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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砚肩头那个与血肉融为一体的暗金烙印在残烛下跳动，荆棘锁链贯穿心脏的玄鸦图案仿佛在无声哀鸣。
“囚鸦…皇帝…饲主…”
谢璃染血的手指抠进神龛朽木，指尖传来的刺痛远不及真相的万分之一。她看着萧砚惨白脸上那近乎毁灭的平静，看着沈昭眼中翻涌的震惊与冰冷杀意，盐税案的滔天巨浪在皇帝这座冰山前撞得粉碎。
弑君二字如同鬼魅，在震耳雷声中盘旋。
沈昭猛地撕下衣摆，动作粗粝地按在谢璃右臂狰狞的刀口上，布帛瞬间被热血浸透：“闭嘴！血止不住，你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向萧砚，目光落在他塌陷的左肩，声音比庙外的冰雨更冷：“骨头断了三处，肺腑有震伤。再动，死。”
她扯下腰间皮囊，倒出仅剩的三粒赤红药丸，自己吞下一粒压制臂上翻涌的紫芒，剩下两粒粗暴地塞进萧砚和谢璃口中。
“咽下去！想死等出了这破庙！”
药力化开的清凉暂时压住了剧痛和混乱。沈昭不再看两人，转身扑向角落那堆磁石与线圈。她抓起一块棱角锋利的碎瓷，狠狠划破掌心！
鲜血涌出，滴落在缠绕着铜线的巨大磁石上，沿着沟壑蜿蜒，浸入紫魇晶粉末。
“以血为引，碎瓷为证！”
她染血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磁石上，目光如淬火寒刃，扫过萧砚和谢璃：
“要么，一起掀了那金銮殿！”
“要么，今晚就死在这里！”
“选！”
赤红药丸在喉间化开，带着辛辣的苦涩和一股奇异的清凉，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撕裂般的痛楚。谢璃靠在冰冷的神龛上，看着沈昭那决绝染血的手掌拍在磁石之上，听着那在雷声中依旧清晰的“掀了金銮殿”，一股冰冷的战栗与同样冰冷的决绝瞬间攫住了她。
皇帝！饲主！囚鸦！
盐税案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拼死带回的证据，竟成了皇帝灭口的理由！东宫典记？太子心腹？在至高皇权面前，不过是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萧砚肩头那与血肉共生的烙印，血淋淋地昭示着皇帝的残酷与掌控欲。退？退就是死路一条！退就是粉身碎骨！
“呵…”谢璃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血腥味的惨笑。她撑着神龛，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沈昭身边。染血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按上那块被沈昭鲜血浸染的冰冷磁石！掌心的伤口被粗糙的石面摩擦，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让她的眼神更加锐利如刀！
“算我一个。”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这金銮殿…太脏了！该洗洗了！”
温热的血顺着磁石的纹路流淌，与沈昭的血交融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铁锈般的腥甜气息。
萧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那两个女子按在磁石上的染血手掌，看着她们眼中燃烧的、几乎要将这破庙点燃的火焰。他脸上那惨淡的、近乎毁灭的笑容缓缓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后的释然。他挣扎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地面，一点点挪到磁石旁。每一次挪动都牵动着左肩塌陷的骨头和肺腑的震伤，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着雨水血水滚滚而下。
他伸出同样沾满泥污和血迹的右手，没有去按磁石，而是猛地抓住地上那块沈昭用来割掌的、边缘还带着她新鲜血渍的锋利碎瓷！
嗤！
锋利的瓷片瞬间割破他的掌心！深红的血液汹涌而出！
他看也不看，将这只鲜血淋漓的手，重重地、决绝地，按在了沈昭和谢璃的手背之上！三只染血的手掌，如同三柄出鞘的利剑，带着各自的伤痛、仇恨和不屈的意志，死死地交叠在冰冷的磁石之上！
碎瓷的棱角硌在皮肉里，剧痛钻心。
“我，萧砚。”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如同金铁交鸣，穿透了庙外震天的雷雨，“代号‘囚鸦’，皇帝手中之刀，亦是…刺向他的刃！”
“今日碎瓷为盟，血浸紫晶！”
“此身此命，押在弑君之局！”
“不掀金銮，魂堕无间！”
三股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磁石上交汇、流淌，浸润着那些闪烁着妖异紫芒的晶粉。一股无形的、肃杀惨烈的气息以那块磁石为中心弥漫开来，仿佛连庙外狂暴的雷雨都为之一滞。
盟约己成！以血为誓！不死不休！
沈昭猛地抽回手，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内衬，动作快如闪电。“忍着！”她低喝一声，用布条死死勒住谢璃右臂上方，暂时阻断血流，然后抓起一把刚刚点燃用来消毒匕首的草木灰，毫不留情地按在谢璃深可见骨的刀口上！
“唔——！”谢璃痛得浑身痉挛，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却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沈昭看也不看她，又用同样的草木灰和布条，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处理了自己掌心的割伤。最后，她转向萧砚。
萧砚的左肩塌陷得厉害，锁骨和肩胛骨明显断裂错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沈昭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她抓起两根从庙里朽烂门板上拆下的、相对笔首的木棍，用布条缠紧作为临时夹板。
“骨头断了，必须复位固定。忍着！”她话音未落，双手己闪电般探出，一手按住萧砚完好的右肩，一手抓住他左臂，猛地发力一拉一送！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摩擦声响起！
萧砚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死灰，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右手死死抠进身下的泥土里，指节因用力而惨白！但他硬是咬着牙，没让那声痛呼冲破喉咙！
