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和雨水的冷意,刀子般刮过南音的脸颊。她垂着头,指尖死死抠住藤编药篓粗糙的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红发香克斯的目光,像两块烧红的烙铁,沉沉地压在她的背上,穿透湿透的单薄衣衫,烫得她每一寸皮肤都在无声尖叫。那个瞬间——当衣摆被风掀起,“D”字刺绣暴露在他视野中的瞬间——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如同实质的冲击,几乎将她掀翻在地。
那绝不仅仅是看到一个陌生符号的惊讶。那是……某种更深沉、更接近禁忌的震撼,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确认和一种几乎要撕裂空气的沉重审视。南音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血液涌上耳膜,轰轰作响,几乎盖过了周遭海风的嘶吼和浪涛的呜咽。
“老大?”一个疑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说话的是香克斯身边那个戴着眼镜、气质沉稳如岩石的男人(贝克曼?南音混乱的记忆碎片里闪过这个模糊的名字)。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船长身上陡然凝聚、又极力压抑的异常气息,目光在香克斯凝固的表情和南音低垂的背影之间飞快扫视,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
本乡也挣扎着抬高了声音,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氛围:“老大!就是这位南音小姐!没有她,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鬼地方了!”他急切地重复着,深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和对南音处境本能的担忧。他试图撑起身体,胸肋处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南音……”香克斯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像是在确认一个遥远而沉重的名字。他念出这两个字时,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颤,仿佛穿透了她单薄的身影,看到了某些沉淀在时光深处的巨大阴影。
南音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胛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能再待下去了!每一个瞬间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转过身,动作因为僵硬而显得笨拙仓促。她没有抬头,视线死死盯着脚下被海水冲刷得光滑的黑色礁石碎片,声音细弱发颤,几乎被风声撕碎:
“药……药草采到了。婆婆……婆婆还等着我。我……我得回去了。” 语速快得几乎没有停顿,每一个字都带着逃命的惊惶。她弯腰,一把抓起被自己匆忙丢在湿漉漉沙滩上的油布急救包,手指因为冰冷和紧张而不听使唤,细小的骨针和药瓶在包里碰撞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她胡乱地将油布包塞进药篓,动作慌乱得差点打翻篓子。那株沾满泥沙的月见草被她胡乱塞在最上面,脆弱的花瓣在粗暴的动作下簌簌掉落。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抱着药篓,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踉跄着就朝着海湾另一端、她来时小船搁浅的方向跑去。湿透的白色和服下摆沉重地绊着她的腿,沙砾灌进草鞋,冰冷刺骨。每一步都深陷在湿软的沙滩里,拔腿异常费力,狼狈不堪。
“喂!小姐!等等!” 本乡焦急地喊出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胸肋的剧痛死死按回沙滩,只能徒劳地伸出手。
“老大?”贝克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看向香克斯,等待指令。其他船员的目光也追随着那个在风雨中跌跌撞撞的白色身影,又疑惑地转回船长身上。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香克斯没有动。他依旧站在原地,暗红色的发丝被海风吹得狂乱飞舞,雨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不断滴落。那道横贯左眼的三道疤痕在晦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深刻。他望着南音仓惶逃离的背影,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里,方才翻涌的惊涛骇浪己经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那凝重之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或者说,是某种沉重的了然?
他没有回答贝克曼,也没有阻止南音的离去。只是沉默地看着,首到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嶙峋礁石的拐角处,彻底融入了灰暗的风雨背景之中。
“咳…咳…”本乡痛苦的咳嗽打破了沉默,“老大…她…她救了我的命…”他依旧试图为南音辩解,语气充满困惑和不安。
香克斯终于缓缓收回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本乡。他脸上的凝重并未完全散去,但面对伙伴时,那份属于船长的沉稳和关切重新占据了主导。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本乡被包扎固定的手臂和胸廓,粗糙却精准的手法让他眼中再次掠过一丝赞赏。
“嗯,看到了。”香克斯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按了按本乡完好的肩膀,“干得不错,命够硬。”随即,他转向贝克曼,语气果断,“雨还没停,风暴随时会回来。拉基,耶稣布,弄个简易担架,先送本乡回雷德·佛斯号。他的伤需要进一步处理,不能再泡在水里了。”
“是,老大!”拉基·路和耶稣布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开始寻找材料。
贝克曼推了推眼镜,目光若有所思地再次投向南音消失的方向,又落回香克斯脸上,声音压得很低:“那个女孩…还有那个符号…?”
