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火…”
“…从来不是意外。”
沈宴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戳进江浸月被真相冲击得支离破碎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时空的沉重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在暖阁死寂的空气中回荡,余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浑身剧震,几乎魂飞魄散!
不是意外?!
前世那场吞噬她性命、焚尽她一切的大火…不是意外?!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狂潮瞬间淹没了她!怀中的焦糖糕盒“哐当”一声脱手,重重砸在冰冷的锦褥上!她失神的瞳孔死死盯着沈宴覆着白绸的脸,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混乱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你…你说什么?!” 嘶哑的尖叫破碎不成调,带着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房梁…那火…”
“火是引燃的。” 沈宴的声音冰冷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他覆着白绸的脸微微低下,对着锦褥上那个砸落的焦糖糕盒。“房梁是断的。” 他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缓缓抬起,冰冷的指尖指向自己手腕上方寸许处、被绷带紧贴勾勒出的疤痕轮廓。“痕迹,是人为的。”
人为?!
是有人…要杀她?!还是要杀…沈宴?!
江浸月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阵阵发黑!前世葬身火海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浓烟窒息的绝望、还有视野尽头沈宴那张混杂着惊骇与某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撕心裂肺般痛楚的脸…所有的画面疯狂闪回,被“人为”这两个字赋予了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谁…是谁?!”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沈宴沉默着。覆着白绸的脸转向暖阁紧闭的门窗方向,仿佛在“看”向某个隐藏在重重深宅之后的、令人心胆俱裂的阴影。他周身那股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洞悉感,在这一刻凝成了实质般的寒冰。
他没有首接回答。
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再次抬起。这一次,冰冷的指尖没有指向任何地方,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抚上了他自己覆眼的白绸边缘。
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自毁般的沉重。
“这双眼…” 冰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带着铁锈味的砂砾,“…不是被火灼瞎的。”
轰——!!!
又一个惊雷在江浸月脑海中炸开!不是火?!那是什么?!前世火场里,她最后看到的,是他不顾一切冲入火海寻找的身影,被浓烟和毒雾吞噬…难道…难道那毒雾?!
“是毒烟!” 沈宴的声音印证了她最恐怖的猜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特制的毒烟。混在火里。能瞬间蚀毁目力,麻痹心脉。”
蚀毁目力…麻痹心脉…
目标…是沈宴!
那场火…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目标是沈宴!而她…只是被卷入其中、不幸葬身火海的牺牲品?!还是…从一开始,她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用来引沈宴入局的诱饵?!
巨大的冲击和冰冷的恐惧让江浸月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死死盯着沈宴覆眼的白绸,那层薄薄的织物之下,是永远沉沦的黑暗!是人为的恶毒!
“是谁?!” 她再次嘶声问道,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到底是谁?!玄清?!老夫人?!”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玄清那阴毒的眼神,老夫人离去前那刻骨的杀意!
沈宴抚在白绸边缘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答。
覆着白绸的脸,极其缓慢地转向她,仿佛能穿透那层阻隔,“看”到她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紧抿的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首线。周身那股沉重的疲惫被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悄然取代。
“你以为,” 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只有他们想我死吗?”
江浸月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呼吸瞬间停滞!还有谁?!沈家这深不见底的龙潭虎穴里,还有谁?!
“三年前…” 沈宴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冰碴,“…我母亲,是投缳自尽的。”
江浸月猛地一颤!沈宴的生母…那位几乎从未被提及过的、神秘的前任沈夫人?她…是自尽的?这和那场火有什么关系?
“她死前…” 沈宴覆着白绸的脸微微抬起,仿佛在“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痛楚和…彻骨的悲凉,“…在我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夜。”
跪了一夜?
为什么?!
江浸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可怕的、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她!
“第二天清晨…” 沈宴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下人发现她时,尸身早己冰冷。脖颈上…只有一道深紫色的缢痕。”
他顿了顿,那只抚在白绸边缘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爆出可怕的青白色!
“…而我的书房暗格里,多了一封…以她口吻写下的绝命书。”
“书中言…”
他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冰刃,狠狠刺向江浸月惊骇欲绝的心脏:
“她恨我。”
“恨我无能。”
“恨我保不住她唯一的儿子。”
“恨我…不如去死。”
轰隆——!!!
江浸月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震得她魂飞魄散!沈宴母亲唯一的儿子…不就是沈宴自己?!她恨沈宴…恨到留下绝命书诅咒他去死?!然后…然后就在那封绝命书出现的几天后…那场针对沈宴的、致命的火?!
这…这怎么可能?!虎毒尚且不食子!
“不…不可能!” 江浸月失声尖叫,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崩溃,“她是你的生母!她怎么可能…”
“生母?” 沈宴猛地打断她,覆着白绸的脸骤然转向她的方向!周身那股压抑的冰冷戾气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他那只攥紧的手狠狠砸在身侧的矮几上!
砰!!!
沉重的矮几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那碗早己凉透的粥碟被震得跳起,又哗啦一声摔碎在地毯上!瓷片飞溅!清粥和焦糖糕混合着污渍,在深色的地毯上洇开一片狼藉!
“她是我母亲!” 沈宴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冰冷的控制,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可她也是老夫人手里…最听话的一条狗!”
“她跪那一夜!不是求我!”
“是替老夫人…”
“…求一个让我万劫不复的死局!”
他猛地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指向自己覆眼的白绸,指向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最后,那冰冷而颤抖的指尖,如同泣血的控诉,狠狠指向江浸月!
“你以为她为什么选你?!选在那个时辰出现在那个地方?!”
“你以为那场火…烧死的只有你吗?!”
“她用自己的命!用你的命!用这场火!用这毒烟!用我这双再也看不见的眼!用我这道永远抹不去的疤——”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伤口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去换她另一个儿子!那个被她藏在外面、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在沈家的锦绣前程!!”
暖阁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河。
只有沈宴粗重破碎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在满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真相中回荡。
江浸月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在冰冷的锦褥上,失神的瞳孔空洞地望着前方。怀中的焦糖糕盒冰冷地硌着她,却远不及这血淋淋的真相带来的寒意刺骨。
原来…
那场焚尽她一切的大火…
那将她与沈宴死死捆绑的契约枷锁…
这手腕与脖颈上无法磨灭的、如同诅咒的疤痕…
这一切…
一切的源头…
竟是沈宴亲生母亲的背叛与献祭?!
为了另一个儿子…
她亲手将自己的长子…推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