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乔鼎臣择了个晴好的日子,邀裴观过府品茶。
前厅里,乔鼎臣与慕容倩端坐主位,裴观一袭靛青长衫,举止温雅地行礼入座。
“裴公子请用茶”,慕容倩示意侍女奉上今年新贡的龙井,“听闻公子今科文章做得极好,想必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裴观双手接过茶盏,“夫人谬赞了。学生不过尽力而为,不敢妄言功名。”
正说话间,慕容倩使了个眼色,贴身嬷嬷便去请乔初瑶。
谁知乔初瑶早有算计,竟暗中命人以夫人的名义将乔知鸢也唤了来。
乔知鸢刚到廊下,就被躲在暗处的乔初瑶一把拽到屏风后。
“乔初瑶!你有病啊!你这是做什么?”
她刚要出声,就被捂住了嘴。
“嘘——”,乔初瑶压低声音,“你且看看,这就是爹给我找的好姻缘!”
“行了,我不说话,你给我放手。”
乔初瑶这才放开她,
乔知鸢透过雕花屏风的间隙,看席上的人。
说实话,她觉得裴观长相俊美,人也懂得知进退,家里还只有一个寡母,当初裴尚书留下的家底也够普通家庭生活。
总之,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
可惜,乔初瑶看不上。
这不,她又开始装可怜了。
乔知鸢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裴公子家世清白,又无兄弟争产,你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况且这般品貌...”
“你懂什么!”乔初瑶眼圈一红,“他如今连个像样的宅院都没有,难道要我嫁过去喝西北风?”
她突然抓住乔知鸢的手,“既然三妹觉得好,不如你嫁他?”
她又旧计重施。
可是这一次,乔知鸢不会中她计。
她抽回手正色道:“二姐慎言。我既己许了沈家二公子,此生非他不嫁。”
“装什么清高!”乔初瑶冷笑,“你不就是图侯府的富贵?”
乔知鸢:“若论门第,国公府岂不更尊贵?不管你信不信,我选沈晏,只因他是他罢了。”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二姐既看不上裴公子,不如趁早与父亲说明,何必耽误人家前程?”
屏风后的裴观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其实,对于乔二姑家的嫌弃,他自认为并不意外。
只是碍于乔侍郎的邀请,他不得不来。
不过,今日倒是有意外收获,没想到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兄弟,居然得了贵族女子如此青睐。
真羡慕。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得一心上人。
*
裴观饿着肚子回府,屋内己经飘起了一股饭香。
往常母亲总要等他回来才开饭,今日这般情形,只说明一件事:
沈晏来了。
推开斑驳的木门,果然看见那人正大咧咧坐在他家饭桌前。
裴观解下外袍挂好,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自父亲去世后,那些所谓的世交子弟纷纷疏远,唯有沈晏这个混不吝的,反倒来得更勤了。
“怀瑾(裴观的表字)回来了?”裴母从灶间端出一碟腌菜,“今日去乔府相看得如何?”
裴观接过母亲手中的碗筷,轻描淡写道:“挺好。”
沈晏:“那就是不好,怎么,乔家女没看上你?”
他随手递了一碗饭过去。
裴观夹了块豆腐,慢条斯理道:“君衍(沈晏的表字)明察秋毫。确实无缘,可惜不能与君衍做连襟了。”
沈晏很嫌弃。
裴观只笑笑,说起白天的事,尤其将乔知鸢的话原封不动地告知了沈晏,“君衍好福气,得美人如此青睐。”
“我若是能得一女子不顾世俗的信赖,此生无悔。”
“你能娶着媳妇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挑三拣西。”裴母往儿子碗里摞了座青菜小山,转头却见沈晏突然起身。
沈晏却是沉默了,说起来,自己只和母亲提了一嘴,侯府还未正式到乔府提亲,看来得和母亲明说了。
“裴姨,晚辈突然想起件急事…”
裴母刚要挽留,被儿子轻轻拦住。
裴观说:“母亲勿要留人。君衍有大事要干。”
裴母:“什么大事?如此紧急?连口饭都顾不上吃。”
裴观抿了口粗茶:“婚姻大事。他要去乔家提亲了。”
裴母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地坐回凳上:“那确实耽搁不得。”
她望着院门外扬起的尘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儿子,“那你呢?”
裴观:…
她母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沈晏想了想,先去城东买了糕点,然后一路小跑回府。
刚跨进偏院门槛,就见母亲倚门而立。
“君衍...”,沈母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你这孩子整日不着家,连件正经差事也没有...”
话到一半,泪水己滚落下来,“你大哥在户部当差,连裴家那孩子都要进翰林了,偏生你还没有着落。”
“都怪母亲没用,原本你读书也是不比你哥差的,就因为我,老夫人不让你读书,生怕你夺了大哥的爵位。”
“要不君衍,你和你爹道个歉吧,说不定他就同意你参加下一届科举了。”
沈晏沉默地递上还温热的糕点,指尖沾了些糖霜。
母亲还是太天真了。
当年他读书明明比兄长出色,却因老夫人一句“克父克祖”,硬是被关在祠堂错过科考。后来几次三番,不是老夫人“病重”,就是侯爷“不适”,横竖都是不让他进考场。
碍于孝道,他没有办法偷偷去,只能眼看着一次又一次错过考试。
沈晏:“母亲,儿子是偷溜回来的。”
他将糕点一块块码在青瓷盘中,“您尝尝这新出的桂花酥。”
沈母拭了拭泪:“今日去了何处?为娘总悬着心。”
“先去大长公主府赴宴,又去寻怀瑾”,沈晏垂眸摆弄着茶具,“正巧他去了乔府相看,说是乔侍郎要给女儿说亲。”
说起乔家,沈母突然想起一回事。
她压低声音道:“你上回给我说的事还记得吗?”
“乔家三姑娘,为娘派人打探过了,虽有些骄纵脾气,但胜在家世清白。母亲同意这门婚事了,聘礼都准备好了,本来打算过些日子问问你的意愿,若是同意,我便上门去了。”
沈晏:“爹那边?”
沈母:“你爹说,他如今在朝廷被许多人盯着,希望你的婚事不要太引人注目。礼部是个清闲的职位,没什么实权,你爹自然不会反对。”
“嗯。”沈晏难得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