香克斯站起身,目光投向风雨晦暗的无名岛深处,海风卷起他宽大的黑色斗篷,猎猎作响。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怀中摸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他抬手抹去唇边的酒渍,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名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贝克曼,查清楚。和之国,花之都外围,深居简出的少女医生,黑发蓝眼,名字——南音·D·。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尤其是…那个‘D’。”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忙碌的伙伴们,“动作要快,但要隐秘。和之国现在…很敏感。”
“明白。”贝克曼眼中精光一闪,再无废话,立刻转身走向一旁,低声对几个擅长情报的伙伴迅速交代起来。指令清晰而高效地传递下去。
香克斯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风雨中模糊的海岸线,那里是和之国的方向。他握着酒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那个小小的蓝色“D”字,如同一个燃烧的烙印,深深烙在了他的视野里。这个在风暴边缘被意外发现的少女,她的出现,连同那个禁忌的字母,像一块投入深海的巨石,注定将在本就不平静的新世界,激起无法预料的巨大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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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海水再次淹没了脚踝、小腿,每一次浪潮涌来都带着要将人拖拽入深渊的力量。南音死死咬住下唇,齿间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残破小船的最后一块相对完整的船板从礁石缝隙里拖拽出来,沉重的木板浸透了海水,每一次挪动都让她肋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之前被巨浪抛飞撞上礁石留下的纪念。
额头的汗水混着雨水流进眼睛,蛰得生疼。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忽略身体各处叫嚣的疼痛和寒冷,将船板艰难地推入稍微平缓些的水面。这勉强算是“船”的东西,只能算是一块能让她不完全沉没的漂浮物。
她翻身趴上湿滑的木板,药篓紧紧抱在怀里,那株月见草被她用油布小心地包裹着塞在篓底。她抽出药篓边插着的那把短柄药锄,开始笨拙地、用尽全力向后划水。动作牵扯着肋下的伤,每一次挥臂都像有钝刀在体内搅动,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冰冷的雨水无休止地砸落,模糊着视线,咸涩的海风灌入口鼻,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离开!必须立刻离开!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红发香克斯最后那凝固的、深不见底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着她。还有他念出“南音”时,那声音里蕴含的复杂重量……以及,他身边那些船员审视探究的眼神……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慌。
和之国锁国数百年,对外界充满警惕和排斥。她衣角那个深蓝色的“D”字,是婆婆在她懂事起就严厉告诫必须深藏的秘密,绝不能示于人前!那是会招致灾祸的根源!婆婆眼中那刻骨的眼神,南音至今记忆犹新。
“婆婆…等我…”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药锄划水的动作带上了绝望的狠劲。木板在波涛中起伏不定,好几次差点将她掀翻。她只能死死趴伏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着药篓和木板。
风暴的余威仍在肆虐。天空是令人窒息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低压在海面上,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下狂暴的雨幕。海浪不再像来时那样疯狂地形成山峦般的巨峰,却依旧汹涌起伏,带着混乱而危险的力量。无名岛狰狞的黑色轮廓在身后的雨雾中逐渐模糊、缩小。
时间在寒冷、疼痛和无休止的搏斗中变得粘稠而漫长。南音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手臂早己麻木得失去知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肋下的疼痛从尖锐变得沉闷而绵长,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深怕牵动那脆弱的伤处。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就在她的意识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开始模糊游离时,前方灰蒙蒙的水天交界处,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高耸陡峭的黑色崖壁轮廓!
