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在别墅区上空炸响,讨债人群的叫骂声比蝉鸣更刺耳。
江晚柠攥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屏幕上未接来电显示着医院的号码——
父亲的病情还在危重中,而她此刻却被困在自家别墅里,被一群红着眼的债主围得水泄不通。
"江承霄躲哪去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踹开半掩的铁门,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今天不拿出个说法,谁也别想走!"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进庭院,名贵的花草被踩得稀烂。
江晚柠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柱。
她强装镇定:"各位,贷款合同是伪造的,警方己经......"
"少拿这套糊弄人!"
有人举起写着"欠债还钱"的横幅,油墨还没干透,"我们只认白纸黑字!"推搡间,江晚柠的高跟鞋崴进地砖缝隙,整个人向后栽去。
碎石子擦过掌心,火辣辣的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围墙外翻跃而入。
黑色机车服裹着修长的身形,头盔摘下的瞬间,露出陆沉舟冷硬的下颌线。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在江晚柠摔在地上前稳稳托住她的腰,带着硝烟味的体温透过衬衫传递过来。
"放开她!"陆沉舟将江晚柠护在身后,喉结滚动时声音像淬了冰。
他脖颈处还留着前日打架的淤青,此刻随着愤怒的情绪泛着血丝。
光头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少年,嗤笑一声:"哪来的毛头小子?滚一边去!"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黄毛突然伸手去拽江晚柠的胳膊。
陆沉舟眼疾手快,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黄毛惨叫着跪倒在地。
"反了天了!"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几个壮汉抄起路边的砖头冲过来,陆沉舟却半步不退。
他从靴筒里抽出甩棍,金属碰撞声在庭院里格外刺耳:"不想断手断脚的,就试试!"
江晚柠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沉舟。
记忆里的他总是安静地坐在司机休息室,默默擦着父亲的豪车,偶尔抬头撞见她的目光,就会立刻红着脸低下头。
此刻他像头被激怒的野兽,眼神凶狠得能吃人,甩棍挥舞间带起的风声让债主们不自觉后退半步。
"陆沉舟,别冲动!"江晚柠拽住他衣角,却被他反手护在怀里。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让她想起小时候发高烧,迷迷糊糊间也是这样被人背在背上,跌跌撞撞往医院跑——
那时的陆沉舟还没她高,却固执地不肯放下她。
混战一触即发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光头脸色骤变,冲着人群大喊:"撤!"讨债的众人如鸟兽散,只留下满地狼藉。
陆沉舟这才松了口气,甩棍"咔嗒"收回,转身时却踉跄了一下。
"你受伤了?"江晚柠这才发现他的袖口渗出暗红血迹,是刚才挡在她身前时被酒瓶划伤的。
陆沉舟慌忙把胳膊藏到身后,耳尖泛红:"小伤,不碍事。"
他弯腰捡起江晚柠掉在地上的珍珠耳钉,金属边缘还沾着他的血,"先去医院看看江叔,刚才我接到护士站的电话......"
话没说完,江晚柠突然上前抱住他。
眼泪砸在他沾着灰尘的机车服上,洇出深色痕迹。
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惧、愤怒、委屈,在这一刻决堤:"谢谢......"
陆沉舟僵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回抱,掌心轻轻拍着她后背:"我说过要保护你。"
这句话让江晚柠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生意失败被人追债,也是这个少年站在她面前,举起从厨房顺来的菜刀,浑身发抖却坚定地说"不许欺负晚柠"。
夜风卷起满地狼藉,远处霓虹灯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洒进来。
江晚柠抬起头,看见陆沉舟眉骨处新添的伤口,突然想起他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那时陆父躺在病床上,攥着她的手说:"小陆这孩子倔,以后要是闯祸......"
"疼吗?"她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却被陆沉舟偏头躲开。
少年耳尖红得滴血,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创可贴:"我自己来就行......"
救护车的蓝光在院墙外闪烁,江晚柠深吸一口气。
她弯腰捡起散落的文件,指尖抚过父亲的签名。
陆沉舟默默跟在身后,替她挡住还在围观的路人。
月光落在少年挺首的脊背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原来有些守护,早在时光深处就己生根发芽。
而未来不管还有多少惊涛骇浪,只要回头,总有人会站在身后,用并不宽厚的肩膀,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