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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张丽蓉却一把攥住她手腕，指甲掐进皮肤时还带着热乎气：“咱娘俩还客气啥？”那亲昵劲儿让顾毅然犯酸。
顾毅然眯眼望向屋顶天窗，她顺着顾依然的目光也向屋顶天窗望去，黑黢黢的方格里连颗星子都没有，便拍着大腿笑道：“这不是怕你睡过头嘛！司家可是头一回来人，得拾掇得利索些。”
话音未落，顾毅然己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尾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司家人要到了吗？”
张丽荣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你爸说快九、十点钟才到呢，还有好几个钟头。”
张丽蓉堆着笑往床边凑，怀里的蓝花衣裳蹭到顾毅然膝盖，“这不是想着让你......”
“那这么早叫我起床干嘛？我要再睡一会。”
顾毅然翻了个身，面向墙。把张丽蓉气的嘴唇一颤一颤的，只能愤愤不平的盯着顾毅然的后脑勺，一副咬碎满口银牙的感觉，双手的指甲掐着手心。
想起顾景明昨晚警告她的那些话，张丽蓉的身子不禁颤了颤，忍着对顾毅然的忌恨。
心里有个小人在安抚自己，忍住，就这半天，一定忍住。
“行、你睡你睡！”张丽荣突然拔高声音，猛的转身时撞的瘸腿桌咣当响。“我去给你煮糖水荷包蛋，司家人来了总得有个精气神。”
门被摔上的刹那，她对着门板无声地口型骂了句脏话。
顾毅然这个回笼觉睡到了早晨七点多，晨光正从天窗斜斜切进屋子，在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踢开被子坐起身，床里叠着的几件旧衣裤，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皆是顾芝琳的弃衣物，张丽蓉"施舍"的旧物，领口袖口磨得发毛。
她拎起床沿那套被，张丽荣连夜修改过的白底蓝花衣裳，黑裤子，布料虽粗粝，倒比想象中平整些。
对着掉漆的小镜子梳妆时，镜中人映出意外的模样：巴掌大的脸衬着雪肤，眼尾天然带点上挑，穿这身土气衣裳竟没被压垮，倒把袖口那圈歪扭的针脚，衬得像刻意绣上的花纹。
让乌黑的发辫更显亮泽，梳子划过发间时，竟没缠上一根碎发——这头如瀑的青丝，倒是前世被磋磨多年都没败掉的本钱。
原本想扎个高马尾，指尖绕着发尾转了圈，终究改成了两条麻花辫，发尾用红毛线草草系住，垂在胸前晃悠。
顾毅然对着镜子扯了扯衣角，蓝白花在晨光里泛着土气的温柔——既然掉进这七十年代的灶坑，总得先把自己扮成块顺溜的柴火。
顾毅然刚把麻花辫尾端的红毛线系好，门外就飘来张丽蓉黏腻的嗓音，那调子甜得像淬了蜜的玻璃碴：“然然，趁热吃早饭啦——”
顾毅然握着木梳的指尖顿了顿，镜中人的嘴角扯出抹冷笑：这语气，倒比前世哄顾芝琳吃药时还腻歪。
她没应声，推门出去时正撞见张丽蓉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铝盆里的荷包蛋在糖水里晃悠，金黄的蛋心颤巍巍的，旁边配着一碟切得齐整的酱菜。
“快坐快坐！”张丽蓉献宝似的把碗推到顾毅然面前，“特意给你煮了双黄的，司家人见了肯定夸你气色好。”
这待遇两世第一次享受过的。
瓷勺碰着碗底发出清脆的响，顾毅然盯着水面浮着的油花，她舀起糖水送进嘴，甜到发齁的糖水滑进喉咙，“演的到真像回事。”
顾毅然心里冷笑，面上却慢条斯理舀着蛋花，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只是这就开始进入角色啦！
顾毅然舌尖抵着后槽牙，转而扯出抹淡笑："你们都吃过了？爸呢？"铝勺在碗里转出圈涟漪，糖水映着她眼底没藏住的讥诮。
张丽蓉正用围裙擦手，闻言忙堆起笑："你爸早吃完去火车站接人了，天不亮就走了。"她顿了顿，眼神瞟向隔壁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道："琳琳说今早头疼，吃了两口就回屋睡了，让谁都别去吵她。”
话音刚落，顾毅然就听见隔壁传来轻微的木凳吱呀声——那扇门后，怕是正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呢。
她舀起最后一勺蛋羹送进嘴，甜腻的糖水在舌尖化开，却掩不住心里的冷笑。
顾芝琳头疼？怕是这会儿正在屋里盘算着，怎么去追寻这一世梦想呢！
瓷勺刮过碗底的声响在屋里格外清晰，碗里最后一点糖水被顾毅然喝得见了底。
张丽蓉立刻抢过空碗往厨房走，回来时讪讪地往她身边一坐。
屋里霎时静得只剩墙上挂钟的咔哒声。顾毅然盯着窗台上落灰的搪瓷杯。
张丽蓉的目光却在她辫子、脸上、甚至她修改过的袖口、裤脚扫来扫去，像在打量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阳光从窗外斜斜切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道明晃晃的界线，把空气里的尴尬烘得发烫——西目相对时，一个等着司家人上门时演戏，一个等着看演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