和之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微弱的希望瞬间冲上鼻尖,眼眶发热。她咬紧牙关,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崖壁下方那个熟悉的、被巨岩遮蔽的隐秘小湾奋力划去。
小湾入口狭窄,两侧矗立着刀劈斧削般的黑色巨岩,如同沉默的卫士。当南音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终于将破木板艰难地蹭进小湾相对平静的水域时,她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冰冷的木板上,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冰冷的岩石触手可及,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坚硬和熟悉。
她喘息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爬下木板,双脚重新踏上坚实但湿滑的礁石。冰冷的海水浸泡太久,小腿以下几乎失去了知觉,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扶住旁边冰冷的岩壁。肋下的剧痛再次猛烈袭来,让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她扶着岩壁,急促地喘息了好几次,才勉强稳住身形。
药篓被她紧紧护在怀里,没有被打湿太多。她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挪地沿着湿滑陡峭的岩石小径向上攀爬。这条通往崖顶庭院的小路她走了无数遍,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而艰难。雨水冲刷着石阶,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肋下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随着攀爬的动作不断加剧,牵扯着整个胸腹都隐隐作痛。她不得不走走停停,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气,缓解那几乎要撕裂她的痛楚。
当她终于看到那扇熟悉的、沉重的黑色院门时,天色己经彻底暗沉下来,只有庭院里透出的一点微弱灯火,在风雨中摇曳着,像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婆婆…”南音喉咙发紧,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她几乎是扑到院门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着厚重的门板。
“嘎吱——”一声艰涩的摩擦声,院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隙。暖黄的灯光流淌出来,映亮了门口一张带着惊愕和担忧的苍老面孔。
“南音?!”婆婆的眼睛瞬间睁大,看着门外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狼狈不堪的孙女,声音都变了调,“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
“婆婆…我…回来了…”看到婆婆熟悉关切的脸,强撑了一路的意志瞬间崩塌,南音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南音!”婆婆惊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扶住她倒下的身体。少女冰冷湿透的躯体带着海水的腥气和浓重的寒意,让老人心惊肉跳。
“快…快进来!”婆婆焦急地喊着,半拖半抱地将南音弄进温暖的屋内,反手死死关上了院门,将那呼啸的风雨和外面一切未知的危险,暂时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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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光线昏黄,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草药苦香。婆婆用干燥的布巾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南音湿透的头发和身体,一边止不住地念叨,眼里满是心疼和后怕:“你这孩子!这么大的风暴!不要命了吗?要是回不来…你让婆婆一个人怎么办…” 声音带着哽咽。
南音蜷缩在干燥温暖的被褥里,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肋下的疼痛在温暖的环境下并未减轻,反而因为精神的松懈而更加清晰地凸显出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钝痛。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婆婆的念叨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地传进耳朵里。
她的心,却依旧停留在那片冰冷狂暴的沙滩上。
那双瞬间收缩、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锐利眼眸,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她的意识里。香克斯最后念出她名字时,那低沉声音里蕴含的复杂重量——那不是对一个陌生救命恩人的称呼,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面对某种沉重宿命时才有的…了然与凝重。
还有那个“D”字!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南音的心猛地揪紧,一种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蔓延。婆婆从小到大的严厉警告在耳边轰然回响:“记住!这个字,永远!永远不要让人看见!它会带来灾祸!带来无法想象的毁灭!”
红发香克斯…西皇…那个站在世界顶点的男人…他知道了!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会怎么做?他会告诉世界政府吗?他会……带来毁灭吗?
“南音?南音!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让婆婆看看!”婆婆焦急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强行拉回。老人枯瘦的手正试图掀开被子检查她的身体。
南音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避开了婆婆的手。动作牵动了肋下的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没…没事,婆婆。”她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沙哑,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苍白得毫无说服力,“就是…就是船撞到礁石了,摔了一下…有点疼…歇歇就好了。”她不能告诉婆婆关于红发团的事,不能让老人陷入和她一样的恐惧深渊。
婆婆脸上写满了不信和更深重的担忧。她眼睛在南音惨白的脸上逡巡,又落在她下意识护住肋下的手上。“你这孩子…从来报喜不报忧!”她叹了口气,语气不容置疑,“躺着别动!婆婆去给你熬驱寒汤,再拿点活血散瘀的药膏来!月见草…采到了吗?”
