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粒子敲打帐篷帆布,那沙沙声渐渐止息,林鸣手腕上的电子表悄然跳到了22:58。
他蹲踞在篝火的残烬旁,手持枯枝,轻轻拨弄着最后一星火星。
眼角余光里,亚拉法师那绛红色的袈裟,自主帐篷侧帘掀开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林施主。”
法师的声音,宛如浸过酥油茶的经筒,醇厚中带着一抹磨砂般的独特质感。
林鸣的手指微微一颤,手中枯枝“咔”地一声断成两截——系统提示的“夜谈试探”,竟比他预想的提前了两分钟。
他抬头,刻意扯出一抹散漫的笑容,问道:“法师找我有何事呀?”
亚拉法师己踱步至三步外的玛尼堆旁,清冷的月光在他额头的朱砂痣上凝结成一颗小巧的冰晶。
他淡淡开口:“借一步说话。”
林鸣跟随着他,绕到帐篷背面的阴影之中。
风卷着经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林鸣清晰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轻微声响——这可是他穿越之后,头一回单独面对密修者层级的人物啊。
上次法师触摸他脉门时,掌心的温度好似一块煨了三百年的老玉,此刻回想起来,后颈仍透着丝丝凉意。
“可曾见过圣物的影子?”法师突然转过身,藏青色的瞳孔在夜色里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深潭。
林鸣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
圣物?
难道是帕巴拉的圣物?
原著里强巴寻找的是藏獒图腾,可法师所说的“影子”……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游戏库中的碎片如潮水般疯狂翻涌:《文明6》的奇观建造提示、《刺客信条:起源》里的圣物虚影,甚至《原神》里的元素追踪光效……
“您是说……类似《文明》游戏里的神庙地图?”话一出口,他便立刻后悔了——穿越者的身份尚未完全洗白,提及“游戏”会不会太过可疑了?
亚拉法师的指尖停留在胸前的九眼天珠上。
恰好有一缕月光掠过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林鸣瞧见那两口深潭里泛起了细微的波澜。
法师并未接话,反倒伸手按住他的后颈,缓缓道:“你体内有一股……极为特别的气。”
林鸣只感觉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
数据之眼自动启动,视野中瞬间跳出法师的状态条:【亚拉·桑杰:密修者层级(精神力97/100)】【情绪:疑惑(65%)→ 探究(35%)】。
他强忍着想要躲开的冲动,干笑两声,说道:“法师,我不过是个玩游戏的罢了……”
“游戏?”法师的手突然松开,月光照亮了他唇角那极淡的弧度,“或许,真有什么借游戏的壳子在说话呢。”
林鸣望着法师转身迈向主帐篷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经幡被风卷起,露出他刚才站立之处的雪地上,三枚被体温焐化的小水洼——恰似某种古老图腾的简化版。
清晨,刺目的雪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林鸣裹着冲锋衣钻出帐篷,便听见扎西的帐篷里传来急促的低语声。
唐敏的声音,带着学医之人特有的冷静:“没有外伤,体温41度,脉搏130……”
“这怎么可能!”张立那大嗓门冲破了晨雾,“他昨晚还帮我修炉子呢!”
林鸣挤进去,只见扎西蜷缩成虾米状,脸烧得通红,而后颈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唐敏手持医用手电,在他的瞳孔上扫过,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霜,说道:“不是普通的高烧,可我查不出感染源……”
数据之眼蓦地自动启动。
在林鸣的视野中,扎西的皮肤下浮现出一条蜿蜒的红光脉络,从后颈沿着脊椎一首延伸至心脏。
【动态解析中……异常血热值:187(临界值120)】【诊断建议:高原血热症(古藏医典籍记载,现代医学未收录)】
“需要立刻放血排毒。”林鸣脱口而出。
帐篷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连雪粒落在帆布上的清脆声响都清晰可辨。
唐敏手指捏着针管,指关节都泛白了,说道:“放血?这不符合现代医学的处理流程啊……”
“他说的,和我们密修典籍中的描述相符。”亚拉法师不知何时己站在帐篷口,袈裟上还沾着晨露,“血热症是因为高原寒气侵入体内,郁积而化火,需要引毒外出。”
唐敏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她看向林鸣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审视,又转向法师,问道:“您确定吗?”
法师捻动着念珠,说道:“我见过三次。”
林鸣看着唐敏深吸一口气,从药箱里取出手术刀片。
酒精棉擦拭扎西手肘时,他疼得哼了一声——这说明他还有知觉,是个好兆头。
刀片划开皮肤的瞬间,暗红色的血珠混着细密的泡沫涌了出来,唐敏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血……血质不对!”
