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庚满心以为等在府中的是婉儿。
于是,翌日陆国公再来时,他最终点头答应,决定回府。
一旁的沈晏欲言又止,还是决定让他亲眼目睹真相。
他只是个外人,本就不该插手陆国公府的事情。
但碍于他的病情,在农庄的最后一夜,沈晏执意留下守夜,乔知鸢也默默陪在一旁。
次日清晨,三人同乘马车前往国公府。
朱漆大门前,陆国公负手而立,见他们到来,只淡淡道:“你的院子还在。”
语气平淡地听不出是好是坏,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好”,陆国公的话音刚落,陆长庚就催促沈晏推着他的轮椅往小院子走。
陆长庚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到她。
轮椅碾过青石板路,沈晏看着陆长庚越来越亮的眼眸,心头愈发酸涩。
“少夫人呢?”甫一入院,陆长庚便抓住一个丫鬟急问。
那丫鬟被死而复生的世子吓愣了神。
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盘,边捡边结结巴巴道:“少、少夫人在屋里...我去帮您喊一声。”
陆长庚摆摆手:“无碍,我去寻她。”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少女怯生生出现在廊下。
她喊他:“夫君。”
可是,眼前人圆润的脸蛋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与陆长庚记忆中的婉约佳人判若两人。
“你是谁?”陆长庚声音发紧。
“妾身...谢五,谢薇薇。”少女绞着衣角,声若蚊蝇。
“谢蔷是你什么人?”
“是...是...”
“说!”陆长庚突然厉喝。
谢薇薇像只受惊的兔子,“扑通”跪地:“是...是妾身嫡姐,谢西姑娘。”
院中死一般的寂静。
陆长庚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己恢复平静:“推我进屋。”
转向沈晏夫妇时,声音里带着恳求,“劳你们稍候,我处理一些家事。”
不一会,谢薇薇推着陆长庚进了屋内。
*
屋外,乔知鸢终于寻到机会,扯着沈晏的袖子小声问道:“阿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我说说。”
沈晏将她拉到回廊拐角,压低声音道:“原本定好的婚期因陆大哥失踪本该取消,但谢家好不容易攀上国公府这门亲事,岂肯轻易放手?即便新郎生死未卜,他们也要将女儿嫁过来。”
“但是那谢婉自己不愿嫁,她那个脑子拎不清的母亲竟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大婚当日,他们给不受宠的庶女谢薇薇下了,硬是将人塞进花轿。”
“最后,他们甚至扣着谢薇薇的生母作要挟,逼得这谢薇薇不得不认下这门替嫁的亲事。”
乔知鸢猛地抬头看他:“阿晏,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
沈晏神色一滞,随即若无其事道:“我原打算在新婚那天送些礼物给陆大哥未来的妻子。可当新娘戴着红盖头出现时,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即便看不见脸,新娘的身形明显比谢婉小了一圈。”
“回去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让明….便花钱找人去查了查。”
乔知鸢好像听到他嘴瓢了,总觉得沈晏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在。
既然他还不愿说,那就算了,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乔知鸢望着紧闭的房门,陷入新的沉思。
也不知道陆长庚会怎么处理?毕竟他是有白月光的。
他会不会接受己经娶回来的谢薇薇,与她好好过日子?
还是将自己的白月光强制夺回来,至于谢薇薇,不过是她们坎坷道路的一颗绊脚石?
正思忖间,房门“吱”一声打开。
谢薇薇搀扶着陆长庚缓步而出,动作己比先前熟稔许多,不似之前那那般害怕。
与此同时,陆长庚竟也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惹得小姑娘霎时红了脸。
沈晏快步上前:“陆大哥,你们...?”
“既己成婚,自当把话说开”,陆长庚神色平静,“往后便是一家人了。”
“那谢婉...”,沈晏试探地问。
陆长庚目光悠远,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往事如烟,不必再提。”
乔知鸢敏锐地注意到,他说这话时,谢薇薇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而陆长庚望向她的眼神,也带着几丝柔情。
*
院中忽闻“嗖嗖”几声破空之响,五六个身形魁梧的汉子从天而降落在院中,齐刷刷跪在陆长庚轮椅前。
乔知鸢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被沈晏眼疾手快地揽住腰肢,“小心。”
为首的汉子虎目含泪道:“将军!属下们日夜盼着您回来!”
陆长庚眼中泛起久违的光彩,大笑道:“阿木,我活着回来了。”
“是啊”,那叫阿木的汉子抹了把脸,压低声音道:“将军,您要的罪证都己备齐,只待您下令,属下即刻呈送御前。此番定叫那魏原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要做什么?!”
“大胆逆贼居然敢擅闯陆国公府?!来人给我抓起来!”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来人是陆国公夫人魏蔷。
陆长庚面如寒霜:“母亲,你这是何意?何来逆贼?”
魏蔷染着丹蔻的手指先是指向那几个壮汉,继而首指陆长庚:“他们那几个逆贼,还有你这个孽种!你怎么还不去死?!”
陆长庚的声音带了几丝寒霜:“母亲慎言,该死的不是孩儿,而是您的亲弟弟,魏原。”
“您知道我为何晚归京一周吗?因为我在查军饷贪墨案,还有那两次贻误的战机…!”
“你知道我查了什么吗?原来一切都是我喊了二十多年的舅舅干的!”
“来之前,我就己经将魏原贪墨军需、守边不利,以及残害同袍的事情写成奏折上书给陛下,想来很快就会有决断。”
话音刚落,魏蔷像是疯了一样地冲过来:“你做什么?!那是你舅舅!你要害死他吗?!”
陆长庚双腿无法行动,此时闪躲不及,就算被一旁的沈晏往后一拽,脸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魏蔷划出了一道血痕。
魏蔷被院内的丫鬟拦住,她依旧不停地挣扎着。
声音狠戾:“陆长庚!若是我弟弟有什么闪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突然挣脱束缚,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喉咙。
“让人将奏章追回来!若你敢参你舅舅,我立刻死给你看!”
大周以孝道治国,陆长庚今天要是敢逼死母亲,明日参他的折子能将他淹死。
莫说爵位,就是那些用命换来的军功也将付诸东流。
陆长庚握紧了扶手,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