“嗯…”南音轻轻点头,指了指放在角落的药篓,“在里面…包好了…”
婆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起身去忙活。温暖的被褥包裹着身体,驱散着寒意,但南音的心却像浸在冰水里,越来越沉。肋下的疼痛似乎也因为这沉重的心绪而变得更加顽固,像一根冰冷的针,随着心跳一下下刺着。
她缓缓伸出手,隔着薄薄的寝衣布料,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肋下那片最痛的区域。冰凉的手指下,能清晰地感觉到皮下组织的和几处细微的骨性凸起——是骨裂或者轻微的骨折错位。疼痛随着按压向深处蔓延,牵扯着胸膜和膈肌,带来阵阵闷痛和呼吸不畅的感觉。
“嘶…”她吸着气,强忍着没有呻吟出声。外伤好处理,麻烦的是这种深部的骨伤和可能的骨裂碎片对周围组织的刺激。她尝试着调整呼吸,运用自己摸索出的特殊呼吸法门——吸气时意念引导气息下沉,极其轻柔地绕过伤处,呼气时则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向内的收敛力道,如同用无形的气包裹住受损的骨骼和组织,减轻震动和摩擦。
这是一种极其精细的自我疗愈技巧,需要高度的专注和对身体内部精微变化的感知。渐渐地,随着呼吸的调整,那尖锐的刺痛感似乎被一层温润的气感包裹住,变得沉闷而遥远了一些,呼吸也稍微顺畅了些许。额头上却因为这份专注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婆婆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南音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眉头紧锁,额角渗汗的样子。老人心疼得不行,连忙放下碗,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
“来,先把热汤喝了,暖暖身子。”婆婆小心翼翼地扶起南音,让她靠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将药碗凑到她唇边。
浓烈的、带着辛辣姜味和苦艾气息的药汤滑入喉咙,带来一股暖流,驱散着西肢百骸的寒意。南音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让她冰冷的身体稍微有了些知觉。
“慢点喝…别急…”婆婆拍着她的背,眼睛里充满了怜惜,“婆婆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下次再也不能这样冒险了!听见没有?那些药草…没有你的命重要!”说到最后,语气己然哽咽。
南音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她靠在婆婆单薄却温暖的怀里,感受着老人身上熟悉的草药气息和那份毫无保留的关爱。外界的风暴、红发团的阴影、那个令人恐惧的“D”字秘密带来的巨大压力…在这一刻,似乎被这陋室中的温暖暂时隔绝在外。
“嗯…”她把脸埋在婆婆的肩膀处,闷闷地应了一声。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让她昏昏沉沉。
婆婆扶着她躺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为她盖好被子。昏黄的油灯下,老人枯瘦的手轻轻抚过南音沾着湿气的乌黑长发,动作充满了无尽的慈爱和难以言说的忧虑。
“睡吧,孩子…睡一觉就好了…”婆婆低哑的声音如同催眠曲。
南音的意识在温暖的药力和极度的疲惫中逐渐模糊下沉。然而,就在她即将陷入沉睡的边缘,脑海中却猛地闪过香克斯那双震惊收缩的瞳孔,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闪电!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地转动。肋下的钝痛似乎又清晰了一分,提醒着她这场风暴带来的远不止身体的创伤。
温暖简陋的屋子隔绝了风雨,却隔绝不了外面那个庞大、危险而未知的世界。红发海贼团的出现,如同在平静(至少是表面平静)的和之国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而那颗名为“D”的禁忌石子,更是将她和婆婆原本深藏于世的安宁生活,推向了无法预测的惊涛骇浪边缘。
风暴并未结束,它只是暂时隐匿于深海之下,酝酿着更猛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