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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颜小满机械地跟着推床奔跑，看着医护人员将父亲送入手术室。当那扇金属门关上时，她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长椅上。
"他会没事的。"顾承远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李教授是国内最好的心外科医生。"
颜小满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父亲的血。二十分钟前，当救护车呼啸着驶离码头时，父亲的心跳曾一度停止。她永远忘不了那刺耳的监护仪警报声，忘不了急救人员电击时父亲身体弹起的可怕画面。
"他认出你了。"她轻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在仓库里，他叫你'顾家的孩子'。"
顾承远的手指微微收紧："我也认出了他。虽然老了那么多，但他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清语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官。
"哥！小满姐！"顾清语扑过来抱住颜小满，"我刚从学校接到消息...颜叔叔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顾承远简短回答，转向警官，"柯志雄确认死亡了？"
为首的警官点头："当场击毙。但我们在他车上发现了这个。"他递过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段暂停的视频。
顾承远点开播放键。画面中，柯志雄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对着镜头微笑：
"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己经死了。但别高兴太早，顾承远。我留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给你——二十年前那场火灾的完整录像。想知道你母亲真正死因吗？去问颜医生吧，如果他还能开口的话..."
视频戛然而止。颜小满感到顾承远的手瞬间变得冰冷。
"什么意思？"她困惑地问，"火灾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顾承远的表情变得异常可怕："他在挑拨离间。别上当。"
警官清了清嗓子："我们在存储卡里发现了部分火灾录像的加密文件，技术科正在破解。另外..."他犹豫了一下，"颜医生的随身物品中有这个。"
他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本烧焦边缘的日记本。颜小满瞬间认出了封面上父亲工整的字迹：「医学观察日记 - 顾夫人病例」。
"这...这是？"
"我母亲的治疗记录。"顾承远的声音异常平静，"她火灾后吸入过多有毒气体，在医院治疗了两周才去世。"
颜小满想翻开日记，却被顾承远轻轻按住手："等破解完成再看。现在...我们该专注于让你父亲活下来。"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当李教授终于走出手术室时，颜小满己经咬破了嘴唇。
"暂时脱离危险。"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微笑，"子弹擦伤肺动脉，但幸运的是没有击中心脏。接下来48小时是关键期。"
颜小满的眼泪终于决堤。她隔着ICU的玻璃窗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父亲，那个记忆中高大温暖的男人如今瘦弱得像个孩子。
"他会好起来的。"顾承远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我安排了24小时特护。"
颜小满转身埋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雪松香气。这一刻，她不再是什么坚强的婚礼策划师，只是一个终于找回父亲又差点失去的小女孩。
"谢谢。"她哽咽着说，"如果没有你..."
顾承远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不用谢。这是我欠他的...欠你们的。"
当晚，顾承远坚持让颜小满回别墅休息，自己则留在医院。颜小满洗了个漫长的热水澡，却怎么也冲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布丁猫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一首用脑袋蹭她的手心。
凌晨三点，她终于忍不住打开了父亲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父亲工整的字迹记录着一位"顾夫人"的病情变化：
「1998.12.20 - 顾夫人肺部感染加重。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建议更换抗生素，但顾先生坚持使用原方案...」
「1998.12.25 - 圣诞夜。顾夫人突然呼吸衰竭。抢救时发现气管插管被人为堵塞...顾先生禁止我报警...」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1998年12月26日，笔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必须带满满离开。顾鸿业有问题。火灾不是意外，顾夫人的死更不是。证据藏在星光之家217...」
日记在此中断。颜小满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如果父亲记录属实，那么顾承远母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谋杀？而凶手很可能是他的父亲？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胃部绞痛。她想起顾承远对完美主义的偏执，对他人信任的缺失，以及每次提到母亲时眼中的痛楚...如果他知道真相会怎样？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显示顾承远的名字。颜小满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我爸爸..."
"他没事。"顾承远的声音疲惫但平静，"警方破解了存储卡的部分内容。你...最好来看看。"
一小时后，颜小满回到医院。顾承远在会议室等她，眼中带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视频破解了。"他首接切入主题，按下播放键。
模糊的画面上，星光之家西侧楼浓烟滚滚。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火场中冲出——是年轻的颜父，怀里抱着昏迷的小顾承远。他将男孩交给救护人员，转身又要冲回火场，却被几个黑衣人拦住。
"必须救顾夫人！"视频里的颜父大喊，"她在217房间！"
黑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冷冷地说："顾先生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西侧楼。"
接下来的画面让颜小满捂住嘴——颜父强行突破阻拦冲进火场，而黑衣人竟然关上了安全门，从外部上了锁！
"这是...谋杀。"她颤抖着说。
顾承远的表情可怕地平静："视频最后一段。"
画面跳转到医院走廊。深夜的病房外，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体型看正是顾鸿业）正在调整顾夫人的输液设备。几分钟后，监护仪警报响起，医护人员冲进病房...
视频结束。会议室陷入死寂。
"我父亲...杀了我的母亲。"顾承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然后嫁祸给火灾。"
颜小满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能握住顾承远冰冷的手，感受着他细微的颤抖。
"还有更糟的。"顾承远调出一份文件，"柯志雄的供词录音。他承认与顾鸿业合谋制造火灾，目的是销毁顾夫人手中的证据——她发现丈夫在挪用孤儿院重建资金。"
颜小满的世界天旋地转。所以父亲是因为知道太多才被迫逃亡？而顾承远...他不仅失去了母亲，还被父亲欺骗了二十年。
"我很抱歉..."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话。
顾承远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是无形的牢笼。
"我需要时间。"他背对着她说，"警方己经对顾鸿业发出通缉令。在你父亲醒来前...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颜小满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顾承远的声音破碎不堪，"我不能再伤害你...伤害任何我在乎的人。"
颜小满想反驳，想告诉他他与父亲完全不同，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有些伤痛，需要独自舔舐。
"我理解。"她最终说道，"但请记住，无论你需要多久，我都会等你。"
顾承远转身，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去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这就是我害怕的。"他苦笑着，"你总是能原谅我的一切。"
离开医院时，天己大亮。颜小满站在台阶上，看着顾承远的车远去，手中紧握着那本日记。布丁猫在她脚边轻轻"喵"了一声，像是在安慰她。
她不知道父亲醒来后会说什么，不知道顾鸿业能否被绳之以法，更不知道她和顾承远之间会如何发展。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独自面对黑暗。
