机密文件，是扳倒霍氏的重要武器。
"呵。"老人把课本丢回桌面，震得咖啡杯里残留的液体晃出涟漪，"这个证全澳洲每年通过率不到5%，多少科班出身的都折在实务考试上。"
他突然凑近，身上雪松香水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你知道实务考试最后一题考什么吗？"
江晚柠摇摇头，喉咙发紧。
顾维钧慢悠悠地坐下，手杖轻点地面："给你二十页漏洞百出的报表，限时三小时找出至少七处舞弊痕迹。"
他的手指划过被咖啡浸湿的文件，"就像刚才那样，从数据矛盾里揪出真相。"
窗外突然下起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江晚柠盯着老人西装口袋露出的怀表链，和父亲那枚款式相似。
记忆闪回小时候，她总爱趴在父亲膝头看他核对账本，听他说："数字不会说谎，说谎的是人。"
"我可以试试。"她听见自己说。
顾维钧饶有兴趣地挑眉，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打印纸拍在桌上。
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铺满整页，最上方用红笔写着"2023年度霍氏集团澳洲分公司报表"。江晚柠的心脏猛地一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你刚才的眼神。"
老人靠在椅背上，手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当你看到'霍氏'两个字时，瞳孔收缩了0.3毫米。"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小丫头，你和霍振国那老东西，有什么仇？"
江晚柠的后背瞬间绷紧。
图书馆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远处传来学生翻书的沙沙声。
她摸出父亲的怀表放在桌面，金属表面映出顾维钧审视的目光："霍氏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得整个阅览室的人都望过来。
"好！好！"顾维钧笑得首拍大腿，镜片后的眼睛却冷得像冰，"二十年前我在香港就想收拾霍振国那老狐狸，结果被他摆了一道。"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报表上，"这些数据是我托人从霍氏澳洲分公司偷出来的，里面至少藏着三处洗钱证据。你要是能找出来......"
他停顿片刻，从西装内袋掏出枚金色徽章放在报表上，徽章中央刻着展翅的凤凰，"我就收你当关门弟子。"
江晚柠盯着徽章，喉咙发紧。
这是顾氏集团最高级顾问的身份象征，多少商界精英求而不得。
雨声渐大，她翻开报表，铅笔尖悬在数据上方："如果我找到了，您能帮我查霍氏在东南亚的离岸账户吗？"
顾维钧的手杖重重敲击地面，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小姑娘，胃口不小啊。"
他突然凑近，雪茄烟雾喷在她脸上，"不过，我喜欢。"
他指着报表某处，"从这里开始，给你三小时。要是连最基础的关联交易造假都看不出来，就别在我面前提'报仇'两个字。"
江晚柠握紧铅笔，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响。
记忆中父亲教导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查账就像拼图，每笔异常交易都是关键碎片。"
她圈出异常的应付账款增长，标注出突然消失的子公司投资收益，当发现某笔"设备采购费"与霍氏旗下赌场装修时间高度吻合时，手指兴奋得微微发抖。
三小时后，她将报表推给顾维钧，十二处红圈在纸面格外醒目。
老人逐行审阅，表情从漫不经心变得严肃，最后指着某处关联交易，声音里带着赞赏："连这个洗钱通道都能发现，不错。"
他拿起徽章别在她衣领上，"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记住——"
他的手杖重重戳在地面，"在我这里，迟到一分钟，就给我围着图书馆跑十圈。"
走出图书馆时，雨不知何时停了。
江晚柠摸着衣领上的徽章，金属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伤口快好了，别太累。"
她看着消息，嘴角微微上扬。顾维钧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复仇的路。
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暗处的逃亡者——有了顾氏的资源，她离扳倒霍氏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