沈昭动作不停，迅速将临时夹板固定在他左肩前后，用坚韧的布条死死捆扎固定。剧痛让萧砚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但他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沈昭，里面翻涌着痛苦、疯狂，还有一丝…近乎扭曲的欣赏。
“谢…了…”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破碎不堪。
“省点力气。”沈昭冷声道，又给他喂了一粒止血镇痛的药丸。她环顾这破败漏雨的龙王庙，听着庙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和隐隐传来的、越来越近的犬吠声。
“这里不能待了。‘影枭’的猎犬鼻子很灵，‘玄鸦’的死士也随时会到。”萧砚喘息着，声音虚弱却清晰，“往西…三里…有处废弃的砖窑…地势高…易守难攻…”
“走！”沈昭当机立断，一把将虚弱不堪的谢璃架起。萧砚挣扎着用右手撑地想站起，但左肩的剧痛和肺腑的伤势让他踉跄了一下。
沈昭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由磁石、线圈和莱顿瓶组成的简陋“电磁囚笼”核心装置。这东西笨重，携带不便，但却是对抗皇帝精神控制的唯一希望！
她目光扫过庙顶那个巨大的破洞，外面电蛇狂舞。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形！
“帮我！”沈昭对谢璃低喝一声，将她暂时安置在墙边。她冲到装置旁，双手飞快地调整着磁石的方位，将那些缠绕着铜线的巨大磁石尽可能平行地排列，指向庙顶的破洞。她将几个鼓胀的莱顿瓶用布条紧紧绑在装置中心，瓶口连接的铜线被她小心地引向高处，缠绕在一根伸向破洞的、相对干燥的木梁上！
“你想干什么？！”谢璃看着沈昭的动作，惊疑不定。
“赌一把！”沈昭眼神狂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用雷电！给这破笼子充能！”她指着庙顶破洞外翻滚的雷云，“皇帝能用‘玄鸦’搞精神控制，我就用天雷造个‘避雷针’兼‘电磁炸弹’！能不能成，看老天爷站哪边了！”
萧砚靠在墙边，看着沈昭疯狂而专注的动作，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嘴角竟勾起一丝近乎惨烈的笑意。疯子…真是个疯子…但…他喜欢！
“需要多久？”他哑声问。
“不知道！等雷劈！”沈昭头也不回，继续加固着装置，将更多的铜线缠绕上木梁，指向天空。
犬吠声和隐约的人声在暴雨的间隙中越来越清晰！追兵近了！
“来不及了！”谢璃脸色一变，挣扎着想要站起。
就在这时！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目的惨白电光，如同天神震怒的巨矛，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精准无比地，狠狠劈在龙王庙顶那根缠绕着无数铜线的木梁之上！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将人的耳膜撕裂！整个破庙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瓦、朽木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炽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强光、高温、狂暴的电流顺着铜线疯狂灌入下方的装置！
噼里啪啦——！
刺目的电弧在几块巨大磁石之间疯狂跳跃、爆闪！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臭氧味和皮肉焦糊的气息！那几个蒙着兽皮的莱顿瓶瞬间被恐怖的电流充满、鼓胀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
“趴下——！”沈昭厉声嘶吼，猛地扑倒在地，将谢璃死死护在身下！
萧砚也瞬间蜷缩身体，滚到倾倒的神像之后！
轰！轰！轰！
连续几声沉闷如巨鼓擂动的爆响！
那几个莱顿瓶终于承受不住狂暴的雷电能量，轰然炸开！破碎的兽皮、滚烫的液体和狂暴的电流碎片如同霰弹般西散飞溅！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电磁脉冲，以炸点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海啸般轰然扩散！
噗通！噗通！
庙外逼近的犬吠声和人声瞬间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和痛苦的闷哼声！猎犬的哀鸣、人体倒地的沉闷撞击混杂在雨声中传来！
强光散去，浓烟滚滚。庙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和炸碎的兽皮残片。那几块巨大的磁石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却依旧屹立，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强大磁场！空气中残留着强烈的电离气息。
沈昭晃了晃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焦黑和擦伤，第一时间扑向那电磁装置的核心。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其中一块磁石。
滋啦！
一道细小的、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弧瞬间从磁石表面跳跃而起，击打在她的指尖！一阵强烈的麻痹感传来！
成了！
狂暴的雷电不仅摧毁了莱顿瓶，更将恐怖的能量强行灌注、压缩进了这些磁石之中！它们现在就是一块块自带高压电的强力电磁铁！其产生的磁场强度，远超她之前的任何设想！
“快走！”沈昭眼中闪烁着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光芒，她迅速拆下两块相对小些、磁场波动最强的磁石，用厚布层层包裹，背在身上。那强大的磁场透过布层，依旧让她感到皮肤微微发麻。
她架起被震得七荤八素的谢璃，又冲到萧砚身边：“能走吗？”
萧砚脸色依旧惨白，但眼中却燃起了惊人的亮光。他看了一眼庙外死寂的黑暗和倒伏的人影，又看了一眼沈昭背上那两块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磁石，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死不了！”他咬牙用右手撑地，踉跄着站了起来。
三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出浓烟滚滚、摇摇欲坠的龙王庙，一头扎进外面无边无际的、冰冷狂暴的雨幕之中。身后，是狼藉的战场和无声倒伏的追兵。
沈昭背上那两块磁石散发出的无形磁场，如同一个移动的干扰源，所过之处，臂上烙印那若有若无的悸动和来自西北方向的冰冷窥视感，竟被奇异地削弱、扭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