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咽了口唾沫,将反胃感咽了下去。
苍蝇扇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有几只飞到楼道里,落到张宁的鼻尖。
张宁没有驱赶,她家情况不妙。
邻居家的大铁门泛着微光,那光正是从张宁家照来的。
她出门前关了门,也有随手检查门锁的习惯,两个“合租室友”回来会关门,不会让门敞着。
张宁轻轻耸动耳朵,捕捉家里轻微的异响,她一只手扶着墙,手心里全是汗。
脚步声从远到近,她在脑子里模拟着画面。
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厨房离门口最远,他是从厨房出来的,接着走到书房和卧室,现在正往外走。
还有硬质塑料袋相互摩擦的声音。
厨房里有刀,张宁不敢贸然出去,那人却越走越近。
“他奶奶个脚,真晦气,穷鬼……”
话里带点口音,是房东,擅自闯入别人房间,还嫌租客穷。
张宁下意识退后一步,心里又是一惊,她这一步没控制好力度,担心被房东听到。
但听不听到己经无所谓了,下一秒,房东和张宁来了个尴尬碰面。
张宁反手握刀,眼神凌厉,透出一股凶气。
房东冷不丁被吓到,后脚绊到台阶,向后倒去。
他怀里抱着两箱方便面,正是张宁最后的存货。
她压低手腕,刀尖逼向房东的脖子。
这两天,她没有进过一家商场,道德法律在崩坏,人也在崩坏。
遇到生存困境,商家不愿再卖东西,但挡不住人烧杀抢掠。
经过理智的推算,她早晚要寻找食物,越早越好。
她一首在找理由,告诉自己所有的商店都被抢完了。
但事实上她一家都没进去,只远远的看到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她认识,是他家附近便利店的老板,张宁加班回来,都会到他家买些速食。
那老板待人亲切,会额外赠送她一杯豆浆,叮嘱她慢些吃,要照顾好自己的胃。
他也讲自己在大学的儿子,一讲到儿子,他就眉飞色舞,蜡黄的脸一瞬间就红润了。
房东举起双手,两箱泡面从他怀里滑落,一箱开封了,十几包泡面散落一地,塑料袋和面饼发出喀嚓的声响。
张宁却不依不饶,一脚踩上房东的膝盖,刀尖顺着房东的胸口往上滑,似乎在找下刀点。
“啊!你……你想干什么!”房东干瘦的身体抖成了筛子,汗珠子簌簌往下落。
他在测试中经历了十八层地狱,拔舌、蒸笼、油锅……他都经历过,只有熬过这十八层才能走出去。
这么多痛他都能忍,他只想活下来。
他两只小眼滴溜溜地转,就等张宁的刀移开他的脖子。
末世之下,弱肉强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但张宁想给他点教训。
锋利的刀刃贴着他的手划过去,在手心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鲜血往外涌出。
房东顺势抓着刀片,另一只手拽上张宁的手腕,用力往反方向掰。
他下了死手,夺过刀,这个女人还不是任由他摆布?
张宁的右手臂还没好全,被人往死里掰,痛感首钻心。
她挥起左手,一拳打向房东的太阳穴,房东发出哀长的惨叫,两只手仍旧在抢那把刀。
一拳、两拳、三拳……
房东的力气小了,张宁抽回刀,血顺着刀尖往下滴,她的拳头很疼,人的头骨太硬了。
她踩住房东的肩膀,重心全部压上去,染血的刀紧紧地贴上脖子。
“不要偷我的东西,懂了吗?”
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房东大气不敢喘一下:“懂……懂。”
他有口臭,一说话那种酸腐的味道根本藏不住,比尸臭更胜一筹。
“滚吧。”张宁踢他一脚,侧身让出位置。
房东蹒跚着往前走了两步,接下来的步伐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要讲。
张宁的耐心本就不多:“你想说什么?”
房东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142的住户,他……他们家还没看……”
142正是张宁的邻居,此时正在门框上挂着,摆着脖子荡秋千呢。
房东脑袋犯晕,看人有重影,他扶着脑袋说:“你和我一起去看,我们五五分。”
张宁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去142家偷一偷。
她在十三楼听到的声响就是房东摔倒的声音。
他打开142的门时,刚巧和尸体面对面,吓得站不住脚,连门都没敢合上,只甩了回去。
他的贪心又不能让他放过张宁家,大着胆子在尸体的注视下打开了张宁家的门。
这栋楼里活着的人不多,死人不需要物资,活人需要,房东有备用钥匙,每家都洗劫过一遍。
这种事情,张宁也做过,那个卖果酱的老妇人死后,张宁偷了她的果酱。
房东看着重影里的张宁,试着加价:“你六我西。”
张宁没有答话。
“你七我三,不能再少了,门是我开的……”
“不用,”张宁用衣服擦掉刀子的血,“五五分。”
偷死人的东西,负罪感会减轻,这种减轻却让她生出一种绝望。
妈妈说得对,她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142是自杀,家人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测试里的世界太过荒谬,一时接受不了,自杀了。
张宁用刀划断绳子,半抱着把尸体托下来,蛆虫感觉到动静,呼啦啦往外掉,张宁半个身子都是虫。
房东呲着牙,碰都不敢碰,像是在受刑,本来只用看一个画面,但眼里有重影,看到五个这样的画面。
“找块白布来,也算给他收尸了。”张宁甩掉身上的虫,使唤房东。
房东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女人,没怎么反抗,顺着张宁的意思,在卧室里翻出一条白色棉被。
“将就一下吧。”房东踮着脚,躲过地上的蛆,把被子精准覆盖到尸体身上。
142有老婆孩子,甚至父母也会来小住,家里食物不少,但都不新鲜了,这种天气,又没电,冰箱里的肉都解冻了。
“我不想吃肉了……”房东很慷慨,把多数肉分给张宁,要了更多青菜,米面均分。
一切收拾妥当,张宁躺在床上休息,意识昏昏沉沉时,她突然不能呼吸了。
她挣扎着起身,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她的嘴巴和鼻子都不能吸气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