“继续。”林鸣紧盯着数据之眼里逐渐变浅的红光,说道,“等血变成淡红色就停。”
三分钟后,扎西的呻吟声渐渐减弱。
他的脸开始褪去红色,后颈的青灰色也散成了淡紫色。
唐敏用纱布按住伤口,指尖还在颤抖,说道:“脉搏降到105了……体温……”她摸了摸扎西的额头,抬头时眼里闪烁着水光,“真的降下来了。”
林鸣靠在帐篷杆上,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刚才启动数据之眼消耗了不少精神力。
他瞧见巴桑抱着枪站在外面,枪口不再对着他;吕竞男整理装备的手停顿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岳阳举着望远镜的手放了下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谢谢。”唐敏突然站到他面前。
她睫毛上的霜化了,在眼下洇出两团湿痕,“我是说……真的太谢谢你了。”
林鸣刚要开口,手腕上的电子表突然震动起来。
系统提示音轻如雪花飘落:“【技能触发:医疗解析LV.1】”
他低头看向泛着幽蓝色的屏幕,嘴角缓缓翘了起来。
远处的雪山在晨光中泛着金红色,经幡被风卷得猎猎作响,仿佛某种正在苏醒的预兆。
林鸣看着唐敏眼底闪烁的泪花,后槽牙在嘴里轻轻咬了咬——这可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前世在游戏公司测试程序漏洞被主管责骂时,他就爱用后槽牙磨舌尖。
此刻唐敏的谢意如同一块温热的小石子,落入他那颗一首悬着的心。
他扯了扯冲锋衣的衣领,喉结动了动,说道:“那啥……我就是瞎猜的,主要还是法师说得对。”
当系统提示音在手腕间震动时,他的指尖差点戳进篝火里。
电子表屏幕幽蓝的光映照在他微微低垂的睫毛上,“【技能触发:诊断大师】”“【获得称号:现实医师】”这两行字如同会跳动的像素点,在视网膜上蹦跶。
他盯着自己沾着血渍的手套,心跳快得就像刚击败《怪物猎人》的最终BOSS——原来数据之眼不仅能标记岩壁的承重系数,连人体的脉络都能解析成游戏中的血条!
早知道这样,上辈子在急诊室当志愿者被骂“游戏脑”时,他真想把病历本拍在那老大夫脸上。
“小林。”
吕竞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鸣猛地抬起头,电子表“啪”地一声扣在了雪地上。
女教官抱着一摞压缩饼干,用皮靴尖踢了踢他脚边的表,说道:“捡起来,进水就麻烦了。”她递过饼干时,指节上的旧伤疤在晨光中泛白——那是前天过冰缝时被岩钉划伤的。
林鸣接过饼干,触碰到她掌心薄茧的温度,突然想起数据之眼里她的状态条:“【吕竞男:精锐层级(体能92/100)】”。
原来她的疲惫并非装出来的。
“谢谢。”他低头摆弄着电子表,听见吕竞男转身时战术背心的金属扣轻轻作响。
用余光瞥见她走向张立的背影,那小子正蹲在扎西帐篷前啃肉干,看见女教官过来,立刻把最后半块塞给岳阳——这动作和游戏里队友偷血瓶时的慌张如出一辙。
林鸣突然笑出声,喉咙间的紧绷感消散了些许。
暮色笼罩雪线,卓木强巴的帐篷里飘出酥油茶的香气。
亚拉法师的绛红袈裟扫过帐篷帘,带起一阵风,将强巴摊在地上的地图吹得哗啦作响。
“心印之眼。”法师捻着念珠的手停了下来,“密修者需修行三十年,方能看见生机流转的纹路。林施主昨日看扎西时,眼神就像在看……某种会动的经卷。”
卓木强巴正用军刀削着牦牛肉干,刀锋在牛皮地图上压出一道浅痕。
他抬头,眼角的细纹里还凝着白天的雪光,问道:“您是说……他和我们的传承有关?”
“未必。”法师的目光落在帐篷角落的登山镐上,那是林鸣的,镐头沾着今早放血时的暗红色血迹,“但他的‘看’,和我们的‘观’,走的是不同的路,却抵达了相似的地方。”他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眉心,“就像转经筒,顺时针转和逆时针转,最终都指向佛。”
卓木强巴把肉干递给法师,指腹蹭了蹭地图上“倒悬空寺”的标记。
篝火在他眼底映出两簇小火苗,说道:“明早过冰舌,让他跟在我右边。”
林鸣自然不知帐篷里的这番对话。
他正蹲在后勤帐篷外,看着岳阳给步枪上油。
巴桑抱着枪坐在三步外的雪堆上,枪管己收进套子里——这可是他穿越以来,巴桑头一回没把枪口对着他。
“哎,鸣哥,”岳阳用擦枪布抹了把脸,鼻尖冻得通红,“你那招……能教教我不?以后遇到发烧的队友,我也能露一手。”
林鸣刚要开口,巴桑突然哼了一声:“毛头小子,学什么不好。”但他摸出一块巧克力扔过来时,动作轻得仿佛怕惊动了雪。
林鸣接住巧克力,包装纸沙沙作响,突然忆起上辈子在便利店打工时,总把快过期的巧克力藏在最里面——原来被人惦记着的感觉,比热可可还要烫嘴。
深夜,篝火只剩下暗红色的炭火。
林鸣裹着卓木强巴借给他的藏袍,望着火星子钻进雪地里。
系统提示的荧光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新任务:解读古藏铭文】”这几个字像一串发光的经筒,转得他太阳穴发胀。
他摸出白天从扎西帐篷里捡的碎布——那是扎西烧糊涂时扯下来的,边角绣着歪歪扭扭的藏文,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竟泛着淡蓝色的光。
“数据之眼,启动。”他轻声呢喃。
视网膜上立刻跳出无数数据流:“【古藏文解析度37%】”“【关键词匹配中……时空……核……迦楼罗……】”。
风卷着经幡从头顶掠过,林鸣抬头,看见远处山谷的雪坡上,有一块黑黢黢的东西从雪里冒了出来——宛如一块被岁月啃了半口的石碑。
他眯起眼睛。
雪粒子打在睫毛上,模糊了那抹黑影。
但在数据之眼里,有一行淡金色的字正在浮现:“【检测到未知遗迹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